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精彩絕倫堂斷案(下)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皆向沈爻投去,一時間議論紛紛;隻見沈爻走到大堂門口,衙役手持殺威棒將其攔下,沈爻在大堂門口止步,抬頭凝視著縣令杜仲。

杜仲眯著眼睛打量著沈爻,厲聲問道:“你是何人?竟敢擾亂公堂?”

“在下沈爻。”

沈爻神情淡然,抱拳回了句,解釋道:“大人,在下並非擾亂公堂,隻是能證明此女子並非凶手。”

“你有證據證明她不是凶手?”

杜仲一臉驚愕,如今人證物證皆指向邱怡,此人竟說邱怡不是凶手,如何不令杜仲驚訝,甚至忘了沈爻擾亂公堂,下意識的問道:“什麽證據?”

“目前算不上證據,隻是有疑點,但足以說明此案另有隱情。”沈爻自信滿滿的回道。

“什麽疑點?”

杜仲連忙問了句,見沈爻還被衙役攔在門外,吩咐道:“放他進來。”

衙役退了回去。

沈爻邁著步子走進大堂,在大堂中間止住腳步,緩緩開口道:“疑點有三,其一,凶器。”

“凶器?”

杜仲不解的拿起麵前的凶器刀子又端詳了一下,疑惑的問道:“這凶器有何不對?難不成殺人的不是這把凶器?”

“應該是。”

沈爻回了句,見杜仲肥胖的臉上微微有些不解與惱怒,繼續說道:“在下說的凶器並非凶器本身,而是凶器由誰帶到案發現場;從管家與嫌疑人的交代中可推斷出死者將管家支開並引誘嫌疑人去後院,以除草為借口企圖施暴,死者目的乃是施暴,自然不會帶刀子去;嫌疑人事先不知死者企圖侵犯她,自然也不會帶刀子,刀子並非用來除草,那凶器從何而來?當然,這也不排除嫌疑人撒謊,她並非去除草。”

說到此處,沈爻頓了頓,扭頭望向周捕快,問道:“這位捕快,你應該檢查過現場,可在現場發現除草的工具?”

周捕快回道:“現場確實有個鋤頭。”

“這便表示嫌疑人並未撒謊,凶器並非嫌疑人或死者帶到現場,而是第三個人。”

杜仲若有所思起來,此人說的確實在理;然而,也不能完全排除死者與嫌疑人都沒帶刀子,或許一方故意帶著以此威脅或以此自保,繼續問道:“那第二個疑點呢?”

“血,死者的血。”

“死者的血?”

杜仲納悶起來,一時間沒想通沈爻這話的意思,問道:“死者的血怎麽了?”

“死者中刀位置在胸口,一旦將刀拔出,必定鮮血四濺;而死者比嫌疑人高出約半尺,死者中刀位置幾乎與嫌疑人頭平齊,死者若是嫌疑人所殺,那死者的鮮血必定濺到嫌疑人臉上,可嫌疑人的臉隻有烏青,並無血跡,反倒是身上的血跡頗多,而且仔細觀察這些血跡不像是濺上去更像是潑上去。”沈爻指著跪在地上的邱怡解釋道。

杜仲扶著桌子想站起來觀察堂下的邱怡,可他肚子太大,頂著桌子,站起來頗為艱難,模樣頗為滑稽,打量了少許,又猶豫了一會,才落座,若有所思的說道:“這確實奇怪,但並不能當做證據,也可能她殺人之後沒立即拔出刀子,待死者倒在地上才拔出,第三個疑點又是什麽?”

“時間。”

“時間?”

杜仲臉上泛著疑惑,說道:“死者的死亡時間已經確定了,在辰時與巳時之間。”

“在下說的時間是更加準確的時間,死者死在朱劉氏回府之前還是之後。”

“這有什麽區別嗎?”

“有。”

沈爻不悅的回了句,斷案最講究的便是時間精確,越精確越接近真相,可這杜仲顯然對此不太當回事,這令對案件極為嚴苛的沈爻有些惱怒,繼續說道:“據朱劉氏與管家交代,二人回到家一直未見到死者,直到聽到丫鬟的尖叫才趕到後院,在此之前沒人聽見死者或者嫌疑人的叫喊,也就是說兩人回府之前命案已經發生,那麽事情就奇怪了。”

“哪裏奇怪了?”

