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章 銜尾蛇
方博士的桌子上擺著一本厚厚的出院記錄，那是幾分鍾前，吳虞狠狠地摔在上麵的。
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你需要一個解釋？”方博士打破僵持，臉上的橫肉跟著動了動，“這需要解釋嗎？”
“不需要嗎？”
吳虞的眼神幾乎可以用瞪來形容，在此之前，他幾乎就要確定這些接連死亡的植物人跟方博士有著直接的關聯。可到臨門一腳時，吳虞卻猶豫了。
方博士可以說是仁濟醫院腦科學的權威專家，即使放眼整個冬月市也是腦科學領域頂尖的存在，對於這些無關緊要的植物人，僅僅依靠幾頁出院記錄和死亡通知單，並不足以將二者聯係起來。可想到方博士正在進行彩虹計劃的研究，吳虞又不得不站在了這間辦公室裏。
“需要嗎？”方博士的表情有所緩和，看著吳虞，“年輕人問題多，想要知道的也多，但前提是方向要正確，眼下彩虹計劃正是處於關鍵時刻，我希望你有問題，以後再提出，好嗎？”
“這些人的死，是不是跟你，跟彩虹計劃有關？”吳虞煩極了這樣打太極的聊天方式，索性問了出來。
“為什麽這麽問？”方博士露出驚訝的神色來，“你看這上麵明明白白地寫著正常腦死亡，跟我，跟彩虹計劃有什麽關係，你是不是聽了什麽人嚼舌根？”
“那你把參與彩虹計劃的誌願者信息給我。”
“你要誌願者信息做什麽？”方博士狐疑地問：“嗯，我明白了，你是覺得參與度不夠，所以想再進一步，或者說……？”
方博士的話沒有說完，起身走到吳虞邊上，拍了拍吳虞的肩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作為彩虹計劃的一份子，在有需要的時候，自然會讓你接觸到更加核心的東西，你也不要急，做任何事都是循序漸進的過程，操之過急總是會出紕漏，這樣吧，你先回去，稍後我會讓你正式進入研究所工作。”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方博士抬手將吳虞的話打斷，“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說完這些，方博士將出院記錄拿起來，遞到吳虞手上，而後搭著吳虞的肩膀，將吳虞送出了辦公室。
站在走廊上，吳虞覺得有些泄氣。
站出來質疑誌願者和植物人死亡的事，他的本意一是想弄明白兩者之間的關係，或者說直白點，他想確認，參與彩虹計劃的誌願者和醫院的死亡植物人沒有任何關聯，那麽植物人死亡的事自然也就跟方博士和彩虹計劃沒有任何關聯。
二是出於責任，想知道1012號病人的下落，為此，他沒有聲張，隻是單獨找方博士確認，可吳虞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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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女友張了已經做好了飯菜。
飯後，張了一邊洗碗，一邊抱怨公司的事務實在太多，隻能拿回家來熬夜做。
吳虞幫著整理資料。
一張名單引起了吳虞的注意，左上角有一個銜尾蛇的圖案，這是X公司的標誌，而X公司正是研究所的主要出資人。
這時，吳虞才想起，女友在X公司擔任文職。
這是一份死亡者名單，下麵有公示的法律信息。
吳虞在這份名單裏找到了彭飛的名字。
“這份名單上的人都死了？”吳虞的聲音有些嚴肅。
“我不太清楚，我隻是負責整理，然後送去律師事務所，你要是有時間就幫我整理一下，其中有兩份需要重做，就是有表格的那兩張。”
“哦。”吳虞應了一聲，不再多問，他將這份名單詳詳細細地看了一遍，對比醫院的出院幾率，在眾多的人名中，他找了好幾個重疊的名字。
“這些人是怎麽死的？”吳虞的語氣帶著質問。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太清楚！你要幫我整理的話就開始整理，不想幫我的話就自己休息吧！”張了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帶著些不悅，一天的繁瑣工作後，回到家還要麵對吳虞的質問，她顯然有些生氣。
吳虞拿著名單，並沒有意識到女友的怒火，“你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麽嗎？草菅人命！”
“這關我什麽事？”張了冷著臉走出廚房，“我隻是個打工的，又不是殺人犯，你用得著這麽凶嗎？”
吳虞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些，“要不你辭職吧，我不想你卷入到這件事裏麵去。”
“我辭職，你養我嗎？”
張了說到了吳虞的痛處。
吳虞低著頭，不再言語。
在這個城市裏生存，僅僅依靠吳虞的微薄薪水自然不夠。
吳虞被趕出臥室，睡沙發。
於名利上，吳虞一直沒有什麽大的追求，可1012號病人彭飛確實被方博士帶走了，如今相隔不過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彭飛的名字卻出現在了這份死亡名單裏。
