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的征途

回到德欽縣城,莊嶠和黃洛洛被大頭的爬犁車直接拉到家裏,並留下二人用飯,以表達他對這次出行二人險遭不測的歉意。

席間,得知大祭司已過世,董卿老人不勝唏嚅中,捧來自家院中保存的那尊青銅像“鳳”,交到莊嶠手中:“既然是大祭司認定的‘有緣人’,你們也把這個帶走吧。希望在你們的發掘過程中,能從曆史的角度還原我們當地‘望夫隙’的這個古老傳說。”

麵對老人的囑托,莊嶠感動之餘,臨走,盡管這對父子再三推阻,他和黃洛洛還是執意在桌上留下一疊毛爺爺,算是給大頭損失的幾隻爬犁狗作了個補償。

最先發現兩人回歸的是馬卓妍。

這個在酒店門口不停徘徊著的小妮子,看到他們兩個漸行漸近的身影後,一下撲了過來,緊緊地摟住黃洛洛,連聲問道:“表姐,受傷沒有?你們倆個可嚇死我們了。”對著表姐說話的她,眼光卻盡往莊嶠身上瞟,似乎要搜找出他身上哪怕一丁點兒的傷痕。

跟在馬卓妍後麵,朝他們小跑過來的第二個人是李牧野。

對方跑近他們後,麵色嚴峻的確認完黃洛洛身上無傷後,這才回過身,拍拍莊嶠的肩膀:“怎麽樣?莊兄,都沒事吧?昨晚你一個電話打來,馬卓妍這妮子就像隻雀,整晚吱喳個不停,不是擔心你就是擔心洛洛,讓人覺都睡不安生。”

聽聞他此言,抱著黃洛洛親熱的馬卓妍一下鬆開手,氣惱地回擊他:“你不也一樣嗎?整晚愁得跟個苦瓜臉似的,就怕莊大哥是個狼外公,吃掉了表姐這隻小羊糕。”

“你……小姑娘家家的,說話沒分寸。”被馬卓妍戳中心事的李牧野,尷尬得一時語塞。

好在,他順勢而下:“不跟你小丫頭計較。”轉頭拉起黃洛洛:“你們兩個能安全回來就好了。走,你舅等你還有話說。”說著,也不管黃洛洛願不願意,扯住她就往酒店走去。

看到莊嶠始終笑笑的,沒說一句話。

等那兩人離開後,和他幹站著的馬卓妍,一下變得扭捏起來,話也說得文不對題:“你冷嗎?餓不餓?昨晚我一夜沒睡好,現在看到你,全好啦。”

“我沒事。你們大家都還好吧?”

莊嶠的隨意和輕鬆,讓馬卓妍一會就恢複了往日的活潑。

兩個人去酒店的路上,在她的嘰嘰喳喳中,莊嶠聽到一個不利於隊伍前行的氣象壞消息。

爬上酒店天台,如馬卓妍說的一樣,他看見餘教授帶來的氣象家於克慕,正埋頭於觀測儀前。旁邊,還站著餘教授的弟子王多年,手裏抬著個筆記本在上麵勾勾畫畫,記錄著著氣象家剛剛測出來的數據。

看到莊嶠走近,那個戴著厚厚鏡片,書生味十足的小夥子,客氣的跟他打了聲招呼。

於克慕聽見,從觀測儀上抬起眼睛,朝莊嶠無奈的搖頭:“從昨天到現在,據觀測到的大氣環流看,最近幾天,德欽到梅裏雪山範圍,還將持續有大風雪。”

看到他篤定的表情,莊嶠不禁心底一涼,語氣裏不勉有些焦燥:“這種天氣會持續多少天?能預報出來嗎?”他深知,要是這場大風雪無休無止的下去,隻怕這一耽擱,會影響到探險隊的士氣。

“最多能預報到一個星期。但隨著時間長短,準確率也會受一定影響。”這個在國家氣象局呆了近四十年的老氣象學家,此時毫不諱言:“我們一般都是提前兩到五天能準確預報出天氣狀況,但要是問十天以後的天氣如何,就有點無能為力了。因為,現在的科學技術水平還沒達到。”

