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胡玉言上了車,同時林玲也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胡玉言顯得有點猶豫,“林記者,是不是這次你就不要參加調查了?”很顯然胡玉言的語氣有點不自然,對於男人來說婉拒女人請求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哎,剛你還說是我讓你把案件的輪廓清晰起來的,現在你可是欠我老大的人情,你這會可別想想過河拆橋、卸了磨殺驢、念完經就打和尚啊!”很明顯女人對於男人的拒絕也有著自己的一套,而且很少有男人能招架的住。

“行了,郭德綱的相聲聽多了吧你!上車、上車。”胡玉言可沒有林玲的一張好嘴,被他幾句話說的已經有點暈頭轉向了。可當林玲上車了,胡玉言就在想如何跟王勇解釋,因為自己上午才剛剛交代王勇盡量不要讓林玲介入這起案件,而且還挖苦人家嘴風不嚴。可是現在自己要帶林玲到案發現場去,實在是有點“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意思。

可是,這會林玲已經上車,胡玉言隻好硬著頭皮啟動了汽車。汽車在陽光的暴曬下,像是剛剛被拍醒的睡眼朦朧的人,抖動了兩下,才聽見發動機轉動的聲音。

霍藿不願意讓攝製組的人看到他和警察在一起,所以說要稍後打車回去。而黃曉英率先回電視台去了,胡玉言覺得已經沒有什麽必要在找她要錄像了,因為東郊賓館的攝製組又發生了命案,警方已經有足夠的理由向《鑒寶》攝製組調取所有與之有關的證據。但胡玉言仍舊對她客氣了一番,說今後肯定還會找她幫忙,黃曉英爽快的答應了。

胡玉言把窗戶打開,沒有使用空調,空氣的摩擦力讓風嗖嗖的鑽進了正在加速的花冠轎車內,讓人有種被拍打的感覺,但卻也給人一種涼爽的快感。

胡玉言的車開的很快,一檔掛到五檔最多不到五十米的距離,而市區內也常常在六十多公裏的速度下行駛。林玲早已經習慣了胡玉言的飛車,那強硬的風吹和推背的感覺,倒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安全感。

“死者是誰?”林玲撩了撩被風打散的頭發,突然問道。

胡玉言歎道:“是攝製組的外景主持,叫劉軒軒。”

“啊?”林玲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的激動,也顧不得把長發攏到腦後了。

“怎麽了?這麽大的反應。”

“經常在節目中看見她,感覺她是一個比較有前途的主持人,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口齒也極為伶俐,還很有親和感,真的很可惜。是不是她觸碰了某些事情啊?”

“這個還不好下結論,連自殺和他殺還沒有最後判定呢。到了那再說吧,我也隻是聽王勇說了兩句而已,你老問我,我問誰去啊?”胡玉言說著把擋掛在了五檔上,然後猛踩了油門,車子快速通過電台道的街區。

東郊賓館門前,已經停了三輛警車,圍觀的人也是裏三層外三層的,也有不少是媒體和報社的記者,即便上方有著壓力,但《鑒寶》攝製組接二連三的發生命案,記者們是不可能放棄這樣的報道機會的,無論是否報道,把第一手的材料弄到手是最重要的。

胡玉言和林玲兩個人把車靠在一邊,撥開人群走進了賓館的大廳,負責警衛的警員發現是胡玉言和林玲立即放行了。

迎麵走來的是邢振玉,他的表情有點嚴峻。

“什麽情況?”

“表麵上看像割脈自殺,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的鑒定。”邢振玉的話有點含糊。

胡玉言沒有言語,走上了電梯,他的腦子裏在尋思著黃漢文的那一段錄音,劉軒軒的死到底與那段錄音有關?看來想要隱瞞那段錄音也已經不太可能了。

電梯門打開了,七樓裏已經站滿了警察,而唐俊東也在警察中間擺著一張苦瓜臉。

胡玉言看了看眼前的唐俊東,非常理解他,因為賓館遇到這樣的事,恐怕客源和其他生意都將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王勇此時帶著白手套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胡隊,你來了!”說完,他看了看旁邊的林玲,挑了挑眉毛,算是用用表情打了個招呼。

