第三十六章：詩酒遊俠
就在少男少女想把這個為什麽問出口的時候，酒判官擺了擺手。此刻老管家已經再次來到了涼亭。手裏端著的托盤上放著另外三杯酒。
這三杯之中有西洋的高腳杯，也有德化白瓷的小酒盅，更有琺琅玻璃燒製的玻璃杯。
“這三杯酒是我每日必飲的酒，品相很好，今天兩位貴客到來，我自然也得把我這最好的酒拿出來不是麽。”
不就是喝酒麽，小神仙上前了一步。準備接招。
“且慢，”酒判官不緊不慢，“喝酒可以我有一個要求，喝完這三杯之後你要告訴我其中哪一杯是最貴的。
小神仙愣住了，他做夢也沒想到，對麵不是要拚酒而是品酒。這個在行業裏叫做鬥酒，考研對方的品鑒能力和對於酒文化本身的了解。
這下子小神仙為難了，自己雖然喝酒不虛，但是若論品酒自己一個女孩子家家本就沒有喝過多少種類的酒，這一下怕是要前功盡棄。
小神仙心裏正值難過的時候，突然自己的冰涼的手被一個溫暖的手握了一下，然後這個人將她拉到了身後。第一次他被一個男人保護在了身後，這讓一直最為假裝獨立自主新女性頂在江湖上這麽久的少女內心突然加速跳動起來。這個站到前麵的去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正龍。
阿龍上前抱拳，然後端起了水漱漱口。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端起了第一個握把的玻璃杯，這個杯本身就很講究，四四方方晶瑩剔透，握把上雕著一隻虎頭。這個杯不小，裏麵的酒呈現一種深黑色。微微的冒著氣泡。
小神仙見得酒不少，但是這種酒他也第一次見。不由得替阿龍捏了一把汗。小神仙心裏也沒底，不知道這個少爺對於酒是真懂還是隻知道皮毛。或者是隻是為了逞強不讓自己為難。
阿龍不緊不慢。摸了摸被，酒杯中黑色的**中就像是藏著一條龍。酒杯摸起來有微微的震動。
“啤酒。”阿龍點點頭，“而且是黑啤，我耳聞這種酒有400年曆史了，十年前還在歐美風靡一陣。不得不佩服酒判官您的品位卓群。這個啤酒就應該配上透明玻璃杯能夠盡情欣賞酒的顏色，”阿龍嚐了一口。啤酒的氣泡在嘴裏爆炸，發酵的乳糖的那種甘甜的味道在嘴裏徘徊，“牛奶黑啤，有點意思，”阿龍露出了微笑哼了一聲，“不過這種酒普通人都能買的起，據說英國孕婦還拿它在哺乳期間來補奶。不知真假。”阿龍笑著說道。
小神仙算是放下了半顆心。阿龍不愧是上過學接觸過西方這些東西，這個洋酒並沒有難住他。但是這也隻是洋酒，她不知道後麵會怎麽樣。
阿龍說完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杯子不小，但是阿龍沒有任何猶豫，黑色的**就像是水流一樣倒入了這個年輕人的喉嚨。直至一滴不剩。
喝完之後阿龍還舔了舔嘴唇，仿佛這個酒回味無窮。然後輕輕的放下杯仿佛沒什麽事情一樣。小神仙這算是穩住心弦，看來這個讀書的還是有兩下子的。
“這個第二杯，德化白瓷是清代白瓷的上品了，大部分都是供給皇家佛器。能遇到白色瓷杯那可是不容易，這個瓷杯白亮的很，自然是為了突出這個酒的透明純粹。白酒這東西釀造的殘渣自然無法避免，能夠做到晶瑩剔透確是不是一般。”阿龍一邊說一邊聞了一聞。很自然地說道。“汾酒，不錯號稱酒中上品，在我國曆史悠久，北京人都愛喝，我猜你這個品相不錯，應該是杏花村原釀，因為水好，酒液晶瑩剔透，味道芬芳。這就長途跋涉運到這裏肯定花費不少，京城各家酒館中汾酒原釀中也都是最貴的。”說完將白酒一飲而盡，仰頭悶住酒香，回味綿長。
