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睜開了眼……
紅色的朱砂在宣紙上塗染了一層,中間赫然出現的兩行字,如利銳一般刺入我的瞳孔:
天若比鄰雙飛翼,霽紅煙雨弄前塵。
眩暈和刺痛仿佛暌別已久的舊友,又開始牽扯出陳年舊事,我的心也跟著眼開始一陣陣的疼。
“疼了這麽久,也該放下了吧?”我心裏苦笑道,但那種苦澀的麵容真是可怕,湊上了眼角又加深了幾道皺紋。
我吸了吸鼻子,下過雨了,窗頭外邊還有一股灰塵味,混雜著溫熱的茶裏殘餘的清香,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我靠在椅子上本想假寐一會兒,門卻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胖乎乎的“小圓球”,他媽跟在後麵喊道:“虎子,別去打擾你爺爺休息,趕緊出來。”
“沒關係,”我笑道,皺縮的皺紋頓時舒展開了,“反正我已經醒了。”他撲進我的懷裏,樂嗬嗬的笑,肥嘟嘟的小臉上鑲嵌著兩顆黑色透亮的夜明珠,上麵懸掛著的一排長長的睫毛,正因為這翻滾的笑浪而顫動,我注視著這雙清澈的眸子,它正閃耀純真無邪的光。
多好的年紀,我不禁慨歎。
虎子突然跑到我的書桌前,小手觸摸到桌簷,兩隻眼睛突然直愣愣的盯著泛紅的宣紙。他的指頭還很短小,指尖一點點靠近,卻在距離紙麵僅有幾毫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猶豫得看著自己泛著油光的小手。我看得出來,他對於這宣紙上的圖案很感興趣。
豔麗均勻的顏色、流暢動感的線條促就的這隻高頸窄口霽紅釉,瓶頸處折射出的淡淡亞光,延伸至瓶身活脫像一名身著雍容華麗服飾的宮廷妃女。
“你喜歡它嗎?”我始終相信,一雙辨識美的眼睛是與生俱來的。
虎子點了點頭,問道:“我可以摸摸它嗎?”
“當然可以,”我順道抽了一張紙放在他的手,“擦擦吧!” 他三下兩除二擦拭幹淨,手指便放在瓶口的邊緣,圍繞著那圓滑的弧形轉了一圈,就好像在確認這圖案是不是長在這張紙上一般。
“你認識它嗎?”我繼續問道。
他的小腦袋又點了點頭,脫口而出,“祭紅釉。”之後又自豪的數出了我書房裏的其他幾件瓷器。
我微微有些吃驚,不曾想他這麽小就已經認識這些瓷器了。但他的興趣卻轉而放在那兩句詩上。
起初舒展的雙眉不知不覺當中皺了一皺,臉上的笑容好似凝固了一般,我隻當是他不識得這上麵的字而自個糾結著。可他卻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爺爺,為什麽不是歸呢?
我一開始並不懂他的意思,“嗯?什麽?””霽紅煙雨歸前塵。”他仰起頭看著我,“煙雨之後,不是應該歸於塵土嗎?”
我詫然的看著他,誠然,煙雨之後,終歸於塵土,這本就是自然的定律。然而我卻在沉浮之間非要抓住些什麽來彌補,我內心的那點空缺。我苦笑了一聲,原來自己還沒有一個小孩看的透徹。
我重新抱起他,笑著問道:”虎子,你想知道這祭紅釉背後的故事嗎?”
他歡快的拍了拍手掌,“好哇好哇,又可以聽故事了!”
我看著那杯殘茶吐出自己最後一絲溫度,記憶一點點攀爬布滿整個神經網絡。這是一個故事,同樣也是一段回憶。
可是,故事該從哪裏講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