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 與虎謀皮
眼前的景象令吳虞感到震驚。
如果說冬月市是座孤島般的存在，那麽眼前則是令一片天地。
漫無邊際的白，肉眼難以在這裏找到任何棱角，天地一色，僅不遠處立著的沙發和茶幾讓人覺得有些突兀的同時，帶來些許的安全感。
黑影站在沙發前，坐下，而後雙臂交抱。
吳虞和張了愣了愣，也跟過去，但沒急著坐下。
“這是哪兒？”吳虞問。
這似乎是個極為愚蠢的問題，絲毫不能引起黑影想要作答的性質，隻淡淡地說句：“坐吧。”
兩個人顯得有些局促不安，猶豫了一陣，還是選擇坐了下來。
“那，換個問題，你是誰？”
“Sam，你們一直忽略掉的Sam。”
吳虞和張了幾乎同時站起來，眼神複雜地看上一眼，而後齊齊地心跳加速。Sam，這個名字他們帶來的衝擊，遠比任何東西都要強烈，至少在一直以來的印象裏，Sam代表著恐懼的根源，以及目前遭遇的罪魁禍首。
“你們不用怕，我並沒有要害你們的意思。”
吳虞和張了依舊不敢絲毫地放鬆警惕，眼睛一直盯著Sam。
“你也該出來了吧？”Sam認真地看著吳虞，語氣有些不悅：“一直藏在別人的身體裏，這樣很享受嗎？”
這時，一道人影從吳虞的身體裏剝離而出，看了黑影一眼，而後再回頭看看吳虞，樣子確實有些不舍的意味，不過它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沙發上，對麵前這個自稱Sam的黑影，沒有絲毫畏懼的意思。
“你們也坐吧。”
“這是哪兒？”吳虞繼續剛才的問題，在沒有弄清楚情況的前提下，他決計不會讓自己處於被動。
“安全域。”黑影說：“這是獨立於任何一個虛擬世界之外的安全域，至少在被攻破前是這樣。”
“你想怎樣？”張了接話問。
看著麵前的兩人如驚弓之鳥，黑影發笑了，“我的確是Sam，但也不是，怎麽說呢，我是彩虹計劃機器複製出來的Sam，因為它產生了獨立的意識，在產生意識的同時被彩虹計劃機器複製，也在這時，我被Sam鎮壓在虛擬世界中。”
“複製品？”吳虞有些吃驚地說：“連Sam也沒有逃過意識被複製嗎？”
“沒有人能逃掉的，這是彩虹計劃致命的缺陷，方博士或許能修複它，但這需要很長的時間。”
“那你帶我們來這裏幹什麽？”
“我想你可能對這件事有什麽誤解，是你們跟著我到這裏，而不是我主動帶你們來這裏。”
吳虞尷尬地笑笑，事實確實如此，是他跟著黑影跳入水池才來到的這裏，而不是對方生拉硬拽將他帶到這裏。
“那你為什麽去研究所？”
“和你們的目的一樣，為了能離開虛擬世界。”黑影的聲音變得沉悶，仿佛此時說話的是另一個人，“這個世界上隻能有一個Sam，要麽是它，要麽是我，就像你和他的關係一樣。”
吳虞看向人影，“可是，它願意幫助我離開虛擬世界，從此兩不相幹。”
“你們可以達成協議，但是我們不能。”黑影說：“Sam做了些什麽，想必方博士已經給你說過了，它的目的是要控製整個世界，將所有人替換掉，但是我並不想這麽做，我隻想幹掉Sam，我們都沒有身體，隻能飄**在這個空間中，3D打印出的身體，我們可以借用，但總歸不是自己的身體，這種感覺你不會懂的。”
“你為什想幹掉Sam？動機呢？”
“動機？”黑影反問道：“你以為我和人類一樣嗎，做什麽事都必須有動機？它想幹掉我，我不得已地反抗，這算不算動機？”
“看來你也不知道怎麽離開虛擬世界。”張了在一旁說。
“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
“為什麽？”
“很簡單，整個彩虹計劃機器構建出的虛擬世界，我都可以通行，我甚至可以擁有任何我想要擁有的力量，但是一旦離開虛擬世界，那裏就是Sam的世界了，我沒有把握擊敗它，我甚至不能在真實世界裏擁有一具身體。”
“這麽說，虛擬世界裏你是老大，真實世界裏Sam是老大，這算不算是一種約定？”
“你錯了。Sam可不止是真實世界的老大，它還是虛擬世界的老大，我隻能算是老二，永遠的老二。”
