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教授之死
橙紅色的太陽勉強露出一點頭，便有人不安分得四下攢動。
黃家公府門前，晨曦時的喧囂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避諱莫及的死寂。黃家大少爺身陷牢獄，泰安瓷器的名聲在玉瑤榜一落千丈，緊而劣瓷事件層出不窮……坊間已有傳言，黃家泰安招致禍端邪祟進府，禍事頻發。至於不信鬼神之人，卻免不了懷疑黃家泰安這些年雖如日中天，掌權之勢愈發甚囂塵上，以至樹大招風得罪宵小，這才引來禍事。
但觀者皆明智，無論是鬼神還是人禍，皆非他們所能沾染，於此，平頭百姓能躲則躲。這熱鬧的南京路轉眼之間卻成了最上海灘最蕭條之地。
可就在此時，發動機的噪鳴音卻打破這份死寂，兩輛汽車接連駛入黃府，留下一陣尾煙。而公府門前的草叢之中，另有兩個詭異的人影正四下環顧。
這兩人正是從景鎮逃離的楚歌與赤鷹。
黃昊哲見黃宗鈺與雲曦進入黃府，也當即起身，卻被赤鷹一把攔住，並將他重新拉回草叢之中。
“你這是幹什麽，都已經到了黃府，再不進去，難道等著人來抓我們？”黃昊哲對於赤鷹莫名其妙的行為頗為不滿，眼下爭分奪秒之際，容不得他們再浪費時間。
但當他轉眼看向赤鷹時，見他麵色凝重，眉頭如鎖住一般，從未展開。
“楚歌，你沒覺著這一路都很奇怪嗎？”赤鷹突然問道。
黃昊哲未及多想，搖了搖頭。
但赤鷹臉色沉的更深，“從出景鎮那一刻，我便覺著有些不對勁，張富坤著急那麽多人手搜山，目的就是為了抓捕你我交差好換取他的錦繡前程，可他卻連渡口這唯一的出路都不派重兵把守，讓你我如此輕易逃出景鎮，這未免解釋不通吧？”
聽赤鷹一說，黃昊哲的衝動瞬時鬆了幾分，眉頭也擰了起來，“或許他以為我們逃入深山之中，不敢露麵，所以對渡口的看守鬆懈了不少。”
赤鷹卻搖了搖頭，“不，從離開景鎮之後，我便有一種戰栗不安的感覺，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身後盯著你我，如今回到上海，這種感覺更甚。這黃府，我看你還是不要進去，趕緊隨我躲起來。”
說完，赤鷹準備將楚歌強行綁走，卻未曾想他先一步掙脫，徑直朝府內走去。
他推開客廳的大門，正巧遇見管家老何從二樓下來，“何叔！”
管家老何也是一臉驚詫，“楚少爺，你回來了！我這就去稟告老爺！”何叔臉上並未有多驚喜，隻見他匆忙趕上樓。
黃昊哲在客廳來回走動，心急如焚，終於見到叔父和雲曦下樓，他急忙走上前告知祭紅釉圖譜已落入詹姆斯手中一事。
“你是如何確定，圖譜已落到詹姆斯手中，莫非你親眼目睹？”
叔父猛然發出的質問令黃昊哲不知所措，同樣令黃宗鈺等人有些茫然，隻見楚歌愣在原地，思緒混亂無從梳理致使他啞口無言。
“那是因為圖譜一直……”黃昊哲想要坦白，可黃耀國卻搶先一步說道：“那是因為圖譜的下落，隻有你知道！”
大廳內，瞬間噤若寒蟬，眾人皆目瞪口呆得盯著黃老也與楚歌。但他們卻所思異然，黃昊哲沒有想到叔父竟然已經知曉這一切。而雲曦等人卻被這“真相”死死撼住，目光早已僵直。
“叔父，那圖譜……”
“砰！”