這強降雪天氣,還真讓於克慕一語成讖。

接下來的幾天裏,被困在酒店的探險隊和德欽人民一起,共同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寒流和暴風雪侵襲。漫長的等待……時刻都在煎熬著莊嶠極度壓抑的心緒。

但他急,也是無可奈何。

在德欽逗留的五天時間裏,除了對古卷破譯工作又取得突破性進展的黃洛洛依然神采奕奕、精神倍增外,其餘人都悶在房間裏打牌、玩遊戲。等到大雪下到第三天的時候,眼看著隊員們一個個開始無精打采,就連鳥雀一樣成天要武三八帶著出去玩雪的馬卓妍,也開始偃旗息鼓時,在天台上一直折騰的於克慕,突然興衝衝跑來莊嶠房間,告訴他,隊伍可以準備啟程的事宜了。

兩天後。

酒店裏,莊嶠和武三八的房間。像被打過雞血的武三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嘴裏嘰哩咕嚕的:“這老於頭,看他那瘦樣,說話都中氣不足,幹起活來倒挺不含糊。說兩天就兩天,你看這雪也化得挺快的。老嶠,天公作美,太陽如此多嬌!我……”

“行了吧你,趕緊收東西。你看看,就幾天功夫,你陪馬卓妍買了多少東西,到時候當心你會變成一匹馬。”看到這些天因為陪侍馬卓妍,心情不是一般好的武三八又在那亂抒情,整理好背包的莊嶠及時打斷他的胡諂。

古語雲,好事成雙。有時候運氣一來,擋都擋不住。

正當莊嶠滿懷信心和希望,準備率隊開赴梅裏雪山腹地時,餘伯泉那邊又傳來一個好消息。

原來,教授相熟的一個同事從遙遠的西北打來電話。說他的考古隊在甘青高原的阿尼瑪卿雪山下,發掘到一座西漢時期的無名古墓。墓主是位女性,其中有件陪葬品是一本非常古老的帛書,裏麵的字體很像教授提到過的神秘字符。因之前同事知道他正在考證古滇王國遺跡一事,問教授要不要過去看一眼。

看到對方發來的古帛書圖片後,黃洛洛比莊嶠還要激動。要知道,那帛書上的字符,就與她古卷上的無二。這一南一北,相同的字符在不同的地域被發現,這會預示著什麽,又有著何種關聯?

莊嶠作出奔赴甘青高原考古隊墓地的決定後,難題也跟著來了。

這趟西北遠行,除黃洛洛、餘伯泉是必去人選外,還有武三八、李牧野和馬卓妍也紛紛爭著要去。當然,作為可以協助黃洛洛破譯古卷神秘字符的莊嶠,也是必去不可的人物。這樣一來,負責挺進梅裏雪山物資裝備調運的武三八和李牧野,就被刷了下來。

莊嶠做通二人工作時,黃洛洛那邊也和馬卓妍溝通好了。因為人手不夠,她要她留在這邊協助副領隊的父親,為探險隊進入大雪山做好準備工作。

最遲,他們三五天便可轉回。也就是黃洛洛承諾的這三五天,差點就成為他們此行的忌日,這是後話。

酒店門口,即將遠行的三個人剛坐上包租的麵包車準備出發時,突然反悔的李牧野背著行囊硬是擠上了車。

上車後,看到黃洛洛有些生氣的眸光,他訕笑起來:“你們去的可是雪域高原,對那種環境我比較有經驗。要是少了我,你們去那種地方,我可不放心。”說著,跨過莊嶠,插在他們二人中間坐了下來。

莊嶠剛要說話,前麵副駕上的餘伯泉回過頭來打圓場:“小李跟去也好,反正這邊人手還多。那古墓位於極寒之地,有你這個專業登山者照應,自然是多了一道保險。”

餘教授的語氣裏,對他們這趟西北行充滿了期待。

一路上,他給車上的三個年輕後輩,講起他退休前在國家考古隊見識過的許多奇聞軼事,當然也談及和西北挖掘到古墓的那位同事的交好程度。教授熱切地盼望著,那座萬裏之遙的西漢古墓,能成為打開古滇王國的敲門磚,助他早日實現畢生未盡的這個夙願。

