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快遞員死前打來了電話
蘇鏡接到報警電話的時候,正和小邱約談順寧市天通公司CEO餘文。
他們拿到了餘小波的電話號碼之後,從通信運營商處查到了他近兩個月來的通話記錄,這數百條記錄勾勒出餘小波的社交網絡。走訪餘連海之後,兩人又根據通話記錄逐一核實、逐一調查,他們發現餘小波三教九流交遊廣闊,但是他風評不是很好,大部分人都說他誇誇其談、不值得信賴,還有人說他吃軟飯,靠著強勢的老婆在W國賣服裝維持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不過,也有人對他給予了正麵評價,跟餘小波做服裝批發生意的廠商說,餘小波從來不拖欠貨款,每個季度總是按時結賬。
餘文這個名字進入視線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吃驚,小邱疑惑道:“餘文?是我知道的那個餘文嗎?”
蘇鏡查到了身份證號碼,肯定地說道:“是,就是他。”
小邱說道:“這個餘小波路子真野呀,連餘文都認識。”
餘文是順寧市天通公司的CEO,但他不是因為這個而為人所知的,而是因為就在前不久,他被評選為順寧市十佳傑出青年,報紙、電視都有過報道,說他近年來多次捐款給全國各地災民、失學兒童、貧困大學生、殘疾人士等弱勢群體,還積極參與順寧市的民心工程,累計個人捐款近80萬元,發起籌款近500萬元。
小邱撥通了餘文的電話,自我介紹之後,餘文很吃驚,問道:“你是警察?”
“是。我們有幾個問題想找你當麵談談。”
此時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餘文想了想說道:“我一會兒跟朋友還有個約會,不過事情一會兒就辦完了,我們約晚上八點如何?”
“可以。”
“我們在哪兒見麵?”
“去你公司或者家裏,都可以。”
“到我公司來吧,公司樓下有家茶館。”
放下電話,小邱說道:“十佳青年就是不一樣,說話都是那麽彬彬有禮。”
忙了一天,兩人也餓了,吃了點東西就趕往餘文所說的天通公司樓下的那家茶館,不過到了八點鍾,餘文並沒有到,而是給小邱打來了電話,十分抱歉地說:“對不住,我大概還需要十分鍾。”
放下電話,小邱說道:“餘小波,餘文,餘連海,他們都姓餘,餘文會不會跟他們也是一個村的?”
蘇鏡說道:“網上沒有這方麵的消息?”
“沒有,搜了半天了也沒找到。”
過了一會兒,餘文風風火火地走進了茶館,十分抱歉地說:“太對不住兩位警官了,實在是因為要處理點小事,結果還比較棘手。”
蘇鏡問道:“什麽小事,還需要餘總親自出手啊?”
“嗨!我就是個勞碌命,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事必躬親,知道這樣不好,但總是改不了。”餘文轉身招呼道,“服務員,把茶牌拿來。”
小邱說道:“餘總不要破費了。”
“就算是罰我的,遲到了,該罰。”
蘇鏡攔住了,說道:“這不用這麽客氣,我們隻想問幾個簡單的問題。”
餘文說道:“我正納悶呢,兩位警官為什麽突然找我。”
小邱問道:“餘小波你認識嗎?”
“認識啊,大概半個月前還給我打過電話呢,”餘文問道,“怎麽了?”
“你們是什麽關係?”
“我們一個村的,餘家村,就在東陽江邊上。”
小邱說道:“你們果然是一個村的。那餘連海你認識嗎?”
“當然認識啦,也是跟我同村的。”
蘇鏡接著問道:“餘小波給你打電話說什麽?”
“也沒說什麽,就是聊聊家常。”
“你們村的人都很喜歡聊家常啊。”
“啊?是嗎?這個我倒沒留意過。”
蘇鏡說道:“我們查了餘小波的通訊記錄,發現你們的聯係其實很少。”
餘文說道:“這幾年我很少回家,跟村裏的人聯係確實比較少,估計也沒幾個人知道我的聯係方法。”
“那餘小波怎麽知道的?”
“打電話到我公司問的。”
“他知道你開了這家公司?”
餘文笑道:“這不是前段時間被評為十佳青年了嗎?電視、報紙、網絡都報道了,他看了新聞認出了我,然後便打電話到公司來找我。”
蘇鏡微笑道:“這個餘小波真重鄉誼啊。”
餘文笑道:“是啊,那天他給我打來電話,我還有點吃驚呢。”
“你跟他見過麵嗎?”
“沒有,本來說好了過幾天一起吃飯呢,結果後來他也沒再聯係我。”
“你也沒聯係他?”