“若是嫌疑人殺了死者,為何一直留在案發現場?”

杜仲一聽,恍然大悟,朱劉氏等人回府未聽見聲響,便表示死者是在她們未回府之前被殺,若凶手是邱怡,為何她一直不走?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邱怡殺人同時被死者打暈;不過,結合前兩個疑點,這些未免太湊巧了。杜仲幾乎已相信邱怡無辜,此人確實厲害,寥寥幾點便為邱怡洗脫嫌疑,不過,那凶手又是何人?

杜仲不由對堂下的沈爻高看幾分,開口說道:“那個沈……”

“沈爻。”沈爻提醒道。

“哦,沈……沈爻,沈先生,那你可知凶手是誰?”杜仲態度立馬轉變,笑著問道。

“不知。”

沈爻搖了搖頭,見杜仲肥碩的臉立即耷拉下來,明白對方反感自己擾了他斷案卻又不給個結果,不由淡然一笑,說道:“若大人不介意,給在下少許時間,先讓在下檢查一下死者。”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杜仲立即眉開眼笑,連忙說道:“沈先生,請。”

沈爻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死者,在死者麵前蹲下,檢查;之前在街上,他便本能的對死者一撇,看出死者體型高大、微胖,胸口中刀,剛才才道出死者鮮血這點洗清邱怡嫌疑;如今仔細檢查,發現刀口微微向右偏斜,沈爻不由一愣,似乎想到了些什麽,卻沒開口,又拿起死者的雙手檢查,但並未發現異常。

死者胸口中刀,傷痕往下,可推斷出凶手是正麵刺死死者,那凶手必定是死者熟悉之人,死者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凶手一刀刺死;沈爻蹲在屍體麵前不由沉思起來,他已確定凶手是何人,殺人動機也有了幾分可信的推斷;然而,目前缺少的便是證據。

案發與凶手現身相隔不長,凶手又需要製造不在場證明,應該沒時間處理那件東西,那凶手會將那件東西藏在哪?沈爻沉思著,緩緩站起來,邁著步子繞著堂下幾人走了一圈,目光打量著幾人,卻始終不開口斷案。

杜仲不解沈爻在幹什麽,心裏有些著急,問道:“沈先生,您這是在……”

“麻煩你脫下衣服。”

杜仲話尚未說完,沈爻突然在管家陳明麵前止步,淡淡的說了句,陳明一臉驚愕、慌亂,求助的望向堂上的杜仲。

杜仲也是不解,問道:“沈先生,為何讓陳明當眾脫衣?”

“殺人的證據就在他身上。”沈爻淡淡回道。

“啊?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懷疑我殺了老爺?”

陳明驚訝的反問了幾句,雙膝一彎,跪在地上,哭喊道:“大老爺明鑒,草民在朱府多年,怎會殺老爺?他……他這是誣……誣告。”

“沈先生,案發時,陳明離開朱府,半道上還遇見遛鳥的胡老板,有不在場證明,凶手怎麽會是他?”杜仲也不信凶手是陳明,疑問道。

“他是離開朱府,半道也遇上了胡老板,可他又折回去了。”

沈爻語氣肯定的回了句,繼續說道:“若在下推斷沒錯,他知道胡老板每天這個時間遛鳥,便想出利用胡老板為自己做不在場證明;而且,死者胸口的刀痕偏左,一般慣用右手之人正麵刺死死者刀口應該豎直,或者微微偏右,除非凶手慣用左手,剛剛陳明上堂不小心絆了一跤,衙役攙扶,他本能用左手去扶,他慣用左手,大人,對與不對,隻需讓他脫掉衣服便知。”

“大人,草民冤枉啊!”

