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美人心機

聖上親筆禦賜。

如此牌匾確實能令生意興隆,但沈爻想要的並非於此,他想要的是進入聖上視聽,如此才有機會調查沈家當年的案子;然而,世人皆有貪墨之心,若聖上事先不知曉自己參與此案,到時這份功勞怕是沒了自己什麽份。

此舉或許令郭玉懷疑自己接下冷鋒被殺案便是為了此刻鋪路,但聖上急於破案、找回國庫失竊的財寶,他必定壓住疑心、盡心盡力的說服聖上,也自會辨別哪些該說哪些該瞞;至於聖上,為的是案件告破,追回黃金,行賞何人都一樣,十有八九會答應。

沈爻與郭玉談完,便一直窩在房中,縱然已對此事十拿九穩,也無法做到心如止水;他已經等了十二年,方方麵麵都做了籌劃,此刻是真正的第一步,他如何不焦慮?為求心靜,他以讓陳十六練劍為由將其支開,並讓邱怡陪著,免得陳十六在耳畔聒噪。

等待,往往會令人焦慮,是因放入了太多的希冀。

沈爻亦是如此,平日裏那般運籌帷幄的自信似乎不在,心境也有了變化,下棋布局也無法做到坦然處之。

芙蓉已借助芙蓉棧老板娘的身份尋了個機會光明正大與沈爻結識,偶爾前來與沈爻對弈,並無人會想到二人之前便認識;今日,芙蓉又來找先生對弈,見先生落子失誤,不由提醒道:“先生,你心境變了。”

“先生非聖人。”

芙蓉並未搭話,目光直直凝視著沈爻,十年前,先生將自己救下,自己便跟隨先生,先生雖對自己冷漠、嚴苛,可偶爾小小的關切令她暖入心扉,這也是為何她決定用盡一生來報答先生;隻是,八年未見,隻有書信往來,內容也皆是傳遞消息,不免會令她覺得先生愈發冷漠,七情六欲封閉徹底;然而,此時先生也會焦慮,讓她覺得先生還是心中的那個先生,不由欣慰的笑起來。

沈爻見芙蓉正盯著自己,臉上還泛著笑意,不解的問道:“笑什麽?”

“笑先生幸虧不是聖人。”

“為何?”

“芙蓉不喜歡聖人。”

芙蓉微微一笑,似乎感覺回到八年前與沈爻在一起的時光,二人經常在飯桌前這麽麵對麵坐著;沈爻望著芙蓉,明白這女子之心,正要開口,外麵傳來敲門聲。

“沈先生,有人找你。”

沈爻收回思緒,說道:“進來吧!”

門開。

辛梅麵無表情的走了進來,止住腳步,冷冷的盯著沈爻,卻不開口;沈爻疑惑的望著麵前這位不苟言笑的女子,不記得自己認識此人,不由開口問道:“姑娘是?”

辛梅冷冷撇了芙蓉一眼,依舊不說話;芙蓉當即明了,知趣的告辭離開。

待芙蓉離開,順手帶上門,辛梅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邊遞給沈爻,邊說道:“公主請沈先生入府一見。”

“公主?”

沈爻詫異,接過信函,看了一遍才明白,原來公主趙煥爾前不久去了趟北定王封地,從北定王口中聽聞過自己,她得知自己在京便想一見。

沈爻心裏浮想起來,狐仙案的真相知曉的人並不多,其中牽扯王妃方茴、幕僚劉夜,北定王不願過多人知曉,自己知曉真相,他怎會與趙煥爾談及自己?趙煥爾是王爺的同胞妹妹,難不成將真相告訴了她?趙煥爾請自己入府又是為何?

沈爻收回思緒,請辛梅在外等候,自己換身衣服。

辛梅一言不發,轉身出了房間。

沈爻換了身衣裳,與辛梅一前一後走出芙蓉棧,上了停在門前的馬車,二人對麵而坐,馬車朝著公主府前行。

一路上,二人無話,辛梅從上車便一直盯著沈爻,毫不隱藏想看透沈爻的想法,竟也不覺無禮;沈爻一臉漠然,毫無反應,閉上眼假寐。如此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在公主府門前停了下來,辛梅率先開口道:“沈先生,到了。”

“恩。”

沈爻睜開眼,應了句,跟著辛梅下了車,在辛梅的帶領下進了公主府。

公主府環境清幽,庭院種滿了奇花異草,如今已是深秋,一些花已凋謝;不過,庭院中的鮮花種類繁多,一些在秋季盛開,並未影響庭院美景,依舊香氣四溢。

沈爻跟著辛梅走在石子鋪成的小道,兩旁花香四溢,有曲徑通幽處之感,穿過前院,來到後院,環境愈發清幽,鮮花、假山、小湖、涼亭,如此美景實在令人心曠神怡;不過,最吸引沈爻目光的是涼亭之下的女子,遠遠望去,那女子一張精致俏臉,一襲淡藍色衣裳,舉止盡顯典雅、高貴之氣,猶如落入凡塵的仙女。

此女子應該便是公主趙煥爾,不知她為何請自己入府,沈爻心中揣測,腳步跟著辛梅來到涼亭前。

“公主,沈先生請來了。”辛梅說道。

“沈爻見過公主。”

沈爻抱拳行禮。

趙煥爾緩緩起身,動作自然,不顯矯揉做作,卻又那般高雅,臉上掛著如沐春風般的笑容,說道:“沈先生,請坐。”

“謝公主。”

沈爻謝過,邁著步子走進涼亭,這才發現,涼亭石桌上擺放著上等茶具。

趙煥爾見沈爻落座,邊沏茶邊說道:“聽聞先生愛茶,特意為先生備了上好的雨前龍井。”