但是他再次將揚起的頭顱調正的時候卻一陣眩暈直衝頂梁。他咬著牙一個踉蹌，扶著桌子才能將將穩住。小神仙也發現了，她開始擔心起來，阿龍品酒師沒問題，但是不會是喝多了吧。小神仙不由自主的就伸出手去扶了一下阿龍。
阿龍立刻擺了擺手。如果自己真的喝多了暈倒在這，那豈不就是自己這方認輸了麽。
“賢侄，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們就待會繼續。”酒判官伸了伸手。
阿龍搖了搖頭。“這點小酒，不算什麽。”他定了定神拿起了第三杯。
“西方人和葡萄酒用高腳杯，怕手的溫度破壞了葡萄酒的口感。”阿龍並沒有急著喝掉這杯酒而是拿在手裏仔細端詳著酒杯。然後仔細的看了半天。然後慢慢的仔細的將這杯葡萄酒喝下去。中間還不緊不慢的就了兩片德國香腸。喝完之後，阿龍坐下，露出了一個微笑。“這葡萄酒口感頗有意思雖然是正中的歐洲葡萄，但是又不是純粹的口感，更有後生嫁接之意。”
“哦，賢侄連這葡萄是嫁接都能喝出來？”酒判官笑著盯著阿龍。
“哈哈，我當然喝不出來，我是看出來的。這個酒杯是1915年首屆巴拿馬萬國博覽會的特供版本。我跟同學學過兩句英文，巴拿馬和紅酒這兩個詞還是認識一二的。我便以此推論，此酒應該是當屆博覽會獲獎的“張裕葡萄酒”。而且單單衝著您對於葡萄酒的品味，是國內獲獎的紅酒之一，我甚至懷疑這就是當年的展會酒。”阿龍抹了抹嘴，“據說當時萬國博覽會結束之後拿去比賽的酒還剩下幾瓶，在市場上很受歡迎。”
酒判官不置可否，舉著杯子問。“既然賢侄已經都品鑒完了，能不能告訴我哪個更貴了。”
阿龍一隻手拖著下巴，盯著三個酒杯慢慢的說道，“這若論市場價格，汾酒屬於酒中精品，而且因為運輸遙遠本來北京地區的價格就高，肯定是比葡萄酒和啤酒的價格高出一些。”
“哦？”座上三方眼睛都盯著阿龍。顯然都對這個結果不太滿意，阿龍又吃了一片香腸之後繼續說道。
“但是呢這個紅酒也不能忽視，這瓶紅酒如果真的是張裕參加萬國博覽會的原版葡萄酒，那麽我們就不能按照酒來定價，定價的方式應該是按照收藏品。至少這個價值比原本的價格翻上個幾倍都不成問題吧。”阿龍微笑的看著酒判官，他也許真的有些喝多了，酒勁在不停地向上頂著，讓他頭暈目眩，感到十分不舒服。但是問題是他的大腦不能停，必須持續的旋轉下去，因為他隻要稍稍放棄思考，酒勁就像是洶湧澎湃的海浪一樣湧過來。
“賢侄，這就是你最後的結論麽？”酒判官還是笑眯眯地問道。
“當然不是，”阿龍頓了頓，“我最後還想再說說這個黑啤。這東西我也隻是聽說從未見過，我同學偶爾帶我去北京的幾家外國酒吧中倒是有一些外國人私釀。但是口感，色澤甚至起泡都不如你的這個黑啤酒。據我了解的情況，我傾向於這是你的私釀。你可能是出於喜愛或是什麽別的原因，從英國海斯引入了原套的技術，為的隻是追求這種現釀現喝的口感，因為你作為酒判官，根本無法接受租界裏那些破酒館的下等人的粗俗手法。所以這杯啤酒的價格應該還要包括原廠技術，釀造設備”.
