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 災煞星動
經過一天繁瑣而勞累的工作，張了的身體早已經有些吃不消。很久沒休假了，還以為今晚可以悠閑地躺在沙發上看看書，為此她特地留著阿來的新書沒看。可當主管人事的經理帶著結餘的工資，站到她麵前時，所有的美好願景都破滅了。
失業對一個年輕人來說並不算什麽，隻不過這樣稀裏糊塗被辭退的感覺確實有夠糟心。在收拾自己個人物品時，她不止一次地向經理詢問被辭退的原因，得到的答複隻有寥寥幾個字——公司高層決定。
推開住所的門。
房間的光線很暗，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細細分辨，有悶沉的煙味、刺鼻的酒氣以及些許汗液的味道。
她抬手開燈，雜亂不堪的室內一覽無餘。
張了走到沙發前，看著淩亂拋灑在各處的酒瓶，醉醺醺躺著的吳虞，還有字正腔圓的城市新聞。
她麵無表情地從廚房裏拿出掃把，開始整理，客廳裏很快煥然一新。
做完這些，她又從冰箱裏拿出食材，一邊叮叮當當開始做飯，一邊回想忽然被辭退的原因。
是因為遲到的次數過多，還是因為丟失了一頁重要的文件，或者說在某個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了公司的領導？
飯菜的香味很快彌漫在客廳裏，張了吸吸鼻子，她轉而在想該怎麽跟吳虞說這件事？
吳虞搔搔頭，半倚在廚房門邊，邊吸煙邊看著張了。她沒係圍裙，頭發紮成馬尾，高高地綁在腦後，因為油煙的緣故，她的臉緋紅，鼻尖上還有一點油汗，意識到吳虞的目光，她的手腳變得有些僵硬，拒絕了響應吳虞的注視，倒不是出於害羞，而是有種“秘密”被人看穿的窘迫。
“你先去坐著，飯馬上就好了。”
吳虞沒有急著走，而是說：“對不起，喝得有點多了。”
張了悶著沒吭聲。
飯菜上桌，吳虞默默地吃著，而張了的情緒卻在此時決堤。
“我被辭退了。”張了歎了口氣，搶在吳虞回應前，繼續說：“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就這麽莫名被辭退了。”
“嗯。”吳虞的腦子搜索著那些應該在此時被用作安慰的話，可沒等他開口，張了的眼淚就滾了出來，“不就是將公司的活兒拿回家裏做嗎，不就是弄丟了一份文件嗎，又不是沒有備份，他們就會欺負我，難道就因為我是個女的？”
城市新聞轉入社會版，字正腔圓的聲音壓過張了的哭聲，出現在熒幕畫麵中的是方博士以及X公司的掌控者A先生，講述的內容是仁濟醫院副主任醫師吳虞誣告方博士未果，現已被仁濟醫院除名。
方博士當著攝像機的麵，將誣告的所謂罪證包括出院記錄和誌願者死亡名單撕碎，並鄭重告知外界，彩虹計劃旨在探索人類意識共享及腦科學研究部分，誌願者是自願加入彩虹計劃，且沒有出現任何一例死亡事件，對於誣告，方博士將保留法律追訴權利等等。
張了看看吳虞，再將電視倒回到撕碎的誌願者死亡名單處，她頓時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是你偷走了名單？”張了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吳虞，“還跑去誣告？”。
“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張了氣不打一處來，“我已經被辭退了！就因為你拿走了這頁名單！虧我還在想該怎麽跟你解釋，沒想到你竟然利用了我！”
“不是這樣的……”
“不要說了！”張了蹭地站起身來，將飯菜推到一旁，“你真的是夠了，為了你自己，竟然可以沒有底線地利用我，你要想事業高升，也用不著拿我當絆腳石吧？”
“我沒有……”
“分手吧！”張了歇斯底裏地說完，連東西也沒收拾，奪門而出。
吳虞拖著醉醺醺的身體追出去時，張了已經跑沒了影。
坐回到沙發上，吳虞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醫院死亡的植物人和參與彩虹計劃死亡的誌願者，兩者之間真的隻是巧合嗎？
生活開始變得一團糟，這是吳虞在自行收拾屋子之後，麵對著空****的房間，心底裏最深的感受。當最後一滴酒進入他嘴裏的時候，吳虞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口渴，搖晃水瓶，隻剩下水垢相互撞擊的清脆聲。
他披著外套，拿著手機，搖搖晃晃地出門。
小巷並不寬，又擠著十幾家占道經營的攤販，他一邊費力地穿過那些廉價手機鏈和毛絨玩具的攤位，一邊向走廊盡頭的酒吧張望。終於，他在一家名叫“零點酒吧”的店門口停下來，現在是晚上九點，店裏生意火爆。兩個保安站在門前，看著一身酒氣的吳虞，伸手指向小巷，“回去的路在那邊。”
“哦。”吳虞並不理會，踉踉蹌蹌地走進酒吧，穿過擁擠的人群，自顧自地找位置坐下來。
女服務員很快迎上前，將一張單子遞到吳虞麵前。
醉酒的吳虞眼睛微眯，看不也看單子，“百威一打。”
女服務員撇撇嘴，收起單子走了。
桌上擺著一些小物件，塑料殼外印著十二個星座，每一個星座下有一個投幣口，投入一元硬幣，或者掃碼支付，就會從下麵的小孔裏跳出一張紙卷，上麵寫著本月的運勢以及幸運數字、顏色等等。
