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美國旅客

此刻正是上午十分,陽關北京深秋的樹枝緩緩鋪展在大地上,有那麽一角掃在婉瑩的臉上,讓婉瑩的臉晶瑩剔透,仿佛不太真實。

阿龍在槍口下哆哆嗦嗦喊出了婉瑩的名字。婉瑩顯然也看見他了。一臉震驚的望向這邊。

“婉瑩!”阿龍又喊了一聲,他想伸手招呼一下對方,畢竟眼前自己可是有性命之憂。但是眼前的中分頭把槍晃了晃。阿龍趕緊把手縮了回來,但是還是小幅動作的指了指眼前的手槍。仿佛一個受氣的孩子尋求母親的幫助。

婉瑩走了過來,深處纖細的手很自然的扶住中分頭男青年緊握的槍,讓他放下。

“阿龍,你怎麽在這?”

“我也想問,你為什麽在這?”阿龍的問題也不少。但是他隨即反應上來,此地並非講話之所。“我們被人追殺,你們也在被人追殺。其他的事逃出去我們在解釋。”

婉瑩沒說話點點頭。和婉瑩一起來的吳文,也是她的藍顏知己,湊了上來:“陸正龍同學,我想問,為什麽你知道我們被追殺呢。”

這話沒毛病,挑問題挑的很準確,但是,可能因為是“情敵”的關係,所以怎麽聽著都有一股火藥的味道。

“我當然知道,”阿龍說,“火車站的門口,有個軍官正拿著你們的通緝畫像,號召百姓來抓你們呢。”

“哦,是麽?”他這番話引起了帶著禮帽的男人的注意。那個男人走過來,顯然他是這裏的領頭人,“你是說我們的通緝畫像。”

來的三個人點點頭,對方手裏有槍,現在隻能問什麽答什麽。

“那也就是說,我們和敵人才見麵不到一刻鍾他們就畫好了我們的畫像,還是,我們當中有人泄密了?北風, 你怎麽看?”那個男人回頭看中分頭的男人。顯然這個男青年也在這個團體裏比較有經驗。

北風搖了搖頭,“周先生,現在當務之急是您的安危。我們還是想辦法送你離開火車站。“

“可是周圍都是士兵,如果再加上幫我們當成通緝犯的百姓,恐怕,我們插翅難逃了吧。”婉瑩顯然不同意操之過急。

阿龍三人聽的是一頭霧水,但是不耽擱給他們提供思路。

“未必插翅難逃哦,他們包圍的再嚴密也是往進城方向。但是出城方向卻不太嚴密。你們可以往外走,如果不想走城門,你們也可以找到城牆上破損的通路再回到城裏。”包車李在阿龍身後沉沉的說,似乎他覺得應該幫助這些人一把。

“你有具體計劃是麽?李叔。”婉瑩走過來抓住了包車李的手臂,“幫幫我們。我今天這事很重要。”

包車李抬頭看了一眼阿龍,沒說話。

阿龍仿佛是忘了自己的安危,“李叔,你說吧。”

“我剛到這個城市了時候,在火車站後麵隱藏了一部人力車。如果你們有需求我可以帶你們離開但是……”他為難的眼神從婉瑩的臉上移開掃了一下阿龍,然後又移回來。

“我明白,你們要保護阿龍是麽。”婉瑩現在也有滿腦子問題,但是已經顧不上許多了,先解決眼下的危機最要緊。她伸出手捋了捋鬢角垂下的黑絲。

“為什麽你們不跟我們一起走?“北風已經將槍收了起來。”因為我是要南下。不能回城。“一路上懸天跟阿龍說了一些,他的父親在家裏被人綁架了,接下來的目標就是他,現在耽擱之際就是南下,離開是非之地。

一時間突如其來的沉默充斥了整個空間,顯然兩撥人方向不同。

阿龍用手蹭了蹭鼻子,“我決定了。”他轉過頭,“李叔,無論是誰派你來保護我的,你叫我一聲少爺,也就是你應該聽我的安排吧。”