彩虹計劃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他不得而知，方博士招募的誌願者就是醫院死亡的植物人，這一點幾乎可以確認。
淩晨兩點，吳虞帶著出院記錄和死亡名單走進了警局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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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吳虞被手機短信的聲音驚醒。
內容隻有簡短的幾個字：“你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發件人隻是一串陌生的數字，106開頭，基於移動的平台，其他則是無從知曉，甚至連回撥的機會也沒有。
吳虞看著這幾個字發呆，這顯然不是威脅短信，也不像是許久未聯係的老友會使用的方式，那麽是有人惡作劇嗎？吳虞將短信仔仔細細地讀了幾遍，要說有深層次的含義，吳虞確實沒能讀出來。保持清醒，是在告訴吳虞此時的自己不夠清醒嗎？他自嘲地笑笑，或許從他出現在方博士的辦公室開始，他就已經不清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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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虞帶著警察趕到研究所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
研究院出現在右邊，大小並不足以目測，外側包裹著看似厚重的玻璃，四個角落各有一個崗亭，乍看之下平平無奇，但吳虞知道裏麵幾乎都配備著看守人員。
內側用拇指粗的鋼條製成了圍欄，塗抹上白色油漆，整個研究所看上去更像是獨棟別墅，隻是大門前的紅色字體清楚地寫著“彩虹計劃研究院”、“非請勿入”的標示，時刻提醒來人，這裏並非可以擅入之地。
警報聲很快將四周的看守吸引過來，十來個人統一戴著鴨舌帽，半遮麵，左前胸口的位置印著“X”的字樣，整齊站在研究所大門前，像是一堵人牆。
一個陌生的麵孔從人牆後探出頭來，麵對嚴陣以待的警員並沒有表現出絲毫地慌張。
在出示搜查令之後，警員們開始對研究所開始地毯式的搜索。
研究院居中的主室裏，方博士從**坐起來，身上滿是電極貼片，看著逐漸圍攏過來的警察，他的表情有些難看。
“請問，出了什麽事？”
對方博士的問題，警員做了說明，很快，方博士將目光聚集到吳虞身上。
搜查的結果令人大失所望。
參與彩虹計劃的誌願者信息與醫院死亡的植物人信息並不相符，而吳虞認為被方博士帶走的1012號病人彭飛，非但沒有出事，反而活生生地站在眾人麵前。
方博士被單獨叫出研究所進行詢問。
吳虞看著站在麵前的彭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還是躺在仁濟醫院1012號病房內的植物人，飲食需要通過鼻飼流食來實現，洗澡需要護工拿著帕子擦拭周身，可現在，他好好地站在吳虞麵前。
“彭飛？”吳虞試探性地打招呼，手揚起到一半又僵硬地停住。
“你好，吳醫生。”
吳虞從彭飛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不悅。
“你真的……沒死？”
彭飛扭了扭脖子，“你覺得有什麽問題？”
吳虞下意識地搖搖頭，再看向彭飛時，察覺出了異樣。三年前的車禍中，彭飛腦部受傷，雖極力挽救回了生命，卻成了一個植物人，蘇醒的幾率很小，即使蘇醒過來，那也需要經過很長時間的康複治療，否則別說是正常的站立，就連說話也成問題。可眼前的彭飛卻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
難道彭飛的體製異於常人？
難道那份死亡者名單是假的？
吳虞還沒來得及深想下去，方博士回到了研究所的主室裏，這一次，方博士幾乎是完全無視吳虞的存在。
警員有些無奈地看著吳虞。
彭飛忽然出聲道：“警察先生，我並沒有受到任何脅迫，我是自願加入彩虹計劃的，至於吳醫生的舉動，我實在有些不明白……”
“好了！”方博士冷著臉，打斷彭飛的話，接著說：“現在事實已經清楚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誣告我，你不會得到任何好處，還有，從現在開始，你被解聘了，包括仁濟醫院和研究院！”
警員帶著吳虞離開。
回到住所，吳虞整個人陷入沉思。
死亡名單上確實有彭飛的名字，可他為什麽沒死，還蘇醒了過來？
一個植物人是怎麽在短短的時間內蘇醒過來的？
沒有經過任何的康複治療，一個沉睡了三年的植物人怎麽可能在蘇醒後，立即變得行動自如？
辛辣的酒不停地被灌入吳虞的喉嚨，原本出於責任和正義的報警，現在卻成了誣告，好像吳虞是一個企圖用“偽證”來獲取利益的小人，為此，吳虞還丟掉了工作。
這一切都太過於戲劇化，像是一早就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