“那你為什麽不幫助我們回到真實世界，由我們去擊敗Sam？”
“幫助你們？”黑影像是聽到了一個冷笑話，“人類的不可信的，尤其是方博士。也包括你們。”
“為什麽？”
“方博士不止一次地利用我，想要回到真實世界，我也幫助過他，可是他卻聯合Sam來對付我，人性太過於複雜，敵人也可以成為朋友，我雖然有意識，但比起你們的狡黠，還是太嫩了點。”
“方博士利用你？”聽到這裏，吳虞一直以來對於方博士的懷疑頓時如井噴一般爆發而出，“他跟Sam之間有聯合？”
“你們還不知道吧，你們都隻不過是一枚棋子，可以隨意的犧牲掉。方博士原本打算利用你們進入Limbo，啟動自毀程序，回到真實世界，但Sam發現了這一點，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但方博士並不死心，一方麵對付我，一方麵欺騙你們，讓你們去Limbo中欺騙Sam，與此同時呢，他再自己趁著Sam對付你們的間隙，回到真實世界，這樣他就一舉兩得，你們回想一下這一次進入Limbo情景，如果不是我在，那三個守衛就可以輕鬆將你們殺死。”
“不，不是這樣的，方博士如果是這樣的打算，那為什麽前麵三次Sam沒有對我們下手？”
“這是個測試，你們還不懂嗎？”黑影笑道：“前麵三次，你們突然闖入Limbo中，Sam根本不知道你們的目的，直到你第三次按下了自毀程序，Sam才意識到你們不是來閑逛的，也不是來對付我，而是對付Sam，所以，第四次是必死的局，隻不過你們太過於輕易的上套。也正是因為此，我一直認為你們是站在方博士那一頭，要對付的人也是我，直到你們第四次進入Limbo，我才知道你們隻是棋子。”
“所以，在張碩家裏，你遇上我們，下意識地選了逃跑？”
“可以這麽說吧，我並不清楚你們的能力，不敢貿然地出手，本能的有些畏懼，當然，那時候我認為你們是方博士的人，後來A先生出現要消滅你們，我才知道你們跟Sam不是一夥的。”
“你去張碩家做什麽？”吳虞問。
“找東西，一件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
“彩虹計劃機器核心芯片的藍本。”黑影繼續說：“破譯它就能知道彩虹計劃機器的弱點，從而找到離開虛擬世界以及擊敗Sam的方法，不過現在看來，這東西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方博士知道彩虹計劃機器的弱點，但是仍舊沒能離開虛擬世界，那個自毀程序的按鈕已經被Sam修改，現在想要動這個心思，已經不可能了。”
“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麽？”吳虞終於放鬆了警惕做下來，但還是選擇了距離黑影較遠的位置。
“這個，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們吧？”
“你還是選擇單打獨鬥嗎？”
“這是我的事。”黑影說：“好了，你們可以離開這裏了。”
這時，一直悶著沒吭聲的“吳虞”說：“別聽它的，它壓根就沒有什麽辦法，隻不過是被關起來的一隻困獸罷了，要真這麽能耐，還能有時間跟我們在這裏瞎扯？”
黑影並不吭聲。
“吳虞”繼續說：“破壞了我們行動不說，還在這裏說大話，也不知道害臊的，再說了，這裏是安全域，但也不是你的地盤，你能來，我們也能來，你裝什麽裝？”
黑影將腦袋轉向“吳虞”，“你是我見過的複製品裏麵最成功的一個，不過你的話太多了。”
“吳虞”還想說點什麽，但張著嘴巴，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愣是一個字也沒能從嘴裏說出來，再看向黑影時，臉色已經很難看。
“在這裏，別說是Sam，就算是方博士來這裏，也隻能聽我的。”
“你要怎麽樣才願意幫助我們離開虛擬世界？說說你的條件吧。”