胡玉言暗自慶幸,好像王勇並沒有在意他帶林玲來的事情。所以他什麽也沒提,徑自走進了案發的7104號房間。

這是一個並不怎麽恐怖的命案現場,死者劉軒軒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靜靜的躺在了**,臉上安詳且自然,她左手的手腕已經被劃了個血肉模糊,血已經凝結在了他的手腕子上,而床單盒地板上都淌著已經變成暗紅色的血跡。屍體的右手拿著一片杯子的玻璃碎片,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凶器”。死者雙腳伸直,頭發毫不淩亂。

胡玉言走到床角處,見床的對麵是一張簡易的桌子,桌子上是一台聯想的筆記本電腦,電腦的電源連在了桌子左側的插座上,而賓館提供的免費網線連在了網口上,而電腦的顯示屏黑著。

“電腦一直是打開著的!”邢振玉小聲對胡玉言說道。

“電腦還沒看嗎?”胡玉言問道。

“看了,桌麵上除了幾個必備的軟件外什麽都沒有,各個盤我也搜索了,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文檔。這台電腦很顯然隻是一台娛樂性質的電腦,而並非是工作用的。抑或是工作的文檔都在優盤裏,而我們對房間進行了搜查,並沒有發現優盤這類的存儲設備。”

“可以確定死者生前都在電腦前幹什麽嗎?”

“所有上網的痕跡已經全部被清除了,而其他的使用痕跡,我正在試圖聯係技術人員看能不能恢複。”

“屋中發現遺書沒有?”胡玉言突然向邢振玉轉變了話題。

邢振玉搖了搖頭。

“還真是傷腦筋啊!據現場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自殺!但是好像又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王勇聽著二人的對話在一旁說道。

“死亡時間確定了沒有?”林玲在旁邊插了一嘴。

“這個要進行解剖才知道。”邢振玉的回答很明了。

林玲明白確定死亡時間是個很複雜的問題,除非是還有體溫存在,否則那種單靠簡單的看一眼就知道死亡時間的情況,恐怕隻有在那種叫《少年包青天》的古裝電視劇裏才會出現。

“在劉軒軒的電腦旁邊發現了這個。”王勇把一張名片拿給了胡玉言。

胡玉言看了一眼,是黃曉英的名片,和黃漢文錄音中所說的話一致。

胡玉言,又走到了床邊,在劉軒軒的枕頭邊,擺放著一個小盒。

“這個我們一直沒敢動,想等胡隊你來看看再說。”王勇在一旁說道。

“有什麽不敢動的?”,胡玉言說著把盒子拿了起來,小心的晃了晃,裏邊明顯有個很重的東西。他打開了盒子,裏邊裝著一個十分漂亮的小瓶子。胡玉言猜到,恐怕這就是黃漢文拒收的那個鼻煙壺。

“應該是個很值錢的物件,先當做證物巴!但是記住,對於這個的鑒定結果先暫時保密。”王勇一向對於胡玉言的命令就是服從,從不懷疑,所以他很鄭重接過了小盒,然後裝在了一個塑料袋中。

“屍體是怎麽被發現的?”胡玉言繼續問道。

“每天中午,服務員都會按時來打掃房間。敲門,沒有回應,服務員就想可能是客人出去了,便刷卡進來要打掃房間,然後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邢振玉回答道。

“王勇,你剛才說的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知道是什麽地方了嗎?”胡玉言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位和他資曆一樣老的刑警。

王勇搖了搖頭,“隻是感覺!”

“從這個房間的整齊程度來說,在服務員沒有進來之前就應該已經有人打掃過房間了!”林玲在一旁說道。

胡玉言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這不是自殺?”王勇大聲的喊道。

“現在一切都不好說,一個想要自殺的人布置怎樣的現場都有可能。有潔癖的話也可能會打掃房間的,這叫死的有尊嚴。”胡玉言解釋道。

“但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凶手故意打掃了房間,而消除他作案的痕跡。”林玲繼續說道。

“都有可能啦!我現在不能下定論,看下一步的鑒定結果吧。”胡玉言又在房間中走了走,“把大堂經理叫來!”

“我在這呢,胡隊!”唐俊東正在門外豎著耳朵想聽房間裏的每一個動靜,一聽到胡玉言叫大堂經理,他一個箭步就竄到了屋中。

胡玉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沒經過警察允許就進入現場這是大忌,但是他並沒有發作,怎麽說這也是人家的地盤,“小唐總,我想要昨天和今天的錄像,就門口的這個攝像頭拍下來的就行。”胡玉言交代的很簡單。

王勇一拍腦袋,還是胡玉言的腦子好,實際他殺和自殺很好判斷,看死者死前的那段時間有沒有人進過死者的房間就知道了。

唐俊東點頭稱是,但站在那一動不動。

“我現在就想要,請問你有什麽問題嗎?搜查令剛才小邢已經給你了吧。”

“不是、不是,我是想跟您說,能不能盡快把門口的那幾輛警車給撤走,攝製組所住的六樓和七樓的這兩個房間,我都會通知保安部門讓他們封鎖起來。您看這樣行嗎?”

