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悔恨交加
楚歌眉眼微皺,眼神低沉,似乎有些躲避,緊而混沌不明的瞳光在下一刻匯聚,他緊繃著臉,朝黃宗鈺使了個眼色。
黃宗鈺隻覺隔壁走廊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輕柔且重疊。他瞬間反應過來,雲曦與雲磬到了。
黃宗鈺仍有遲疑,隻聞腳步聲愈發近了,而楚歌神情有些焦急,卻無法出聲催促。黃宗鈺隻能輕聲歎息,恰在獄警轉身迎接雲氏姐妹之際,快速上前揪住楚歌的衣領,咬牙切齒得問道:“真的是你嗎?”
聲音雖低沉卻揉雜了他心中難以掩飾的憤怒,恰恰落在步履匆忙的雲曦耳中。
她忽然停在拐角處,同時拉住身旁的雲磬。
“真的是你嗎?”黃宗鈺近乎怒吼得質問道。
楚歌那雙本該清晰明亮的眸子,卻在那一瞬間,多出一絲混沌,夾雜著無數複雜得情緒,或許是震驚、是懊悔、亦或是哀傷……
僅那一刹那,眸色中的轉變如同尖銳利刃刺入雲曦的心尖,她隻覺支撐在心中的一道堅不可摧的鐵塔,在此刻轟然倒塌。
“對不起……”楚歌再次低下頭,聲音更添無助與懊悔,“是我背叛了黃家,背叛了叔父,背叛了你們!”
“我來此,不是聽你的道歉!”黃宗鈺猛衝至牢前,雙手死死掐在鐵柵前,憤怒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和詹姆斯合作,陷害黃家?你想要什麽,直接與我們說即可,以我黃家的能力,有什麽不能滿足於你?”
“滿足?嗬嗬……嗬嗬嗬……”身處牢中的楚歌倏忽間流露出淒慘的笑聲,“我從小流浪街頭,受盡饑餓之時,唯一願望便是能吃飽穿暖,而我被惡霸拳打腳踢,疼痛難耐之時,唯一願望便是平安度日,我被詹姆斯關進地下監獄嚴刑拷打之時,唯一的願望……竟隻剩下幹淨利落的死去。
而這些,又豈是你這種衣食無憂受盡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富家公子能想象理解的?我或許是自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詹姆斯說的很對,在這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世界,倘若你有一點懦弱無能,便立即會被蠶食鯨吞而死。我等賤命在爾等眼中,又何嚐是命,不過是互相爭鬥博弈的棋子而已。隻不過,我不願做一顆聽命行事最後等死的棋子,我的命我隻望由我自己主宰,我既從這悲戚的命運中活過來,就不可能白白的活著!”
“所以,你一邊與詹姆斯合作,一邊又假裝失憶回到黃家,借黃家之手除掉詹姆斯?最後你便可漁翁得利,同時控製黃家和英吉利商會了是嗎?”
“不錯,從我在地牢中涅槃重生之後,我便計劃好一切!隻不過,我終究小看了詹姆斯,他不僅識破我的計劃,甚至將計就計。不過,我更是不曾料到,黃家竟這般沒用,連一個小小的詹姆斯都幹不掉!”
“那雲曦呢!”
聽及自己的名字,雲曦的心忽然“咯噔”一下,她強裝鎮定,手指卻顫動不已,視線再次回到那人身上。
楚歌張了張口,欲言又止,隻在慌亂之下避開眼神,沉默不語。
“怎麽?你也知羞愧難當,不敢開口了嗎?你這般做,你可對得起雲曦的一片赤誠之心嗎?”
“哼哼,”楚歌斜眼上抬,餘光落在牆壁後的兩道人影上,掙紮了許久,才露出猙獰的笑容,嘲笑道,“赤誠之心?這世上竟還有人如此愚蠢,我不過是略施小計,她便對我心生仰慕,短短數十日,傾心相待!哈哈,當真是蠢啊!”
他忽然提高了音調,嘲諷之意更甚。
“你……”黃宗鈺已氣的麵目通紅,恨不得衝入牢中扒其皮,抽其筋,飲其血,啖其肉以泄心頭之恨。
楚歌見黃宗鈺這般模樣,更是譏諷道:“你應替我轉告她,過去隻當是一個教訓!識人別物,放聰明些!”
藏身於牆壁之後的雲曦,將楚歌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嵌在心裏,本就傷痕累累的心,此時已然千瘡百孔。她虛浮無力得半靠在牆壁上,若非有雲磬攙扶,隻怕已癱倒在地。
見雲曦麵色蒼白無力,眼神飄忽不至,神情盡顯哀傷,雲磬勃然大怒。她從獄警手中奪下鑰匙,欲進牢中將那個背恩負義,反麵無情的畜牲毒打一番,以泄私憤。
然而,不知何時癱坐在地的雲曦,卻忽然拉住她的衣角,“磬兒……”
“姐,”見雲曦悲戚難抑,雲磬更是火冒三丈,“姐,那般陰險歹毒忘恩負義之人,你可莫要心軟,我替你去教訓他一頓!”
雲曦借由雲磬的攙扶重新起身,拿回她手中的鑰匙,扔給獄警,沉聲道:“我沒事,你不要平添事端,回去吧!”
雲曦露出慘淡的笑容,自作鎮定的神色之下,臉頰兩邊是緊要的牙關,她隻得盡力忍住,極度壓抑的呼吸令慘白的麵容更顯枯槁。她不敢多言,生怕一絲哭腔突破咽喉,到那一刻,她的所有偽裝便頃刻坍塌。她轉身之際,餘光不曾往監牢之中瞧上一眼。雲磬見她如此忍耐,心疼不已,但終究不忍在她心上再添傷痕,隻能將她速速帶離此地。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牢中之人終於卸下緊繃的臉,他忍不住朝腳步聲走去,止於鐵柵前,吞聲忍淚。
“真要這麽做嗎?”
黃宗鈺見他情淒意切至此,忍不住問道。
“我與她此生注定無緣,與其日後情深意重之時撕心裂肺,倒不如現在就斷了!”
他冰冷的聲音在陰暗潮濕的牢獄之中更顯淒淒刺骨。縱然他萬般不願,但歸於理性,他隻能如此。他本就不是民國之人,機緣巧合之下借由楚歌之身與雲曦結識。時日一久居然險些忘了他來此目的,他暗自掐了掐手指,意識留存於楚歌身上的時間愈發縮短,竟已不足三個時辰,這兩日他待在牢中以昏睡掩飾過去,他人不曾察覺,倘若他在外與雲曦相處,勢必會露出馬腳。況且,他心中隱隱發覺,終有一日,他的意識將不再契合於楚歌身上,到時,便是他們二人永隔之日。與其日後痛定思痛,不如今時短痛,也好過雲曦終日苦楚悲戚度日。
黃昊哲所憂慮之事,黃宗鈺自是不知,他隻覺楚歌所做一切乃是為雲曦考慮,但眼見一對璧人就此拆散,他心中仍是不忍,“楚哥,你又何必如此決絕,如若你平安出獄,你與雲曦依舊可以……”
黃昊哲拂去臉上哀頹之色,平靜道:“宗鈺,無論我能否出獄,有幾件事你必定要答應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