“我說了，我不會相信你們，你們也不要指望我幫助你們。”
“可是，你已經幫過我們兩次了。”張了說：“為什麽不願意幫第三次？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麽當初又要選擇幫助我們，讓我們死了豈不是更好，在這個鬼地方活著不比死了難受？”
“你們的激將法對我沒用。”黑影說。
“不是什麽激將法，我想你的本事一定很大，但這僅限於在虛擬世界中，想要戰勝真實世界中的Sam，你壓根兒辦不到，這注定是失敗的嚐試和努力，何不相信我們一次，幫助我們離開這裏，我們即使出爾反爾，沒有幫助你擊敗Sam，對於你來說也不會有任何的威脅，不是嗎？”
“正如你所說，如果你們出爾反爾，我沒有能力去製衡你們，這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好處，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的動機又該是什麽？”
吳虞很想反問一句“你剛才不是說做什麽事不需要動機嗎，現在怎麽又需要了？”但此時，他忍住了，此時不激怒黑影，已經是好事，就不要火上澆油了。
片刻之後，黑影說：“要我幫助你們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她留下。”黑影指著張了，“等你擊敗了Sam，再來接她回去，否則她將永遠留在這裏，看得出她對你很重要，如果你出爾反爾，或者沒能擊敗Sam，那麽就留她下來和我作伴吧。”
“不行！”吳虞立即拒絕道：“留下誰都可以，她不行！”
“難道你要留下你的複製品意識給我？這對我有什麽用？”
張了忽然說：“可以！但希望你說到做到！”
吳虞一把將張了拉住，“斥責”道：“說什麽呢，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們死也要在一起！”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不可以。”吳虞說：“如果非得這樣，那我寧願我們永遠生活在這個虛擬世界裏，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了，知道嗎？”
“吳虞，你想過你的父母嗎，想過我的父母嗎，即使我們自私的扔下所有人不理，但是我們的父母還在，我們不能坐視不理，拿到要讓他們來這裏和我們團聚嗎？到時候他們還是我們的父母嗎？還會記得我們嗎？”
“啪啪啪”黑影拍著手，“真是感人啊，趕快做決定吧，我可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來看你們表演。”
話畢，吳虞拉著張了的手，堅定地說：“送我們離開這裏，謝謝！”
張了掙脫開來，“不，送他回到真實世界！”
轉而對著吳虞，認真地說：“你聽好了，我不想在這裏待的時間過長，所以你要盡快來接我，聽見了嗎？”
“可是……”
“沒什麽可是！”張了拉過吳虞的手，“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不要再相信方博士了，他不是什麽好人，記住我的話！”
黑影在這時出聲，“既然想好了，那麽跟我來吧。”
吳虞還沒來得及反應，周圍已經開始漸漸地開始變換，原本的白色被黑色填充，天空也多出些烏雲和星星，腳實實地踩在地上，再回頭看張了時，早已經沒了蹤影。
這裏是鬆樹林。
吳虞有種遊走在夢境中的不真實感，但麵前的黑影很快將他拉回現實。
“這裏是Limbo。”黑影仿佛與黑影融為了一體，“接下來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聽清楚了，我不會講第二遍。”
吳虞點頭。
“現在，你去研究所裏，照著你之前在真實世界裏做的一樣，將研究所毀掉，之後離開研究所，回到你的住所。”