“少爺?”包車李顯然知道阿龍要幹什麽,但是他有些不情願。

“我希望你能幫助一下這幾個人。我們雖然萍水相逢,但是我相信他們這麽艱難是為了中國的革命事業我們有必要給與一點必要的幫助。”阿龍拉起包車李粗壯的手臂向前推了推他。

“但是少爺,你自己的安全怎麽辦。那些警察又不是隻抓他們,而是連我們一起抓啊。”懸天插嘴。

“我有辦法。”婉瑩走過來。主動的深處了自己纖細的小小的江南水鄉的女人的手。抓住了阿龍的手。“我們剛才四處躲藏的時候,發現了一列從天津衛開過來的客貨輛運火車,剛才正在卸貨準備返程。我來帶著阿龍離開這個。“

北風點點頭,“這主意非常好,我們正好分散成幾個組,這樣減少我們的目標特征。”

幾個人都點點頭,阿龍回頭看了看懸天和包車李,兩個人又無奈的對視了一眼。

“我要跟著少爺。”懸天堅決的說到。

阿龍點點頭。

婉瑩露出了笑意,拉著阿龍快速的離開了,火車發車可是時間不等人。

吳文用灼熱的目光盯著婉瑩。但是婉瑩故意一眼都沒有看他就離開了。

北風伸手拍了拍吳文,“走吧,咱倆一組,逃命要緊。”

包車李對周先生伸手搭了個“請”字。包車李在前,周先生和助手在後,兩人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麵。

“您真姓周?”包車李像是隨口的問了一句。

“不,這是假名字。”周先生也像是正常聊天一樣答道。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包車李是老江湖了,就沒必要隱瞞。

“您來自兩廣地區?”

“您怎麽看出來的?”周先生帶著笑意反問道。

“你這著裝打扮我認識的另一位周先生有點相似。他在廣州軍校。”包車李頭也沒回淡淡的說到。

“您認識那位周先生。”

“我們都在曾韓慕俠師父那裏學拳練武,算是認識。”……

周先生,放鬆了褲兜裏攥著的手,而是笑意更濃了。“既然我們都認識同一位朋友,那我們就算是朋友了。“

他們一邊說著加緊了步伐,而不遠處,軍隊的士兵在挨節車廂的搜查,武器撞擊的叮叮當當的響聲已經傳了過來,他們都知道,這行業的第一條守則就是:不要被捕!

士兵搜索的方向的向著火車站的另一側靠近著。此刻,這裏隻有一輛客貨專列,剛剛停車,正在正在收拾利落準備回天津。但是好像貨品還沒有完全卸載完畢,整個火車的結尾貨運的一端還是傳來兩個天津乘務員的笑聲。

婉瑩緊緊挽著阿龍,懸天跟在身後。一對富家子弟的情侶和後麵的一個跟班。通路上很是安靜,仿佛士兵和警察都遠離他們。世界仿佛終於從喧鬧中恢複了平靜。而阿龍的心中也充滿了平靜,他知道因為此刻婉瑩正在挽著他。無論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婉瑩並沒有真的徹底排斥他。他知道婉瑩現在這麽做很大程度是為了任務。但是假象也依然能讓阿龍心感到片刻安慰。

雖然這個女孩現在比原來更加神秘了。

她究竟是誰?真的隻是一個發傳單的進步學生?到車站來接的人又是誰?這些問題像是一縷縷燃燒過後沒法完全散盡的青煙圍繞著他。

“陸正龍!”一個聲音迅速的驅散了他的所有幻想。這個聲音讓他膽戰心驚。他在不久之前聽過這個聲音。

果然一個穿著軍人模樣的人正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微微喘著粗氣,盯著一行人。他顯然連跑帶顛奔了過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快槍營長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這邊。整個京城火車站的時刻表我最熟,每個站台鐵軌出入城的火車我都知道,我在火車站大肆宣傳張貼你們的畫像,隻是為了讓你們緊張,放棄其他選擇,隻選擇最隱秘距離人群最遠的這一條鐵軌上的列車,而我就在這裏等候各位光臨。陸正龍,抓你從來都不是什麽官差,而是外快。你這麽大的外快我就不跟別人一起分享了!”快槍營長越說越高興,竟然笑了起來,他不僅賺了劉副官一筆,而且利用劉副官的權利幫助自己完成了美國人指派的任務,怎麽想都覺得高興、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個運籌帷幄的天才。