“多謝公主。”

“先嚐嚐。”

沈爻看了看茶色,碧綠清新,從品相上便能看出這茶不錯,端起飲了口,香氣清高、滋味甘醇,果然是好茶,將茶杯放下,說道:“此茶滋味甘醇,香氣撲鼻,好茶。”

趙煥爾傾著身子邊為沈爻續茶,邊說道:“先生喜歡便好。”

“謝公主。”

“不用這般客氣,也不用如此拘謹,今日請先生來是因聽皇兄對先生讚不絕口,對先生才智頗為仰慕,便請來相見。”

“王爺謬讚了。”

“沈先生謙虛,皇兄向來識人,能令皇兄稱讚之人絕非常人;今日一見,先生果然非尋常之人。”

趙煥爾如談話家常般說著,衝沈爻笑了笑,放下手中茶壺,隨口問道:“沈先生此次來京是遊玩嗎?”

“不是,為查一起案子。”

“冷鋒的案子?”趙煥爾好奇問道。

“公主知道此事?”

“恩!”

趙煥爾點了點頭,說道:“此事京城人盡皆知,當時我還未離開京城,便有所耳聞,說起來,我與這冷鋒也算是認識。”

“哦?公主怎會認識他?”沈爻好奇的問道。

“沈先生既然調查此人案子,便應知道此人性情,說好聽些是**不羈,說難聽些便是登徒浪子;駙馬當年被斬首,我雖出身皇家,未受牽連,但成守寡之人,易招是非,這冷鋒曾追求於我,被我幾次冷言拒絕後,才沒再來招惹,也便由此認識了。”

趙煥爾似乎不將沈爻當外人,將此事告知,或許覺得談此事實在不應景,便說道:“算了,不說這登徒浪子了;對了,聽聞先生善於專研書畫?”

“涉獵一二。”

“先生又謙虛了,先生若非善於專研書畫,怎麽會知先皇畫有‘春日狩獵圖’?若不是皇兄告知,我都不知竟有此畫。”

趙煥爾說這話時美目直直盯著沈爻,不等沈爻回話,繼續說道:“若僅是一幅畫也沒什麽,可我怎麽聽說這畫中隱藏著個秘密。”

這趙煥爾到底什麽意思?

沈爻腦子飛速轉動,揣測著趙煥爾話中之意,自己觀賞此畫是為了印證陳十六的身份,實在不知這畫中隱藏著秘密,趙煥爾為何這般說?畫中若沒秘密,觀賞先皇一幅畫而已,縱然知曉此畫的人不多,也不至於令北定王起疑吧?若不起疑,沒必要連這種小事都告知,恐怕這畫中真有秘密,可她為何將此事告知自己?

沈爻生怕趙煥爾起疑,連忙收回思緒,淡然一笑,說道:“在下道聽途說先皇著有此畫,問過王爺才知真有此畫,心中好奇便想觀賞一二,沒想到此畫竟隱藏著秘密,在下真不是識貨之人。”

“沈先生還真幽默。”

趙煥爾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先生知不知道畫中是否有秘密,是什麽秘密都無所謂,重要的是皇兄認為先生知道,我那皇兄確實是仁愛之人,隻不過涉及到皇室臉麵,他也有凶狠一麵,先生處理狐仙案應該比任何人都應該清楚。”

沈爻自然清楚,狐仙案的始作俑者乃是王妃方茴、幕僚劉夜,可北定王為了二人名聲,便將此案全部推到機刹閣上;除沈爻以及他的心腹之外,無人知曉詳情,難不成他告知趙煥爾?如此說來,北定王對這妹妹信任十足,那趙煥爾想幹什麽?替北定王試探自己嗎?

沈爻心中揣測,臉上並無疑惑之色,淡淡說道:“在下相信王爺睿智,知與不知,王爺心如明鏡。”

“如此這般最好,我是欣賞先生才華,實在不願看到先生無端卷入,這才多了一下嘴。”

“謝公主賞識。”

“先生事跡我聽聞過一些,覺得先生實在是有趣之人。”

趙煥爾望了沈爻一眼,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先生隱居山野,不入朝野,淡泊名利;卻經營上爻堂,獲以秘籍、珍寶才肯為人斷案,又看似貪婪,恕我冒昧,先生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俗人,一介俗人,既怕死又貪婪。”沈爻回道。

“先生警惕之心真重。”

趙煥爾撒嬌般嗔怪了一句,繼續說道:“若先生真是怕死貪婪之人,那日便應該帶著皇兄賞賜的珍寶離開,何必不怕惹禍上身去找劉夜對質?無論劉夜是否是凶手,先生都是拿命在賭,試問一個怕死貪婪之人為這般做嗎?”

“身不由己,若對案情敷衍了事,以後誰還會找上爻堂辦案?”沈爻苦笑著說道。

“先生果然是有趣之人。”

趙煥爾被沈爻逗笑,似認真似玩笑的說道:“若我將來有求於先生,也希望先生能如此真誠為我辦事。”

“一定,一定。”

二人又閑聊了一會,沈爻便起身告辭,趙煥爾派辛梅相送;沈爻走出公主府向辛梅拱手告別,上了馬車,坐在馬車上,沈爻回想著與趙煥爾的談話,對方一方麵有意向自己示好,一方麵也在試探自己,卻都僅是點到即止,她想幹什麽?

如此想了一路,沈爻也沒猜出趙煥爾見自己的真實目的,不過,卻能深深感受到此女子心機深重,以後定少惹為妙;到了芙蓉棧門前,沈爻下了馬車,剛走進芙蓉棧,便見到郭玉已在大廳等候。

“郭總捕頭。”沈爻邊走進打聽邊喚道。

“聖上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