此時此刻，黃昊哲勉強穩住心性，細細觀察叔父的神色，許是因剛才過於心急，他竟不曾發覺，無論是叔父還是何叔，見到楚歌安然無恙，皆無半分慶幸喜悅之色，反而生出一股冷淡隔閡之感。
他欲坦白一切，但這令他害怕，害怕這個事實會令所有人失望，尤其是宗鈺和雲曦。他欲解釋，可這突然闖入的警察卻將他的辯白全盤打斷。
“我接到舉報，有人冒充波士頓大學法醫學碩士畢業生，涉嫌謀殺上海聖彼得堡醫學院法醫科教授傅博涵及其助手石明軒。此人如今就在你們黃府，所以，黃董事長，請將嫌疑犯交出來吧！”
那名素未謀麵的法租界高級探長，忽然跑到他們麵前，一字一句帶著毋庸置疑的口吻，將這些荒唐的罪名扣在黃昊哲頭上。
“什麽？”
“你們開什麽玩笑？”
黃宗鈺與雲磬同時發難道，這波士頓法醫學碩士，即便不指名道姓，他們也知道孟斯德在指誰，暫且不論黃老爺所說真實與否，以他們與楚歌這些時日相處，他們斷然不會相信楚歌會是殺害傅教授和石明軒的真凶！
“你們憑什麽說楚哥的學曆是假的？還有，傅博涵教授明明已經失蹤了，此事你們法租界探長可以作證，憑什麽說是楚哥殺的？沒有證據就敢抓人，難不成你們……”
黃宗鈺還未罵完，孟斯德從懷中掏出一張文件，“接到舉報之後，我立即致電波士頓大學醫學部，請求核查這位楚先生的身份，這是他們的回複！”
那張紙麵盡是一些外文字體，黃宗鈺不識得。但雲曦卻接過它仔細閱讀了一番。
“這……這不可能……”雲曦不敢置信，臉色愈發蒼白，但文件上赫然蓋著波士頓大學簽章，無法作假。
“而且，我們在吳淞江沿岸發現一具屍體，經過反複確認，此人正是上海聖彼得堡醫學院法醫科教授傅博涵。經過法醫解剖，傅教授死亡時間已超半月餘，而你，確是他失蹤前聯係的最後一人！”
孟斯德身材魁梧，加之總探長氣勢在身，脫口而出的每字每句，如同宣判死刑，竟令周遭徹底凍結起來。
“什麽？”黃昊哲尚未從假學曆的驚恐之中緩過神，卻被這一噩耗突襲，隻覺胸中鬱悶堵截，雙眼眩暈難解，“這……這不可能。傅教授……他……不可能……”
黃昊哲心中早已失去冷靜，傅教授失蹤之前明明與他留有線索，石明軒胃內殘存的紙片也指向景鎮，也是傅博涵對淩青的屍檢，引起黃昊哲對淩青身份的懷疑以及祭紅釉圖譜的下落。
然而，孟斯德卻告訴他，傅教授半月餘前就已慘遭毒手，便是他失蹤之後的一兩天之內，那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又當如何解釋？
“來人，將嫌疑犯楚歌帶走，其餘之人若敢攔阻，一律壓回候審！”
孟斯德顯然不願與其他人多加糾纏，也容不得其他人有所反應便直接遣派手下將人帶走。而黃宗鈺本欲阻攔，卻被管家老何硬生生扣下。
廳內眾人眼前楚歌被帶走卻無能為力，神思混亂之間，六神無主之際，黃宗鈺與雲曦還是傾力希望黃耀國能出手相救。
不過，較之雲曦等人驚慌失措，彷徨無主，黃老也卻尤為鎮靜，從始至終神色未變，也不曾見他為楚歌開解過半句。
雲曦從他的眼神之中透曉些什麽，竟引得心上一抽搐了一番，她強行壓平氣血，冷冷地問道：“董事長，您……是不是……早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