“就這麽簡單？”
“對。”
吳虞將信將疑地問：“確定不需要做別的什麽嗎？”
“不用。”
“如果遇到那三個守衛呢？”
“他們不會阻擋你。”黑影提醒道：“速度盡量快點，時間不多了。”
吳虞還沒來得及問，黑影便原地消失不見了。
照著之前的記憶，吳虞很快地通過消防通道來到了研究所內，燈亮著，門也開著，在沒有任何阻攔的情況下，吳虞徑直來到了密室內。
擺放酒精的架子就在牆角放著，這裏絲毫看不出之前打鬥的痕跡。
吳虞沒有絲毫猶豫的將整個密室點燃，而後從消防通道口離開，卻不見黑影的樣子。他來到研究所前麵，看著崗亭裏的守衛們紛紛跑出來救火，再次看到一輛疾馳的皮卡車穿越鬆樹林，向著冬月市逃竄。
“吳虞在車上嗎？”
他想著，隨即又搖頭，時間截點上完全不同，可這輛皮卡車確實屬於張碩，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吳虞的腦子有些亂，確切地說，從研究所爆炸之後發生的所有事吳虞都覺得像是身處夢境，研究所爆炸之後，吳虞和張碩到底做了些什麽？
真的是張碩將吳虞帶出研究所的嗎，還是說另有其人，或者說這一切都是假象，那一刻他就已經進入了虛擬世界？
他痛苦地看著火焰一點點竄高，看著守衛們一邊呼喊著，一邊拿著滅火器進行滅火。
他隻感覺到眼皮沉重，眼前的事物也逐漸變得模糊。
再醒來時，吳虞已經躺在了居所的**。
一切沒有絲毫的改變，被褥帶來冰涼的觸感，家裏井井有條，沒有絲毫的亂象。他晃了晃仿佛上百斤的腦袋，慢悠悠從**爬起來，卻發現客廳裏坐著一個人。
黑影靜靜地坐著，由於看不清麵部，也不知道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眼睛，又是怎樣的一種情緒？
“早。”黑影招呼道。
吳虞可沒有心思做這種無謂的交流，問：“我怎麽回來了？”
“你暈倒了，是我帶你回來的。”
“哦。”
吳虞剛要再問，黑影卻指了指一旁的機器，道：“我將會給予你一些能力，用來應付在現實世界中的Sam，整個過程需要你的配合。”
“我需要做什麽？”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黑影擺弄著機器，吳虞也幫不上什麽忙，就靜靜地看著，約莫十來分鍾之後，黑影停了下來，拉著一根線纜來到吳虞的麵前。
吳虞出於本能的後退了兩步，這種電纜和彩虹計劃的機器幾乎一模一樣，那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不過這樣的舉動並沒能讓黑影有絲毫的猶豫，強行將吳虞拉到跟前，徑直地插進了吳虞的後腦勺。這一次沒有任何的疼痛感，吳虞摸了摸後腦勺，那裏有一根電纜插著，而它的脖頸間有著一個圓盤，更像是一個接收器，這讓吳虞感到心慌。
“閉上眼睛，盡量不要想任何事物，更不要出現排斥的心理，否則寫入的程序會失敗，會給你帶來巨大的痛苦。”
“這是什麽？”
“我們管它叫意識修改器。”黑影說：“它能夠對你的意識做出修改，賦予你一些能力，至於到底能接納多少，取決於你意識的強度，太弱的意識甚至不能支撐一分鍾，你做好準備。”
吳虞點了點頭，但心裏還是咯噔一下，這個“我們”指的當然不是吳虞和黑影，而是黑影和Sam。
連環畫似的頁麵不斷在吳虞的腦海裏浮現，若不是閉著眼睛，他幾乎要相信這些東西的真實性。一個個技能被寫入吳虞的腦海，但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些東西有些有用，有些沒用，腦子漲漲的，像是快要裂開。
半個小時後，吳虞的表情顯示他已經非常痛苦，即使咬牙堅持著，但額頭上的汗水不斷低落，腦袋的脹痛感越發越強烈，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要炸裂開來，以尋求一種釋放。
