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章 黑影
虛掩的房門，空**的房間，肮髒的地麵。
這裏早已經沒了任何生活的氣息。
被棄置掉的沙發橫在客廳中央，隨意丟棄的煙盒靜靜地縮在牆角，蛛網遍布整個天花板。
吳虞使勁揉了揉眼睛，若不是確認這裏是張碩的居所，他一定會認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短短幾天的時間裏，張碩的家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張碩安排家人離開冬月市不就在幾天前剛發生嗎，怎麽就成了這樣？
打量完屋子，吳虞四處走了走，看得出張碩走得很急，很多東西都來不及帶走，而被直接放棄掉。空氣中飄**著黴味，他站住不動，直到腦子回想起張碩離開時的情景。
不知從何處傳來腳步聲。
吳虞下意識地看向臥室，張了也在這時停下腳步。
兩個人對視一眼，而後雙雙朝著臥室裏走，腳步聲越來越大，連帶著還有些翻箱倒櫃的聲音傳出。吳虞走到門邊，按下燈的開關——“啪”。
燈沒有亮起，屋子裏仍舊很暗，但所有聲音在此時戛然而止。
兩人站在門的兩側，齊齊看向屋內。
一無所獲。
吳虞壯著膽子邁步向前，進門後他站住不動，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的環境。
一個人影在此時猛地衝出，一把將吳虞推到在地，而後掠過張了，徑直衝出了屋子。
“抓住他！”吳虞掙紮著站起來，而張了已經追了出去。
當吳虞來到屋外時，張了守在樓梯口的位置。這原本是棟老樓，沒有電梯，隻有手扶台階式的樓梯。
“是不是招賊了？”
“這門很長時間也沒鎖，屋裏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肯定不是。”
“難不成是鬼？”張了問。
“也沒見著正臉，怎麽知道是人是鬼，再說了，這世上哪兒的鬼？”吳虞想了一下，接著說：“在這裏蹲他也不是辦法，要不咱們衝上去？”
就在這時，樓上就“啪”的發出一聲輕響，緊跟著聽見有人重重的關門聲，伴隨著尖叫。
兩人看向樓梯道，隻見一個黑影徑直地竄下來，看有人守著樓梯口，頓時停了下來，弓著身子，隻能看見一雙黑色的鞋子。
“誰？”
吳虞和張了同時叫了一聲，那黑影也不回答，而是扭頭，“噌”的一聲朝著樓上去了。
看對方跑了，吳虞和張了的膽子也大了，一並朝著樓上追去。
四五樓的高度，不出一分鍾的時間，兩人就將黑影給追上了。
這黑影蹲在頂樓的牆角，一頭的白發，穿著一身黑乎乎的棉衣，麵對著牆角。
“你誰啊？”吳虞拿著手機照了那黑影幾下，問。
此時吳虞剛靜下來，二對一，勝算是有的，但隨即他就發現有些不對勁，手機發出的燈光直接穿透了黑影的身體，照進牆角，甚至連影子也沒有。
就在吳虞驚地說不出話來時，黑影動了，他的雙手扒在牆上，舉過頭頂，吳虞以為對方是要投降，但還是下意識地退了兩步，保持安全距離。
緊接著，黑影站直了身子，但這還沒有結束，黑影像是壁虎一般貼著牆壁，沿著牆壁爬上了天花板。
“這……”吳虞咽了咽口水，問：“你看見了嗎，了姐。”
“看見了……我沒瞎。”
兩人就這麽望著黑影一點點在牆壁上攀爬，最終抵到天花板的牆角處，而後整個身體，一點點地沒入牆壁裏，直到完全消失在視線裏。
吳虞直覺得脊背發寒，拉著張了匆匆地下了樓，兩人仍舊驚魂未定。
“是鬼嗎？”
“看著像。”
張了頭皮發麻，表情凝固，但還是在這時將吳虞拉住，停下。
吳虞正要發問時，不遠處站著的A先生率先開了口。
“久等了。”A先生戲謔的看著兩人，“跟我走一趟吧？”
黑暗中，一長排戴著鴨舌帽，穿著X公司製服的人漸漸顯露出來，胸前的“銜尾蛇”標誌格外顯眼。
“你可真是命大，到現在都還活著。”
吳虞握緊張了的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A先生並不急，看向張碩的屋子，說：“他在那邊等你們呢，別急，很快你們就會見麵的。”
“你們把張碩怎麽了？”
“喏喏喏，我隻是請他們去做客而已。”
吳虞麵色凝重，看對方荷槍實彈的樣子，想跑大概是沒什麽機會，一沒交通工具，二沒任何的掩體，看樣子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被捕之後，吳虞無非是被處決，或者再一次被送入彩虹計劃的機器裏，再分裂一次意識，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能記得此時發生的事，還能意識到這裏是虛擬世界，漸漸的迷失自己，這件事對於吳虞來說，或許比死亡來得更加恐怖。
“好。”吳虞一口答應下來，接著說：“走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
“說吧。”A先生看了看時間，“給你一分鍾的時間。”
“你離開過冬月市嗎？”
A先生對這個問題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你想說什麽？這裏是虛擬世界？我被Sam洗腦了，操控了？”
“不是嗎？”
“當然不是。”A先生再次看向時間，“你還有40秒。”
“為什麽不信呢，難道這裏是真實世界？難道做這些都是你自願的？難道你不知道Sam已經覺醒了獨立的意識？”
“這裏確實是虛擬世界，這一點你說對了，我也確實是自願的，這一點你也說對了，至於Sam是不是覺醒了意識，這一點你大概也說對了，但那又怎麽樣？”A先生笑著，樣子很是狂妄，“你知道了很多秘密，但不知道的更多，當然，你也不用知道了，因為，我改主意了。”