“如果這麽算下來的話，這杯看似平平無奇的黑啤酒才是最貴的。”阿龍幾乎是非常艱難的吐出最後幾個字，酒的力量就是減弱人對自己的控製，阿龍的先喝的啤酒，正好促進了胃部活動，然後又喝了一杯白酒，更加大量的酒精直接就被胃部吸收了。接著最後那瓶紅酒加速了血液循環，這些酒精被大量吸收。現在的阿龍渾身上下仿佛都是酒精在流動著。阿龍說完這些話就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了，別看他還時不時的悠然自得的吃兩口香腸，那正是他不停壓製酒精的衝動，讓自己能夠正常的說話聊天。
當他說完向後一靠的時候，小神仙就感受出了不對勁。小神仙酒場上見多識廣，阿龍這般表現她自然明白，她立刻將自己的椅子像阿龍方向靠了靠將自己的手伸出去抓住了阿龍的手。試圖告訴阿龍別倒下，自己還在，並且另一隻手主動伸出去摟住了阿龍的肩膀。
阿龍感受到了小神仙的好意，他隻能強撐著，別無他法。更要命的是小神仙的香軟玉體靠近了，反倒讓他心跳加快不自覺的靠了過去。這樣可不行，自己跟小神仙素昧平生，還不算太熟。盡管自己在學校也不算什麽純情男子，在女生中間算的遊刃有餘，但是那隻是跟同學嘴上尋尋開心罷了。真到這節骨眼上，自己一定要把持的住啊。
酒神仙聽完阿龍一番論述之後竟然哈哈大笑，“不錯，不錯實在是不錯，看來牧州之子果然是得其真傳。”酒判官揮揮手，管家便立刻將雙方的酒重新倒滿。
“賢侄你身上真是有你父親當年的影子啊。”酒判官張羅著繼續倒酒一邊說。
“你……你認識我父親……”阿龍剛想卸下精神，就靠著小神仙好了。但是聽到父親的事阿龍又來了精神，
“我跟你父親何止是認識，我們茶判官，酒判官和你父親當年經常在一起以茶賦詩，以酒會友。好不快哉。”酒判官看著天邊向西邊轉的太陽。仿佛想起了陳年舊事。“你父親當年外表像是一個江湖俠士一樣的人，骨子裏卻是文人騷客的內涵。”酒判官捋這身前的胡子，“從你進門報名那刻起我就想認出了你就是陸牧州的兒子。隻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也如你父親那樣詩酒俠客，於是設下三杯酒的考研，還請賢侄多多擔待。至於茶判官的事情，您放心我定會如實相告。”
阿龍吃力的擺了擺手手，不顧小神仙在捏他的手而表示的反對，還是繼續問道：“您既然了解我父親，您能不能多給我講一講他的過去。如今他失蹤了，我卻很想知道。”
酒判官低下頭，摸了摸幹淨的下巴，“我認識你父親的時候你他正值留洋歸來之際意氣風發，他準備從國外帶回一些釀酒技術，我們就是那個時候結識的。我們叫他詩酒遊俠。你想想當時你父親應該是什麽樣子。”
酒判官一碗喝完了酒繼續說道，“之後你父親回國開始參與百行會的工作，百行會是秘密團體，其中各種故事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知道你父親閑暇時光就會來我這個小亭子裏喝酒，我們暢聊國家大事，人生百態，詩詞歌賦，不亦樂乎。”
酒判官繼續喝著酒，“賢侄你可知道你父親，不僅僅是才華橫溢，而是擁有著一顆赤子之心。他從引進釀酒設備開始就跟我說過，他希望以他的力量來推動這個國家繁榮昌盛。”
“縱然赴死，重整中華”阿龍的腦袋裏都是那天在父親的書桌上看見的字。
“哦，對了，你母親也來過。父母那陣正在熱戀之中，兩人也算的郎才女貌吧。”說到這裏酒判官偷偷的笑了，“我記得我還偷聽過這小兩口的對話，說什麽一旦結婚就退出百行會，遠離這個刀山火海。哈哈，可是你父親那個人，怎麽說呢，死性不改，總是覺得自己在百行會能夠改變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