“我最近也確實挺忙的,”餘文說道,“國家這不是提倡‘一帶一路’嗎?這幾天跟幾個阿拉伯客戶商談開分公司的事情,那幾個鬼佬精得很,談判進展緩慢。”
小邱說道:“七天前,餘小波被人謀殺了。”
“什麽?”餘文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難怪這些天他沒跟我聯係。他為什麽被殺?”
蘇鏡觀察著餘文的反應,這個年輕人大概隻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臉的惶惑,並不像在說謊話,但是神色間卻沒有流露出一絲哀傷,不管怎麽說,餘小波畢竟是他同村人,兔死尚且狐悲呢,他怎麽反而給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呢?正觀察間,隻聽小邱問道:“七天前你在哪兒呢?”
餘文說道:“我不記得了,但是我估計是在上班,最近這段時間太忙了,我不可能去幹別的。”
就在這時候,餘文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看屏幕,說道:“餘連海電話。不好意思,我接聽一下。”他接通了電話,一邊對著話筒說話,一邊起身離開了座位,在稍遠處站定。蘇鏡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他,隻聽他說道:“老餘,你知道嗎,餘小波被人殺了,警察正在我這兒了解情況呢……好好,有空見麵聊……那就明天或者後天晚上?……好好,不見不散。”
掛了電話,餘文這才走回座位,抱歉道:“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蘇鏡說道:“看上去,你跟餘連海關係不錯啊。”
“一個村的嘛,肯定要相互關照一下的。”
“何不讓他到你的公司謀一個職位呢?”
“這個人啊,眼高手低,”餘文無奈地說道,“他什麽都不會,隻有一把子力氣能用,送快遞,也算是專業對口了。”
正聊著,蘇鏡的電話響了,同事報告他,劉家村發生了一起命案。放下電話,蘇鏡要求餘文想起什麽隨時跟他聯係。開車前往劉家村的路上,蘇鏡問道:“邱警官,你覺得餘文這人怎麽樣?”
小邱沉思半晌,字斟句酌地說道:“我覺得你每次一本正經喊我邱警官的時候,都沒安什麽好心。”
蘇鏡禁不住笑了,說道:“交流一下嘛,說說看。”
小邱說道:“我覺得餘文怪怪的,但是哪裏怪又說不清楚。”
“他說他跟餘連海關係很好,你相信嗎?”
“我沒有不相信他的理由。”
“如果他倆關係真的很好,那麽餘連海今天下午知道餘波被人殺了,他為什麽不打電話告訴餘文這件事情呢?畢竟他們三個人是一個村的呀!”
“拜托老大,從今天下午我們找到餘連海到現在,也就四個小時的時間。你因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麽八卦,還要興匆匆打電話傳播小道消息?”
蘇鏡被他一番搶白,頓時氣短,嘟囔道:“誒,這怎麽就成八卦了呢?那你覺得哪裏不對勁?”
“反正我就是覺得不對勁,但是哪裏不對勁,我說不出來。”在小邱心中,仿佛有根線頭在他麵前晃來晃去,他伸手要去抓,那線頭卻飄開了。
劉家村最陰暗逼仄的小巷子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擠擠挨挨混在一起嘰嘰喳喳議論不休,時而唉聲歎氣,時而莫名興奮,時而又驚嚇恐懼。兩人分開人群,擠進隔離帶內,一張蒼白的臉展現在兩人麵前,小邱情不自禁地叫道:“餘連海?竟然是他!”
報警的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人,他租住在這個城中村裏,回家要經過這條小巷子,他拿著手電筒,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本以為是個喝醉的酒鬼,可是走到那人身邊的時候,卻聞到一股腥味,當時他也沒在意,從那人身上跨了過去,急匆匆地回到家。結果脫鞋的時候發現,鞋底竟然沾滿了血,他立即意識到不對勁,又趕緊來到那人身旁,拿著手電筒仔仔細細地照了一下,發現那人身下流淌著一地的血,於是馬上報警。
楊湃比蘇鏡小邱二人早一步到達現場,此刻已經進行了初步的屍檢。他蹲在屍體旁邊,說道:“死者為男性,被割喉致死,而且是一刀斃命,死亡時間就是當晚。”
就在幾十分鍾之前,餘連海還給餘文打過電話,在這之後,他就被人殺了。蘇鏡抬頭看看周圍摩肩接踵的樓房,和附近看熱鬧的人群,他覺得凶手很可能就藏在附近,沒準還在觀察他們。
蘇鏡問道:“喜羊羊,他的手機在身上嗎?”
楊湃在餘連海的口袋裏翻找,很快找到了一部手機,蘇鏡接過來一按右側鍵,屏幕立即被喚醒了,而且竟然沒有開機密碼。接著,蘇鏡更驚訝地發現,通話記錄也是空白。他不是剛剛給餘文打過電話嗎?
