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雪域小鎮

三碗熱乎乎的鬆茸粥落肚，莊嶠頓覺狀態好多了。

聊天中，他才知道朶娃家在小鎮上開有一家百貨商店。也難怪，這小家夥張口閉口總是“客人客人”的叫著。同時，他還了解到，大約半個月前，正是教授同事的那支考古隊途經此地，在他們家店裏采購過物資。

由此，莊嶠還獲得一條可靠訊息，那支考古隊所在的古墓地位置距離小鎮並不遠，一般的日常補給，他們就到小鎮獲取。尤其是負責采購的那工作人員，因購物關係，早已和朶娃爺爺成了好朋友。因此，每次來小鎮之前，他都會預先來個電話，讓他們這邊提前把對方所需的物資準備好。

“可哪天來，這個得問我爺爺。”朶娃說完，衝莊嶠嚷了句：“你等著，我去把他找來。”然後，一溜煙跑出了病房。

少了朶娃的喧鬧，病房裏一時寂靜下來。

莊嶠正自凝眸沉思時，忽見對**的黃洛洛動了動，似乎有醒來的征兆。但隨後，又沒什麽反應了。看她臉色已經恢複如常，呼吸聲也變得均速起來，看這狀況，蘇醒隻是遲早的事了。

於是，他放下心來，隨手拿起床頭櫃上正在衝電的手機，一看時間，已是夜裏十點鍾。手機信號滿格，看來這“嘎哩瓦”小鎮，通迅技術搞得還蠻不錯。

莊嶠打開手機導航地圖一搜索，如想像的一樣，他們距離之前龍卷風襲擊的“者壟”兵站救助點，已有幾百公裏之遙。相反，離此次西北行的目的地科瑪沁縣域，卻一百公裏都不到了。

現在兩個人置身的雪域小鎮，正是該縣邊界上的轄區。

看到這個結果，莊嶠不禁又悲又喜。他不知是該去恨……還是該感謝這場讓他們差點丟掉小命，卻又把他們送達這裏的龍卷風暴。

他正自悲喜交集之時，朶娃拉著爺爺進來了。

但這個老頭隻會說當地羌話，不太會說漢話，但能聽懂。莊嶠和老人的對話，還時不時的需要朶娃在旁邊翻譯一下，他才能弄明白老人所表達的意思。

原來，老人特意做給他們吃的這道鬆茸粥，不僅有迅速恢複體力的功能，還有特殊的藥用價值。隻有吃過這粥的人，才能感覺到其中的奧妙。特別是對疲勞過度或饑寒交迫的病體來說，這粥的神奇效果立馬就會得到驗證。

在“嘎裏瓦”小鎮，常有來此旅行的遊客，慕名到他們家的百貨商店裏，借買東西之機討一碗鬆茸粥喝。看到有客人喜歡自己的手藝，老頭自然樂此不疲，總會應客人們所需，給他們熬出一鍋鍋清香四溢的鬆茸粥。

“特別是考古隊的那位朋友，他每次來，這粥都是他必點菜品之一。當然，他每次也會問我要這粥的配方，甚至提出花錢買，我都沒答應。因為，這是我們南羌族的古老秘方，也傳說這個是我們先祖的救命之物。所以不得外傳，以此表達對祖上的尊崇。”朶娃眨巴著兩隻黑眼睛，一口氣把爺爺的話用漢語翻譯過來。

“考古隊的人，他們近期還會來嗎？隊上有我們的朋友，我們有急事，怎麽才能聯係上他們？”提到考古隊，莊嶠眼前一亮，忙問道。

“這個……我想一下，但是你們得先養好傷。”老頭仰著頭想了一會，說道：“大概兩天後，他們就會過來吧。早上我聽到朶娃媽接電話了。等人來了，你們再一起走也不遲，那邊路不好走。”

