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暗流湧

白錦玉幼年時有很多朋友,大部分是找他玩的,少部分是家族讓他陪著玩的。世事變遷,玩伴各自散了。有的是找到更好的“朋友”,有的是俗事纏身,漸漸沒了音訊。算來,一直有聯絡往來的,除了李桓之,也隻剩下另一個人了。

雖然他也很身不由己,但總是能想些辦法,在暗處關照著白錦玉。

李桓之衝白錦玉一笑,頗為抱歉。白錦玉仰天長歎,這都是什麽破事。

這時,站在大殿門檻外青銅香爐旁的兩位長者聽見白錦玉的歎息,同時回轉過頭。一見李桓之兩人,神色已然變了變。

“桓兒!”年紀稍幼者出聲道:“你來做什麽?”此人年近五旬,須發斑白,著鴉青錦袍,一雙眼雖老,卻不昏花,端是個不怒自威。這是李桓之的父親,李家二房的李子付。

“孩兒請了白捕頭來幫忙。”李桓之行禮道。

李子付瞥了白錦玉一眼:“他能幫什麽忙?你快走,這裏有我們。”

“二弟,既然來了,還不如一道解決。”李子健比李子付年長五六歲,已到知天命之年。他比弟弟看著和藹許多,對白錦玉這個後輩也是禮節十足:“有勞白捕頭。”

白錦玉拱拱手,權做客氣:“請問二位,殿中是何情形?”

李子健正要開口,忽聽著有腳步聲往此間奔來。白錦玉扭頭看去,正好認識——禁軍統領龔湛。他身後還帶著一隊士兵,白琅也在其中。嗯,雖然已經換下了禁軍衣裳。不過這群人全把“我是禁軍”的字樣擺在臉上,生怕別人不知道寺裏有貴人麽?

“王大人,商量出辦法了嗎?”龔湛滿頭是汗,與平日趾高氣昂的模樣真是差了不少,“要是有個意外……”

白錦玉淡淡地開口:“商量出來了,我去把人質換出來。”

餘者四人齊齊看向他。龔湛皺眉問:“你是誰?”

“刑部,白錦玉。”

“哦,白家的。”

白錦玉瞥了在他身後的白琅一眼,見他不自在地別開臉,儼然劃出一道楚河漢界。白錦玉道:“管什麽白家黑家,能救出人質就是好家。現在,勞煩哪位給我說說,殿中是個什麽情景?”

李子健與李子付對望一眼,白錦玉好似看見兩隻老狐狸在深情對視。倒是李桓之出聲提醒:“錦玉。”

白錦玉從他眼中看出幾分懊悔,大概是早知道就不把自己拖進這攤子泥潭了。他笑著搖頭,來都來了,怕什麽?

“刑部的來湊什麽熱鬧?”龔湛不耐煩地揮手,

白錦玉慢悠悠道:“路過而已。看你們還沒想出法子,忍不住想幫個忙。”

“不需要!”

“現在距離午時還有半個多時辰。”白錦玉抬頭看太陽,“午時正,誰該做什麽事,諸位應當都清楚吧。”

李子健兩兄弟額頭上滑落一滴汗。

“龔統領,”白錦玉轉臉看著龔瞻,“劫持者我認識。”

五個人,包括白琅在內,俱露出驚疑之色。白錦玉用下巴衝大殿內點了點:“不僅,還有一個人質、三個劫匪,我都認識。”

李桓之道:“錦玉,當真?”神情極其鄭重。

“中間那個劫持著……咳,李公子的人叫鍾阿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劫持人質大概是要刑部放了他兄長,前不久被抓獲的黑熊山匪幫頭目鍾老二。那手頭有個小姑娘做人質的,叫賈貴,離殿門最近的、手裏有短刀的那位虯髯大漢,白某不認識。另外兩個綁匪,白某隻認識其中一個,叫何老八,另外一個臉上有痣的,白某沒見過。不過,他二人手裏的人質,王大人應當認識。”

“段思良,大理國主的弟弟。”李子付陰沉沉地說。

龔湛沒想到大殿裏還有個人物,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白錦玉繼續道:“另外兩個白某不認識的劫匪,想來是鍾阿四找來當幫手的,那個小姑娘白某沒見過。不過,就衝她一點也不慌亂的模樣,想必不是什麽普通人。和尚有三個,塵心老禿……大師諸位都認識,還有兩個年輕和尚,似乎是塵心的徒弟,叫……”

“觀玄、觀止。”李桓之道。

“所以,”白錦玉笑得十分坦然,“哪位能告訴我,這事發生了多久?鍾阿四可提了什麽要求?”

李子付道:“確如白捕頭所說,一個時辰前,鍾阿四突然大雄寶殿拿出刀,挾持了殿中眾人,要刑部放了鍾老二。是老夫沒思慮周全,以為是個小事。還是桓兒親自來看了一眼,才知道……我等不敢傳出消息,萬一……”

一串淩亂的腳步聲匆匆闖入,白錦玉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已看見李子健的臉色變得灰敗。李桓之也是目光微訝,低聲道:“燕王殿下?”

白錦玉皺了皺眉。他最討厭這種麻煩,救人便救人,偏生要扯上那麽多無幹的人和事。瞥見李子付在大驚之下,下意識地就要上前行禮,白錦玉似乎不經意地上前一擋,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們,都想死嗎?”當今皇帝最年長的兄長,燕王器宇軒昂,兩三步便衝到李子健兄弟二人麵前,厲聲嗬斥。他還帶了十來人的護衛,氣勢甚足,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所有人質救出。

“王……”李子健剛開口說了一個字,被白錦玉硬生生打斷了。

“王公子,這大殿還是由白某來進去吧。”

燕王孟貽鄴一雙鷹眸死死盯住他:“我知道你,白錦玉。”

我也知道你,誰怕誰?白錦玉淡笑:“承讓。”自己一介小小捕快,能入燕王的耳,看來平時那些閑散流言,並不是無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