趁著間隙，吳虞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運勢——水逆。
他自嘲地笑笑，直到將紙卷翻到背麵，壓在手機下，吳虞才看到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一旁的張碩。
“你怎麽會在這裏？”吳虞問。
張碩戲謔地看著吳虞，“先不管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倒是你，還有心情玩這個？”
吳虞尷尬地拿了拿手機，隨即又放下，挪動身子，打算給張碩騰出坐的位置。
“這裏不安全，跟我到衛生間去。”張碩說完，擠過扭頭的人群，也不管吳虞有沒有跟來，徑直朝著衛生間走。
“不安全？”吳虞眉頭微皺，整個人稍微精神了一些，看著張碩的背影，跟了上去。
吳虞推開衛生間的門，張碩就站在門後，以最快的速度將廁所裏“正在檢修”的牌子放到門外，隨即關上衛生間的門。
嘈雜的音樂聲變小，張碩的表情卻格外嚴肅，吳虞幹笑兩聲，緩解氣氛，但並沒什麽用。
“你的猜測都是真的！”
“嗯？”吳虞有些摸不著頭腦，看著張碩，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麽。
“我是說，方博士在用醫院裏的植物人做彩虹計劃的活體實驗，明白了嗎！”張碩克製著自己的聲音，“這幾個月來，醫院裏死掉的植物人都是所謂的參與彩虹計劃的誌願者！”
吳虞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誌願者不止是醫院裏的植物人，還有大街上的流浪漢，我見過幾個，無一例外都死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
張碩深吸了口氣，看著吳虞的眼睛，“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半年前我就被方博士抽調參與彩虹計劃的研究，這你是知道的……”
“那你為什麽不站出來舉報他，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舉報？”張碩自嘲地笑笑，“不僅是我，連同我的家人早已經被X公司的人嚴密地監視起來，稍微有點出格的舉動都會受到生命威脅，我要怎麽去舉報？即使我豁出去，拿到材料舉報了，X公司的人立刻就會對我的家人下手，但你知道結果會是什麽嗎？”
吳虞搖搖頭。
“結果會像你今天一樣，即使被調查也查不出任何的線索，僅僅憑借一些所謂的證據，根本扳不倒他們。”
“所以，你找我是出於什麽原因，單純地告訴我真相嗎？”
“不，我希望你能結束這一切。”
吳虞嘴角**，對方的意圖他已經知曉，“你是想讓我來揭露這一切，因為我沒有家人，所以沒有後顧之憂，即使不成功，被X公司的人威脅，甚至是滅口，也對你不會產生任何影響，是這個意思嗎？”
被吳虞看穿心思，張碩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如果因此被吳虞拒絕，那就有些尷尬了。
“可以，我同意。”
就在張碩不安時，吳虞直接同意了張碩的想法。
“不過，你得先告訴我，彩虹計劃到底是什麽，方博士做活體實驗的目的又是什麽？雖然我也參與了一部分，但直到現在也完全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
張碩麵露難色，良久之後歎了口氣，“其實我跟你一樣，知道的並不是很多，起初我們是被方博士以研究腦科學的名義抽調到研究所，但到了那裏之後，我們所做的隻是一些思維和意識的模型，後來逐漸接觸到誌願者，但也隻是負責電極貼片一類較為粗淺的活，再往下由方博士主導，那就不是我能夠接觸到的了。至於彩虹計劃，我隻能說，它是一個機器，治病的機器，什麽原理，怎麽運作，我不太清楚。”
“治病的機器？”吳虞問。
張碩回答說：“其實方博士得了漸凍症，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他努力地開發彩虹計劃，我想他一是為了醫學事業，二是為了給自己治病”，張碩頓了頓，接著說：“彩虹計劃一開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誌願者都沒有死亡，反而解除了身上所有的病痛，我一直認為彩虹計劃是可以治愈任何疾病的機器，直到前不久，誌願者相繼死去……”
“打著治病的幌子，草菅人命！”
張碩不置可否。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進入研究所，拿到罪證，將他們扳倒。”
“你這樣做不會被他們發現嗎？”吳虞問。
“我隻是負責將你秘密地送進研究所，至於後麵會發生什麽事，我可以假裝不知情，蒙混過關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兩人相視一笑。
女服務員端著一打百威走回九號桌，客人卻已經不知去向，桌上留著三張鈔票和一張倒扣著的紙卷，嘟囔一聲“怪人”，把鈔票放進托盤，想了想，好奇地拿起那個紙卷，展開。
本月災煞星動命途詭譎——水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