吳虞還想再問，但A先生似乎並不想給他這個機會，A先生手輕輕地抬起，後麵的一排人齊齊地將槍抬起，對準兩人。
“你的存在會是個隱患，還是老老實實地死掉會比較好。”
說完，A先生的手猛地揮下，槍聲密集的響起，吳虞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槍口噴出的火焰……
轉機在下一秒發生。
密集的子彈像是出了槍口之後，自動消失了一般，一顆也沒能打到兩人身上。
一個黑影立在中央的位置，臉對著A先生的方向。
子彈一顆顆從它的身體掉落而出。
A 先生的臉色極為難看，“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黑影並不吭聲。
緊跟著，所有的槍口似乎要融化般地彎掉。
“給我抓住他們！”
所有人扔掉了武器，飛奔過來，黑影在這時低聲說：“還愣著做什麽，趕緊離開這裏！”
吳虞愣了一下，而後拉著張了轉身狂奔，跑出一段距離之後，再回頭看時，黑影已經和X公司和人扭打在一起。
“我們回去幫他吧！”張了喘著氣，說。
吳虞一咬牙，又拉著張了往回跑，可跑到近前時，隻看到A先生暴怒著衝向黑影，而黑影扭身躲過，吳虞想幫忙，一抬手，眼前的景象卻像是霧氣一般，漸漸地散開。
空****的街道上，沒有留下一個人影。
是幻覺？
吳虞深吸一口氣，在原地走了幾圈，再伸手摸了摸，沒了，黑影連帶著A先生以及X公司的眾人就這麽憑空的消失在了原地。
“這是怎麽回事？”
“真是見鬼了！”吳虞罵道。
“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我也不知道。”吳虞說：“去問問方博士吧，或許他知道些什麽。”
兩個人牽著手，直奔方博士的住所。
此時的方博士已經睡下，聽見有人敲門，問：“誰啊？”
兩個人氣喘籲籲，“我，吳虞。”
門開了，方博士披著睡衣，睡眼惺忪，“不是說好明天再過來嗎，怎麽現在就來了？”
“我們去找張碩，見鬼了！”
“什麽意思？”或許是聽見了“鬼”的字眼，方博士頓時精神了不少。
來到客廳坐下，方博士問：“你們找張碩做什麽？”
“這個不重要。”吳虞說：“關鍵我們看到了一個黑影，原本以為是個賊，沒想到它還能鑽進牆裏，還能擋子彈。”
“什麽子彈，什麽黑影，你說清楚點。”
吳虞將剛才的情形一一說出，方博士愣了許久，之後說：“黑影是誰我不知道，但是A先生我知道，你們看到的都是真實的，也可以說是虛幻的，因為A先生來自於真實世界，也不是虛擬世界，簡單說，他們是通過投影來到的這裏，想要抓你，看樣子Sam對你很忌憚。”
“真實世界投影到虛擬世界嗎？”
“對，Sam將A先生等人投影到虛擬世界來追捕你，大概是怕你做出對它有所威脅的事來。”
“我能做什麽？”
“很多。”
“具體能做什麽？還能威脅Sam？”
方博士深吸一口氣，“比如說，我們即將要進行的事，在Limbo中毀掉虛擬世界，對Sam產生威脅，當然，它現在還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麽，但是先下手總是對的，除掉你，我們的計劃也就落空了，不管計劃是什麽。”
吳虞心裏暗暗吃驚，看來一直以來的猜測都是真的，他才是整個計劃的關鍵所在，無論方博士要做任何事，都必須以吳虞的存在為前提。
這像是一直以來一種默認的狀態，可是，為什麽呢？
吳虞直到此時也沒想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成為整個計劃的核心存在？
Sam從一直的沉寂狀態到今晚的突然堵截，方博士從一開始的拉攏到此時的威逼，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吳虞看著方博士，再看看身旁坐著的張了，“他呢，去哪兒了？”
“你的另一個意識？”方博士朝四周看了看，“它沒有可以用作寄生的身體，大概出去閑逛了吧？”
“不是可以3D打印一個身體給它嗎？”
“沒用的，要想去Limbo，它隻能在你的身體裏，隨著你的本體意識一起才行。”
“那為什麽我可以？”張了問。
方博士看向張了，“打印的身體總歸和本體是有區別的，它無論和本體意識有多麽相同，但總歸不是本體意識，複製品，隻能借助原本的身體才有可能進入Limbo，否則將會被排斥。”
“哦。”
張了半信半疑的點頭。
方博士接著說：“你們晚上看到的那個黑影，也許就是一個意識的複製品，至於來自於哪一個人，現在不得而知，既然他保護了你們，想來跟你們是有著一定的關係，至於能力，這一點我不清楚，因為在我現在的認知裏，意識還不能辦到擋子彈這件事。”
“嗯。”吳虞轉而說：“我們就在你這裏住下吧？”
“也許不太方便。”方博士麵露苦色，“我的妻子回來了。”
“能見見嗎？”
“可能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我的妻子回來了，而我並不想讓她和你們見麵，也不想她參與進這些事裏麵來。”
“好吧。”吳虞起身，打算離開。
臨走前，又問：“博士，如果你離開這裏，你的妻子和女兒將不複存在，這一點……”
“我知道，原本就不存在的，又何必念念不忘？”方博士神色落寞，目送著兩人離開，而後看向臥室的門，他走到門邊，卻不推開門，而是靜靜地站著，幾分鍾之後折返到客廳裏，點上一根煙，看著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