陳明跪地磕頭喊冤。

杜仲猶豫片刻,吩咐道:“來人,脫掉陳明的衣服。”

“是。”

衙役聽令,上前強行將陳明衣服脫了下來,隻見外衣脫掉,裏麵赫然穿著一件滿是鮮血的內衣,陳明立即癱軟在地。

杜仲抓起驚堂木一拍,厲聲說道:“陳明,證據確鑿,你還不老實交代。”

陳明癱在地上,失神片刻,回過神,語氣坦然的承認道:“是,是我殺了朱濤,嫁禍給邱怡。”

“你為什麽要殺朱濤?”杜仲問道。

“大人別問了,草民就是殺死朱濤的凶手,甘願認罪。”

陳明語氣淡然,心態異常坦然的接受如此結果,繼續說道:“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草民甘心領死。”

話音未落,隻見陳明突然站起身,朝著堂上的杜仲衝了過去,嚇的杜仲慌亂不已,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頭頂的烏沙也歪了,衙役們見狀,連忙要衝上去將陳明拿下,可已晚了一步,陳明已抓起桌上的凶器,手一劃,鋒利的刀刃劃過了他的脖頸,鮮血四濺。

在陳明起身的那一刻,沈爻便料到會有如此結果,心裏也猜到陳明的殺人動機,朱劉氏與朱濤共結連理數年,卻無子嗣,而朱劉氏肚子微微隆起,顯然已有身孕,估計朱劉氏肚子裏的孩子應該是陳明的,此事隱瞞不了多久,他之所以如此做應該是為了保護母子倆;不過,轉念一想,沈爻又覺得哪裏不對勁,陳明拒不承認與朱劉氏有關不得了,為何非得當堂自殺?

人已死,至於他怎麽想,誰又知道?

沈爻也不想當眾道出,就讓這秘密隨著陳明的死消失吧!

朱劉氏神情悲慟,誰又知道她是為了朱濤而傷心還是為了陳明而傷心,臨走前提出帶回陳明屍體,怎麽說也是朱家管家,在朱家伺候多年,為其辦理後事也是人之常情。

此案當堂了結,沈爻退出大堂,叫上陳十六準備離開;陳十六望了一眼堂上的邱怡,點點頭跟著沈爻走出衙門。

馬夫已等許久,二人趕到,就準備動身啟程;就在這時,邱怡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過來,一下子跪在馬車前,千恩萬謝的感激道:“多謝恩公,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救你是他。”

沈爻淡淡回了句,上了車。

陳十六站在車旁,尷尬的撓了撓頭,衝著邱怡傻笑卻不說話,邱怡見他這副模樣,笑了笑,說道:“謝謝你。”

“沒事。”

陳十六擺擺手,見邱怡依舊穿著撕爛的衣服,不由擔心的問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朱府我是回不去了,我又是罪臣之女……”

邱怡說著,雙眼含淚,不由為自己以後的生活而擔心,模樣實在可憐。

陳十六看的心疼,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忍不住說道:“要不你也跟著先生吧?”

邱怡一聽,連忙仰起頭,晶瑩的眸子滿懷希望的凝視著陳十六,問道:“可以嗎?”

陳十六點了點頭,掀起車簾,喊道:“先生。”

沈爻冷冷回道:“上爻堂不留女子。”

“先生,她真的很可憐,而且,她……她是女子,又當過丫鬟,洗衣做飯定比我拿手,先生也不用嫌棄我做的飯不好吃,洗的衣服不幹淨……”陳十六喋喋不休的說道。

沈爻隻覺得腦仁被這小子吵的生疼,不曉得不答應,這小子會不會一直不走說個不停,無奈的說道:“隨你。”

“謝謝先生。”

陳十六歡喜的應了句,跳上馬車,朝邱怡伸過手,說道:“上車吧!”

“恩。”

邱怡歡喜的點了點頭,抓住陳十六的手,上了車,進了馬車,壓著頭偷偷看著沈爻,感謝道:“謝先生救命之恩、收留之恩。”

沈爻目光始終盯著手中的書本,不搭話;不過,微微點了點頭,表明答應收留。

“師傅,走吧!”

陳十六喊了句,也走進馬車,扶著邱怡坐下,自己則坐在邱怡旁邊,見邱怡穿著被撕爛的衣服,隱約能看到胸口,不由一陣臉紅,連忙脫掉外衫披在邱怡身上。

邱怡感謝的衝陳十六笑了笑。

陳十六望著邱怡那微笑表情,隻覺得心髒“砰砰砰”直跳,臉發燙,下意識的將腦袋壓低,不知所措的伸手撓頭,害羞的像個黃花大閨女。

沈爻漫不經心的撇了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小子莫不是情竇初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