見到蘇鏡麵色凝重,小邱湊了過來,問道:“出什麽問題了?”
蘇鏡把手機遞給他,說道:“你看,通話記錄是空白。”
小邱說道:“我就覺得這個餘文有問題嘛,是不是?我剛才是不是告訴你了?”
“對,邱警官,你說得對。”
“餘文接電話就是虛張聲勢,對著話筒自言自語。”
“可是邱警官,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而且,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的屏幕了,顯示來電人就是餘連海。”
小邱卻說道:“我還可以把你的電話號碼存成特朗普的名字,你一打我電話,別人就以為是特朗普在找我。”
“你是說,餘文找了一個人,讓他在幾點幾分打電話。”
“對。”
“為什麽?”
“這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是餘文。”
蘇鏡無奈地說道:“邱警官,你長這麽帥,說什麽都是對的。”
小邱立即給餘文打了電話,表示馬上要再去找他,餘文卻說他已經離開了茶館,小邱說:“那你到劉家村來一趟。”放下電話,小邱繼續說道:“餘連海、餘小波是同村的,近期相繼被殺,這不可能是巧合。”
蘇鏡問道:“你覺得同一個人作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邱說道:“我剛才在得知死者是餘連海的刹那,立即想到了餘小波,而且不由自主地將兩者聯係到一起,但是如今看來,兩人的死亡方式差別太大了,一個是被割喉,一個是被刺中了心髒。”
蘇鏡點點頭,沉吟道:“兩個人生前都給餘文打過電話。”
十幾分鍾後,餘文趕到劉家村,找到了蘇鏡小邱二人,問道:“兩位警官好忙啊,怎麽又有案子了?”
蘇鏡說道:“你老鄉被人殺了。”
“什麽?”餘文瞪大了眼睛,問道,“哪個老鄉?”
小邱說道:“跟你同村的餘連海。”
餘文先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繼而笑了起來,說道:“不可能,你們一定是弄錯了,剛才他還給我打過電話呢。”
小邱說道:“餘總可以把手機拿出來看看嗎?”
餘文二話不說就把手機掏了出來,翻出通話記錄,說道:“你看,這不是餘連海的名字嗎?”
小邱說道:“你撥一下試試。”
餘文立即撥打餘連海電話,不一會兒就通了,餘連海的手機在小邱手裏響了起來。餘文說道:“看,我沒騙你們吧。”
小邱卻越發疑惑了,問道:“你不是說你跟餘連海很熟嗎?”
“是啊,我們一個村的,能不熟悉嗎?”
“但是餘連海卻沒有存你的電話號碼。”
餘文疑惑道:“不可能啊,我看看!”他伸出手去,但是小邱卻沒把手機給他,餘文隻好說道,“邱警官,他的通話記錄為什麽是空白的?”
餘連海的通話記錄是空白的,蘇鏡和小邱一時無法這是為什麽?難道是凶手把通話記錄刪除了嗎?這就說明凶手想掩飾什麽。可是,把他手機扔掉、毀掉,不是更直接嗎?而且,如果想隱藏通話記錄,即使扔掉手機也是辦不到的,因為警方可以去通信營業廳查到。那麽,凶手到底想幹什麽?
小邱問道:“餘總,餘連海剛才給你打電話說什麽?”
餘文說道:“也沒什麽,就是跟我約個時間見麵聊聊。”
“你們平時聯係多嗎?”
“我們最近剛剛聯係上,所以也算頻繁吧,經常打個電話什麽的。今天傍晚我們還聯係過,也沒別的事,就是閑聊。”
小邱立即問道:“傍晚剛打完電話,晚上接著又打電話?你們不會戀愛了吧?”
餘文笑了:“邱警官,你真會說笑話。”
蘇鏡問道:“你是否知道餘連海和餘小波得罪過什麽人?”
“不知道,”餘文說道,“我們最近才聯係上的。”
“以前呢?在村裏的時候。”
餘文直搖頭,說道:“沒有,應該沒有。”
兩人也問不出什麽了,就讓餘文先走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小邱喃喃低語:“我還是覺得這個餘文有問題。”
蘇鏡問道:“邱警官,敢問高見?”
“我們下午找了餘連海,告訴他餘小波被謀殺了。傍晚,餘連海給餘文打了一個電話,餘文說他們就是閑聊。他們都有空閑聊了,餘連海竟然沒告訴他餘小波被謀殺的事?”
蘇鏡沉著地說道:“可能是怕有些警察說他八卦吧!”
小邱看了看蘇鏡,說道:“頭兒,我們可以嚴肅點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