顯然他有點得意忘形了。他沒有注意,懸天悄悄的將自己的黑皮繩子的銅頭攥在了手裏。另一隻手在背後抓住了繩子的末尾。

阿龍也將手輕輕抽了出來扶著婉瑩的腰,隨時準備著。

出手就在電光火石的瞬間。

黑皮繩子拴著銅頭帶著穿透空氣的破空聲直奔著快槍營長的麵門直飛而來。但是快槍營長不愧是號稱快槍。出槍的速度急如閃電。

銅頭正飛到麵前,槍也響了。槍響的時候,快槍營長還是沒有扛過身體的躲閃本能,他的身體還是本能向著旁邊歪了一下。槍也打偏了,子彈打在車廂能上濺起了橙紅色的火星。

阿龍嚇得一縮頭,但是接下來的一個動作就是把婉瑩推開,婉瑩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火車鐵軌旁邊,婉瑩也沒有猶豫順勢一個翻滾就鑽進了車底。她心裏明白,阿龍是想把他和自己分開,這樣自己就遠離了危險。她也絲毫沒有猶豫。穿過車底從另一側逃走了。

阿龍伸手護著頭,腳下邁開步伐,沿著兩條鐵路間的土路拚命的向著火車的另一個方向版跑,卷起一陣煙塵。

快槍營長趕緊抬手就是另一槍,但是這黑皮繩子拴著的金屬頭還是在他身邊猛地刮過去。他這一槍又沒開踏實。

接著對方雙手上下外展,扯開黑色皮繩就衝了過來。

本來懸天的這個功夫更接近傳統武術中的鞭子功和流星錘的混合功夫,適合遠處而不適合近身搏鬥。但是對方手裏是手槍,這武器可比自己這流星錘遠多了,他隻能趕緊近身。爭取不給對方瞄準開槍的機會。

懸天是張開皮繩衝過來,皮繩接觸手腕的一瞬間,懸天身形轉動,雙手上下翻飛,皮繩迅速纏住了快槍營長的握槍手腕。然後自己轉動腳步使出了一計靠山背,猛然使整個後背的力量都靠向那個軍人,這是為了躲開對方手槍的射擊範圍,同時也能給與對方一擊。緊接著雙臂向著反方向使勁一扭,想拽著對方的槍指向另一個方向。遠離阿龍逃跑的方向的。

但是這個快槍營長不愧是個技藝高超的軍人,握著手槍的這隻手力氣不小,始終擰著懸天的力道。而且正是懸天使出了靠山背,給了軍人機會,他另一隻空出的手立刻伸過來環繞住懸天的脖頸,加上了力氣。同時握著槍手指還在不停的扣動著扳機。他們所處的是狹窄的兩列鐵軌中間,鐵軌兩旁停著鋼製的火車。子彈在這樣的空間內擦出火花來回彈跳。這就是一個死亡空間,子彈在空中畫出的軌跡就像是一道道刀光。

懸天想起了自己師父的,最後一刻他就獨自持握著斷掉的流星錘,獨自麵對著這漫天的刀光。而懸天正躲在草叢裏瑟瑟發抖。

正在他一遲疑的功夫,快槍營長的槍已經對準了前方。

懸天心裏一涼,完了,陸牧之大哥就吩咐了自己這一點事,自己怎麽也辦不好呢。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從火車車廂裏伸出一隻手拉住了阿龍。將他拽入車廂。

阿龍的命,被閃電般的拯救了。

阿龍隻看清這是一個美國旅客,帶著合適的牛仔帽,穿著灰色的風衣,手裏拿著一柄看著很油亮的溫切斯特杠杆步槍。

這個男人吧阿龍拽進車廂後就自己走出了車廂,大步流星向著搏鬥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