從繁花似錦的春城昆明,降落在蕭條濕冷的西寧,飛機上睡足覺的四個人下機後,在機場附近的租車行裏找到一輛性能優良的三菱越野車。與司機談好價後,一車人馬不停蹄地迎著晨曦,朝著西邊的阿尼瑪卿雪山進發了。

司機是個長絡腮胡的藏族男人,一身漢裝,戴頂藏式氈帽。人看著五大三粗的,卻有著一張厲害的嘴巴子。越野車開出環城高速後,道路上的車輛不再那麽擁擠了,司機的話匣子也就打開了。得知副駕上的餘教授是考古隊出身後,這個貌似像古董發燒友的西北漢子,就西安出土的一座唐代石槨墓主的身份迷案,與教授熱烈地討論起來。

一路上,在兩人不同的爭論聲中,越野車不知不覺跑出了一百多公裏。也許後麵教授辯論辯得累了,漸漸的,頭枕在靠椅上睡了過去。

看到對方再無應答,司機終於閉上了嘴巴。

這時的車上,李牧野也打著輕微的憨聲,黃洛洛微閉著眼簾,似在小憩。隻有大腦裏還在跑著亂緒的莊嶠,一路上毫無倦意的想著心事。

看著幾個人昏昏欲睡,他把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外麵,天空蔚藍,陽光燦爛。

在越來越開闊的視野中,甘青高原特有的風貌,像一幅綿綿無際的油畫在天際間延伸開來……藍天白雲下、濕地湖泊、荒草殘雪,野驢犛牛、羊群牧人勾畫出的一幅高原景象,讓莊嶠大飽眼福之餘,也慢慢的放下了緊繃著的心弦。

有人說,高原天氣十裏一變,一點不假。

隨著車輪滾滾向前,海拔也逐漸的升高,剛剛前麵還晴朗朗的天,後麵就開始變得陰雲密布。野曠天低處,朝著阿尼瑪卿雪山奔跑的越野車,越往前跑,越看不見人煙了。視野中的這片雪域高原,呈現出一派荒蕪蒼涼的景象。

車子穿越一個不知名的綠色草湖時,氣溫驟降,橫風勁吹,驚起了草叢中的各種動物,頭頂上不時還有“嘎嘎”亂叫的斑頭雁、黑頸鶴一掠而過……隻怕是要變天。

此時,越野車跑在一條延伸進草灘深處的砂石路上,路麵隨著水草的茂密度,也越走越窄了。就在走到看似無路的草灘盡頭時,司機忽然把車頭一拐,駛上另一邊的荒野山坡,碾壓著一條依稀可見的車轍印艱難的翻上一道山梁。

過了山梁,但見前麵兩座巍峨的雪峰,海拔至少都在三千米以上,兩山之間的山埡口處,盤旋著一條雲梯般的山道。

遠遠望去,那條猶如天路般的山道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等越野車漸漸接近那條山道時,路麵越來越顛簸不平,除了教授還仰靠在座椅上睡覺外,車裏昏昏欲睡的李牧野和黃洛洛,被顛醒了。然後,他們看到左右搖擺的越野車,順著山勢趟過一個個爛泥溝,車裏的每個人幾乎要被顛得快腰折了。

這時,似乎是惡夢方醒的李牧野,終於失去紳士風度,隻見他兩隻手用力撐住前排椅背,語氣生硬的責問起司機:“我說師傅,這去科瑪沁的路,怎麽會這種荒涼和偏僻。看你這路爛的……難道隻有這一條道可走嗎?”

“還有官道,你們不是很趕時間嗎?走那邊要多花一兩天的時間。放心,這條道我走了不下幾十次,沒有問題,你們坐好抓穩就行。”司機剛說完,越野車又衝上一個高坎,看見坎下麵那條不算窄的水溝時,車子猛地急刹,慣性使得全車人猛地朝前一撲……

首先發現餘伯泉狀態不對的人,是莊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