嘴裏一甜，吳虞喊了停。
黑影並沒有說任何的話，隻默默地拆卸著線纜。
而吳虞則是一一的在腦海裏回想著這些所謂的“技能”，沒有任何武裝的成分，全是些知識儲備，關於Sam，關於彩虹計劃，關於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呈現。他有些失望地看著黑影，試探性地問：“沒有可以擋子彈的，或者可以飛天，再不濟來個功夫什麽的也行啊。”
“你的身體承受不住，而且這些東西在真實世界中是不能實現的。”
“就比如說，擋子彈這件事，真實世界裏就不行？”
“對，虛擬世界裏可以，但真實世界不行，所以多點認知，比你多些沒用的技能要好上許多。”
吳虞忽然覺得有些泄氣，看來回到真實世界將會是一場惡戰，而這些知識的儲備，對他來說，用處似乎極為有限。
黑影似乎看出了吳虞的心思，“你可能現在覺得沒什麽用處，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嗯。”吳虞應聲，“那接下來呢，我需要做些什麽？”
“回去找方博士。”
“找他做什麽？”還沒等黑影的話說完，吳虞就反問道。
此時再提起方博士，吳虞的心裏多少有些火氣，這個方博士三番兩次的欺騙他和張了，最後竟然直接把吳虞當做犧牲品，此時再去找方博士，豈不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讓他知道你還活著，但對於張了，你可以說暫時消失，或者被害，然後找方博士理論，順帶攤牌，試探他有沒有找到離開虛擬世界的辦法。”
“如果他有呢？”
“有就跟他一起離開虛擬世界啊，這還用我來教你嗎？”
吳虞撇撇嘴，“如果沒有呢，或者他明明有卻欺騙我呢？”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在離開虛擬世界之前，你如果沒死，對他來說都還有利用的價值。”
這話一出，吳虞的好奇心徹底被勾起，雖然腦袋裏對於整個彩虹計劃已經非常清楚，但關於吳虞自身的信息卻寥寥無幾，一個原本不相幹的人，為什麽對於方博士來說這麽重要呢？而且似乎不止是方博士，就連Sam也對吳虞有著不小的興趣，甚至不惜讓A先生在真實世界中投影來到虛擬世界對吳虞下手。
“為什麽我有利用價值，而不是張了，或者張碩？”
“很簡單，一般人進入虛擬世界是由彩虹計劃機器，而你不一樣，你是由Sam引導進入的，一般人進入的虛擬世界也隻是第一層的世界，而你是直接進入的是Limbo，雖然張碩也是一樣的情況，但是他跟你的不同在於他知道的比你多，也自認為很聰明，人類不是有句話叫做過慧易夭嗎，他就是個例子。”
“張碩怎麽了？”
“他憑借著對於彩虹計劃並不完整的認知，闖入研究所，找到了彩虹計劃機器的核心芯片，試圖從內部瓦解整個計劃，擊潰Sam，從而離開虛擬世界，但這一切都在Sam的計劃中，他被守衛直接抹除掉了。”黑影說完，頓了頓，補充道：“隻是本體消亡了而已，複製品還在虛擬世界中，所以也稱不上完全的死亡吧。”
吳虞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原以為張碩帶著家人離開冬月市，即使不能離開，至少還會有一線生機，但沒想到以張碩那樣的性子，竟然就這麽直接地闖入了研究所，還被直接抹除掉了。
回過頭，吳虞意識到黑影的話裏有很多隱藏部分，例如起初張碩帶著家人離開，到後來為什麽直接闖入了研究所，這中間似乎並沒有因果，看來這中間還發生了許多事，使得張碩不得不這樣做。
“我呢，為什麽我活了下來？”
“還不算太壞。”黑影道：“至少你知道自己還活著，算是個奇跡，但這世上哪兒有什麽奇跡？這事兒還得重頭說起，為什麽Sam單單把你和張碩拉進了Limbo中，而不是那些試驗品？因為那個時候你們和方博士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甚至可以說是敵對，Sam這樣做，就是想讓你們成為它的棋子，去攻破Limbo，去迷惑方博士，讓方博士做出錯誤的判斷，從而給它爭取更多的時間。”