莊嶠臉上閃過一絲失望，“要是不放心，等出院了。你們可以在我們家歇腳，一邊養傷，一邊等著他們的人來就行了，我們家還有幾間空屋。隻是這姑娘……”老頭說完，擔憂的看著對**還在閉著眼睛的黃洛洛。

這時，莊嶠無意間觸碰到老頭的奇怪表情，不禁一楞。也就幾秒時間，那呆篤篤凝望著黃洛洛的老頭，麵部肌肉突地陡動了幾下，像是要說什麽，卻又忍住了。隨後，他神態就回複自然。

一時搞不清狀況的莊嶠，也不便細問，就答應了老人剛剛的邀請：“好啊，出院後要是能住您家裏就太好了。醫生交待過，今晚先觀察一下，明早要是沒事了，我們就住過去。”

“好呢，好呢。明天我讓朶娃過來瞧你們的情況。”老頭一邊答著，一邊移開滯留在黃洛洛身上的目光，招呼起朶娃：“小鬼，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家了，讓客人好好休息。”

這一老一少和莊嶠打完招呼，走到門口，那老頭忽然又神色複雜的回頭望了一眼仍在安睡的黃洛洛，才轉身離去。

這個羌族老頭的異常舉止，讓看在眼裏的莊嶠，心裏升起了一些莫名的不安和困惑。老頭看向黃洛洛的眼神，那是一種隻有孩童才有的純真眸光，驚喜中夾雜著迷茫，迷茫中又透著崇禧的複雜神情。一個垂暮之人，到底是什麽力量能讓他煥發出這種不能與年齡等同的神采呢。一見鍾情？！

嗬嗬，一個是古稀老人，一個正值青春年少。

何況，兩個人僅僅才是一麵之緣。黃洛洛還未醒過來，他們甚至都沒說上一句話……

哎哎，這都想的是哪跟哪啊，把自己都給弄糊塗了。

可他看她的那種眼神，又分明透著濃濃的眷戀啊。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莊嶠輕歎一聲，停止了跑滿腦袋的亂緒，閉上眼睛，慢慢的，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直到點滴打完，護士來拔針時，他才被驚醒。

這時，黃洛洛已經醒了。但氣息還很弱，說不了太多話。

見她醒來，莊嶠踮著傷腳下了床，打開保溫筒，把裏麵為她留著的鬆茸粥舀出來，一勺一勺喂給她吃，把她蘇醒之前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她。隻不過，他不想給她造成更多困擾，略去羌族老關對她疑似“一見鍾情”的片段。

喝完粥，黃洛洛精神狀態看上去好了些。莊嶠還是叮囑咐她不能說話太多，讓她好好歇著，養足精神力氣，好迎接新的一天到來。

可明天，對他們兩個人來說，又會意味著什麽呢。

也許是神奇的鬆茸粥起了作用，或許是看到黃洛洛脫離了險境。莊嶠感覺剛被護士處理過的傷腳也沒那麽痛了，頭落枕頭，一夜無夢。

聽到朶娃的說話聲，天已大亮。

原來，這孩子奉他家大人之命，早早的來衛生所接他們了。

修養生息一夜的黃洛洛，已經能夠下床了。

見莊嶠醒來，在整理東西的她微笑著向他道了一聲“早安”。床邊站著的朶娃，正往嘴裏塞著一塊德芙巧克力。見他坐起身來，便把咬剩的那半塊巧克力遞過來：“哥哥，你要吃嗎？我還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糖呢。”

莊嶠笑著搖頭：“你要喜歡吃，我包裏還有。”說著，動手欲去拿櫃上的背囊，卻被朶娃跑過來按住：“不要了，你看，姐姐又給了我好多塊。夠啦！夠啦！”朶娃喜慶的說著，又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笑嘻嘻的嘴嚼起來。

一會後，昨夜接診的男醫生和女護士前後腳走進病房來。醫生對二人作了一番檢查後，給他們開具了出院單，並醫囑他們：黃洛洛接著再服幾次藥即可，莊嶠的腳傷，堅持來換藥就行了。

