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16.
為了寫這本書我找素材時,去翻自己中學寫的日記。
我簡直不敢相信,日記本上那些會是我說出的話。
我剛認識Z先生的時候對他的迷戀和癡心已經到一種現在自己不敢回頭看的地步。
記憶都是經過美化以後剩下來的東西。
我總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都像泡沫偶像劇的劇情一樣。或美好如童話或跌宕起伏,驚心動魄。
但若是完完整整的再回頭看一遍曾經,其實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小打小鬧,夾雜著不時的傷心難過。
真的像王心淩的那首歌《那年夏天寧靜的海》裏唱的一樣。
“隻是太年輕,快樂和傷心,都像在演戲。”
初中的日記裏最讓我不能忍受的一件事之一是:我那個時候居然稱呼Z先生為“我的王子”!
看完那些日記,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直打電話罵Z先生:“你那個時候怎麽對我這麽高冷?真把自己當王子了。”
Z先生在電話那頭臭不要臉地說:“我是王子呀。隻是現在變成個胖王子了。”
17.
Z先生為數不多的一個愛好是看電影。
但他大概最不喜歡和我這種人一起看電影了。
因為學過編導的緣故,除非是些特別大師的燒腦片和根本不知所雲的文藝片外。
其他的劇情片我幾乎都可以看了開頭就猜到結局。
我為此頗為引以為傲,但這種天賦顯然就成了Z先生的困擾。因為身邊坐著一個劇透王。
他特別喜歡挑戰我的權威,每次電影一開頭就賤兮兮地說:“你猜啊!我賭你猜得到結局。”
我們一起看過的電影少說也按百來計數了。
其中不乏各種大爛片,像《史前巨獸之流》。
當然也有不少好電影,這中間真正讓我哭出來的電影,印象中隻有《泰坦尼克號》。
Z先生時常會說我冷血。
因為我看電影的時候淚點高到令人發指。
我記得有一回我們和姐姐一起去看《新白蛇傳》,有一段白娘子要被壓入雷峰塔,許仙哭著去追卻沒來得及阻止。
Z先生的姐姐看到這哭得不行,整場氣氛也很哀傷。
我在旁邊冒出一句:“許仙明明跑快一點就趕上了,還故意在雷鋒塔前麵摔一跤。他是成心不想救他娘子嗎?”
然後Z先生和姐姐就無語了。
和我恰恰相反的是,Z先生平時從來不哭,看電影卻很容易落淚。
看《父親》哭了,《唐山大地震》哭了,《歸來》哭了。
算了。我都懶得數。
反正每次看到他眼淚掉下來,我就隻有默默收回哈哈大笑的表情。
電影院裏,一個妹子默默給旁邊的漢子遞紙巾安慰他這有什麽好哭的場景十分詭異。
18.
Z先生和我最近喜歡回憶往昔,像兩個老年人一樣。
走在澳洲的海邊,Z先生突然問我:“你還記得當初放學路上我們總要說冷笑話來比賽嗎?”
我想了想,先拋出一個經典笑話:“如果有一輛馬車,公主是乘客,王子是馬夫。這輛車是誰的?”
“是如果的。”Z先生跟搶答一樣秒速說出答案,“那我問你一個,小狗小貓小豬小雞一起上課,老師要抽查他們背書。誰是第一個背的人?”
“小狗先背,因為旺旺仙貝。”
奇怪的是十年前的冷笑話我們居然記得一清二楚,仿佛是昨天才說過的。
Z先生哀歎一聲:“好像並不好笑。真不知道你那時候笑的直不起腰來是為什麽?”
“哪裏是冷笑話好笑,那個時候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十分開心。
“言下之意,現在不開心了?”Z先生嗯了一聲,丟下一個陷阱題。
“不是不開心,隻是開心多了許多條件。”
“比如說?”
“比如說,街邊剛剛有家奶茶店,我們去喝杯奶茶就多三分快樂。澳洲盛產珍珠,如果我有一條珍珠項鏈就有六分快樂……”
“那如果這樣呢?”Z先生遞過來一張銀行卡。
我不動聲色地接過來,笑眯眯地看著他:“這樣就有十分快樂了。”
Z先生捏起我臉上的肉肉,罵我“小財迷”。
19.
我是很信星座的人,所以把每個星座的性格特點都摸得門清。
我經常和Z先生誇耀的一點是:“我們金牛座都是很沉穩的人。”
Z先生望了我一眼,點了下頭說:“嗯。又沉又穩。”
20.
我和Z先生上大學以後培養出一個共同的業餘愛好——中國國粹:搓麻將。
因為我們後來留學一起去了麻塞諸塞州,簡稱麻省。還被基友們戲稱為“麻省夫婦”,來自一個愛搓麻將的省。
有一回,Z先生在網上看到一個很溫情的段子:
當我老了,我的兒女問起我:“你的初戀情人是誰”的時候,我不希望我去翻出一本舊相冊。我希望我能抬起手指著屋子另一頭說:“他就坐在那裏啊。”
Z先生深受感動,含情脈脈地問我:“80歲的時候,你覺得我會在哪?”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在隔壁Y奶奶家搓麻將,就在對麵D爺爺家搓麻將吧。”
21.
我的手機裏存了上萬張照片。
每次翻起來都可以說出一大堆故事。
這是我們在方特公園的照片,這是我們在鳳凰河邊的照片。
這是我們在廈門鼓浪嶼的照片,這是我們在台灣夜市的照片。
這是我們在波多黎各熒光湖的照片,這是我們在東南亞柬埔寨的照片。
不知不覺,我們一起去過很多很多地方。而且常常隻有我們兩個人。
這些年來, 分不清是Z先生陪著我 ,還是我陪著Z先生。
從情竇初開的十幾歲到長大成人的二十幾歲。
所有看起來是一個人的照片,我們都知道:誰是那個拍照片的人?
22.
冬天來了,天氣陡然變冷。
我一覺醒來感覺全身沁涼,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忘了抽席子。
於是打電話提醒Z先生要記得換被褥。
Z先生睡得迷迷糊糊地跟我說:“沒關係。我把自己卷成毛毛蟲,出不來了……”
Z先生畏寒得要命。
但是很多年後我們睡在同一個**,他卻變成了我的取暖爐。
南方的大冬天沒有暖氣,起**洗手間需要鼓足勇氣。
我每次都是風也似的衝出去,風也似的衝回來。然後把兩隻凍僵的腳放到他小腿之間讓他夾著取暖。
他睡得朦朧,但每次都會抓住我的手腳放到他的肚皮上。
那大概是一個讓人想嫁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