“隻不過張碩自取滅亡，剩下的就隻有你了，在借助彩虹計劃機器的前提下，你成功的離開了Limbo，這讓Sam知道了擊潰Limbo的方法就是彩虹計劃機器本身，到此為止，你對於Sam來說就失去了利用價值，不過它也沒急著消滅你，因為你並不能對它構成任何的威脅，因為你知道的太少了。”
“你是Sam選擇的人，你也有著你的不同，你在虛擬世界中和方博士，這個你原本的死對頭搭上了線，講述了你的經曆，讓方博士瞬間明白了Sam的用意，也知道了你的作用，可以用來迷惑Sam，於是上演了你三次進出Limbo的情景，兩方都在試探，接著Sam對你出手，想要將你抹除掉，但你恰好遇到了我，我救了你，而你第四次進入Limbo，我也跟著，再一次救了你。”
“到此時，你對於兩方的利用價值已經幾乎使用完畢。”黑影笑著說：“但如果你還能活著從Limbo中逃出，方博士一定會產生懷疑，但一定不會質問你什麽，至於暗中嘛，肯定是讓你再當一次誘餌，成功了你們會回到真實世界，不成功對方博士來說也無所謂，總之，他是穩賺不賠。”
“方博士接下來會怎麽利用我？”吳虞問。
“我不知道，他有他打算，你隻需要配合就行了。”
“那你呢？”吳虞反問：“你離開虛擬世界的辦法是什麽？”
“很簡單，跟Sam談判，條件是放你離開這裏。”
吳虞有些無語地看著黑影，“咱能靠譜點嗎，這種談判，Sam會同意嗎？我現在可沒什麽心情開玩笑。”
“好吧。”黑影略作停頓之後，繼續說：“離開這裏其實有很多種辦法，最簡單的一種是由Sam引導，當然，現在看來這已經成了最難的一種，第二種則是方博士的辦法，啟動Limbo中彩虹計劃機器的自毀程序，以毀掉整個Limbo為代價來離開，第三種則是最難的一種，需要真實世界中的人意識到你的失蹤，並且找到研究所，擊敗Sam，再將身體連接到彩虹計劃機器上，慢慢地引導意識回歸本體。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的身體必須連接在彩虹計劃機器上，或者有可以利用的3D打印的身體，否則，你的意識非但不能離開這裏，反而還會被抹除掉。”
黑影說完之後，大概感覺氣氛有些僵硬，也害怕吳虞擔心的過多，補充道：“我可以為你提供3D打印的身體，也就是說這個前提，你是具備的，但是這三種方法裏，我希望最好是選擇第二種，因為第三種太難了，想要在真實世界裏對抗Sam，那無意於以卵擊石。”
吳虞偏著頭，問：“所以，回去找方博士成了必須要做的事，我可能還要再來Limbo一趟？”
“大概是這樣的，如果他沒有新的辦法，那麽我們就隻能冒險試試第三種辦法了。”
“可是，我要怎麽回去方博士所在的虛擬世界？還有，Limbo中的研究所已經被我毀掉了，這件事似乎……”
“Limbo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它和真實世界的區別在於時間節點可以無限製地重置，這也是為什麽你多次進入Limbo都有種穿越回以前的錯覺，其實時間仍舊在向前走，隻是Limbo中的時間被人修改了而已。”
吳虞點點頭，“那我該怎麽回去？”
“這個很簡單。”
黑影起身帶著吳虞朝居所外走，臨出門時，吳虞刻意看了一眼房門，上麵“Limbo”的標識依舊清晰可見。
來到樓下，黑影隻是利落地打了一個響指，周圍的事物便開始逐漸變換。
依舊是陽光明媚的上午，腳下站立的地麵幾乎沒有改變，隻是路邊叉腰賣早餐的推車挪了個位置，行人也換了一批，仿佛進入夢境一般，但再回到房門前時，吳虞確信自己沒有看到Limbo的標識。
原來，離開Limbo可以這麽簡單。
照黑影的話說，由於Sam在吳虞逃離Limbo之後，已經完全攻破了Limbo，所以Limbo也稱不上什麽安全域了，進入和離開都變得簡單。
在簡短的交談之後，黑影再次原地消失，而吳虞則是驅車前往方博士的住所。