男醫生離開病房後，女護士開始給莊嶠換藥。黃洛洛則叫上朶娃，讓他前麵帶路，辦理出院手續去了。

等他們再回病房時，莊嶠已換好藥。

朶娃拿著手中的出院結算單，衝他晃晃：“哥哥，我們可以走啦。”

三個人走出衛生所大門，外麵已是朗朗晴空，豔陽高照。

莊嶠這才發現衛生所並不在小鎮裏，而是建在鎮外的一個小山坡上。走在這段下坡路上，可以俯瞰被護城河環繞著的嘎哩瓦小鎮全景。

小鎮背靠著雪山，前有一片開闊的草場。正是開春時節，草場上浩浩****鋪滿一地的嫩綠色，一直延伸到天際邊的皚皚雪山下。

看到莊嶠停下腳步，凝眸遠處的雪峰，在一邊攙扶著他的朶娃也跟著停下來，遙指著那邊雪峰中最高的一座，脆聲脆氣的說道：“哥哥，那個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大雪山，你們要去的古墓地，就在它的裏麵。”

看見莊嶠回頭朝他微笑，猜中他心思的男孩又說：“早上我出門的時候，聽見阿媽在接電話，考古隊的人明天就要到我們這兒來拉東西了。到時候，你就能聯係上你的朋友啦。所以，你不要心急。”朶娃後麵老氣橫秋的語氣，讓莊嶠忍不住不笑。

然而，身在此時此境的他，又哪能不著急。

還在剛剛換藥的時候，他就連續拔打過餘伯泉和李牧野的電話，無奈他們的兩個手機都提示關機狀態。然後，他按語音提示給對方留言了，但一直都沒回音。也不知道“者壟”救助站的他們，情況如何，是否平安。

現在，隻有盡快地聯係上考古隊教授那同事，問問他們和教授是否有過聯絡。這畢竟是性命倏關的大事，在得不到答案之前，莊嶠說什麽都放不下心。

“呀！這地方也有這種鳥。”

陷入沉思的莊嶠，突然被黃洛洛的一聲驚呼震醒過來。

這時，他們三個人已來到進鎮子的護城河石橋上。河麵上，有幾隻驚起的水鳥翩然遠去，鳥兒的翅膀在陽光下劃出明亮的白光。

黃洛洛驚歎的這種鳥，有著淡青色的羽頭、銀白色的身子。莊嶠知道，它的學名叫青頭鷗，冬候鳥。春季遷到繁殖地，秋冬季再離開，是輾轉於中國南方的一種候鳥。

他沒想到，這種常棲於南方的鳥類，會出現在這片極寒的雪域上。

倒是身邊走著的朶娃，看見兩人驚異的表情，司空見慣的笑了：“這些鷗鳥每年春天都會來，特別是今年，來得最多。聽爺爺說過，這鳥特精靈，通人性。 ”

朶娃說著，往前走了幾步，指著劃掠著水波飛向遠處的一群青頭鷗，讓他們快看：“看見沒，鷗鳥又飛到山上的神廟那邊去了。聽神廟裏的主持嬤嬤講，今年的天卦上，將出現不可思儀的事情。”一路嘻笑著的朶娃，說得一點都不嚴肅，莊嶠聽來，也就沒當回事。

此時，他更感興趣的是朶娃剛說過的那座山峰。半山腰上，真的隱約可見一座廟宇模樣的建築。遙看著青頭鷗往那邊越飛越遠的小黑點，莊嶠和朶娃開起玩笑：“你說是神廟，那裏麵住著神仙嗎？”

聽他這麽一問，朶娃愣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哥哥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呢。”說完，瞄了一眼旁邊的黃洛洛，怕她聽見似的，扯了扯他的臂膀，讓莊嶠彎下身來，悄聲道：“你過來……我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