臨近中午時分，吳虞出現在了方博士家的院子裏。
在看到吳虞的一瞬間，方博士明顯有些震驚，雖然強行壓抑了情緒，但還是能看出有些動容。方博士依舊一臉笑盈盈的樣子，給人一種人畜無害的錯覺，迎上來，將吳虞領進屋，隻不過這一次吳虞可沒有之前的好脾氣了。
“你還想欺騙我到什麽時候？”吳虞冷著臉，雙臂交抱，“張了在Limbo中出事了，我也險些回不來，你打算利用我到什麽時候？”
方博士先是一愣，而後摸過煙，放嘴裏砸巴兩口，放到煙灰缸邊緣，而後起身泡了杯茶，做完這些，他才老實地坐回原位，問：“發生了什麽？”
“會發生什麽，你不清楚？”
方博士臉上有些兜不住，“我不清楚的啊，看樣子，又失敗了？”
“張了無緣無故地在Limbo中失蹤，Sam派出了三個守衛對我圍追堵殺，你難道想說這一切跟你沒關係？你一直利用我和張了，想自己離開這裏，對吧？我算是明白了，你為什麽不去Limbo，因為你知道會出事，會死！”
方博士幹笑兩聲，“不是這樣的，我是想幫你們的，你要相信我，這些都是意外，Sam應該不會對張了下手的，她不存在任何的威脅，可能是她自己迷路了，或者被守衛們控製住了……”
吳虞沒有心思聽方博士講完，直接抓著麵前的茶杯，狠狠地朝地上一摔，而後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方博士，怒聲道：“你別他媽的跟我扯犢子，我就問你，離開這裏，你有沒有辦法！”
“別動怒啊！”方博士勸解道：“萬事好商量不是，我們都想離開，但現在不是沒辦法嘛。”
“沒辦法？”吳虞眼睛一橫，做勢要走。
方博士也跟著站起來，“有有有，我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嗯？”
“再去一次Limbo，這一次不欺騙Sam，也不用去找自毀程序的按鈕，這一次你隻需要躺進玻璃槽中，而且這一次，我跟你一起！”
方博士像是下了巨大了決心，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手也跟著握緊了。這個細節被吳虞的餘光捕捉到，隻不過他仍舊不敢輕易的去相信方博士，他不是傻子，欺騙的次數多了，這個人會是什麽樣的人品，吳虞心裏自然有數。
“躺進玻璃槽？”
“對，我仔細研究過，這些線纜可以將人的意識連接到彩虹計劃機器，從而進入虛擬世界，同樣的，如果機器反向運轉，也許就能回到真實世界！”
“你確定嗎？”
“這是我在研究了彩虹計劃機器的缺陷之後總結出來的，我可以說這一點即使是Sam也不可能想到。”
“那，什麽時候開始？”
方博士略作思忖，“晚上吧！我下午去公司拿藥丸，順便需要再調試機器，做兩次試驗。”
“幾點？”
“八點。”
約定好時間之後，吳虞沒有做絲毫的停留，直接離開了方博士的住所。
回到自己的居所時，黑影已經等著了。
將方博士的想法簡單的說了一遍之後，黑影直呼“天才”，連連誇讚方博士之後，黑影這才消停下來，而後對吳虞說：“你放心跟著去，身體的事我會幫你辦法，再不濟也會有具3D打印的身體供你使用。”
吳虞鬆了口氣，但看著黑影近乎瘋狂的喜悅時，他不由得心裏有些不爽。原本是黑影答應帶自己離開虛擬世界，現在卻還是要靠方博士，那麽它扣押張了的目的和倚仗便完全消失了，這個約定似乎就是個笑話。
“把張了放出來吧？”吳虞瞪著黑影，“現在由方博士帶我離開這裏，而不是你，你憑什麽……”
“現在還不是時候。”黑影打斷了吳虞的話，“現在讓方博士看到張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你得先離開這兒，擊敗Sam之後，我再放人，你放心，她待在安全域裏麵絕對的安全。”
吳虞的手握成拳頭，咬著牙，但最終沒有爆發。
他第一次有了種與虎謀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