“嗯,放心,車等調查結束,立即撤走,不會耽誤您的生意的。”

唐俊東雖然知道這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撤走呢,但是見胡玉言表了態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小邢,你去跟著唐經理把錄像拿過來。”

邢振玉點了點頭,跟唐俊東一起走出了房門。

剛走出房門,邢振玉便壓低了聲音就對唐俊東說道:“我想見見大唐哥,我有些話想對他說。”

唐俊東猶豫了一下,這會想見唐俊南恐怕一樓的會客區是不可能的了,而看著邢振玉急迫的表情,恐怕也不隻是找哥哥要錄像這麽簡單,所以他還是點了點頭,決定把邢振玉帶到唐俊南的辦公室去,“跟我來!”

二人順著電梯到了三樓,還是那條昏暗的走道,邢振玉站在了門前,而唐俊東卻站在了牆前敲著。

“請進!”裏邊傳來了唐俊南的聲音。

牆開了,邢振玉的表情奇怪極了,但是他很快明白了這是一道暗門,而自己卻站在了那道永遠也打不開的門前。

“大哥,振玉說要見你!”唐俊東進門後的表情有點沮喪。

邢振玉從旁邊的暗門中走了進來,“大唐哥,又來叨擾了!”

“哪裏?兄弟,來快坐!”唐俊南從老板桌上起身,來跟邢振玉握手。

“哥哥這裏還真是別有洞天啊!”邢振玉看了看這間奇怪的屋子。

“能進到這裏的人都這麽說,嗬嗬,可不要到外邊去亂說我這裏還有個暗門啊!”

“不會,不會!這也屬於商業機密吧”邢振玉一笑。

“這裏可不是隨便能進來的哦,即便是能走到這裏,敲的也肯定是那頭的門。”唐俊南一指旁邊的暗門,而在裏邊這是一麵粉刷的白白的牆麵。

“做生意恐怕就給有這種放人之心吧!”

“今天找我來有啥事,還非要見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裏所有的日常雜務,都是你二哥管的,問他比問我清楚。”

“其實,也沒什麽,隻是好多年了,想跟大唐哥說幾句心裏話。”

“哦,看來你是真有事,你說!”唐俊南的表情一下子有點變形。

“我和二位哥哥都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一起扔石頭子,一塊滾鐵環,一塊揪路過的小閨女的辮子,我想再怎麽親的兄弟,恐怕也沒有咱們的關係密切吧。”刑振玉的表情非常嚴肅。

“你還記得那些事啊!是的,有時候是這樣的,發小比親兄弟可一點不差呢!”

“對、對,我就說咱們振玉兄弟不會忘了咱們巴!”唐俊東在一旁拍著邢振玉的肩膀傻笑著。

“小時候幹什麽都可以,可大了就不是什麽事都能幹了。”邢振玉對唐俊東的示好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是啊,都有家有口了,你那裏是國家的買賣,旱澇保收。我們兄弟這裏可就苦了,別看門臉大,可風險更大,整天這麽多人吃穿用度的,煩都煩死了,也沒個時間大家一起在這麽無憂無慮的玩了。”

“生意做到了一定程度,恐怕也會有瓶頸巴!這就需要很多關係去疏通。”邢振玉的話突然轉變了方向,讓唐氏兄弟一陣的詫異。

唐俊東在一旁沒敢搭茬,而唐俊南雖然臉上還掛著微笑,但是顯然笑的已經僵硬了起來,“兄弟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可沒聽懂!”

“市民間早有傳聞,說你這裏是高官的娛樂場。而在T市,想跟高官說上話,恐怕走你的這條路子是最方便的。”

“對不起,我真的不太懂你的意思。”唐俊南把萬寶路點上,吸了一口。

“一個小小的《鑒寶》節目組,人生地不熟的,卻可以這麽快的讓高層把媒體和警方壓得透不過氣來,我真的難以想象,T市除了大唐哥你外,還有誰可以這麽一手通天。”

“你的想象力還真豐富,我可沒有這麽大的道行來管什麽高官的事,他們願意到我這來玩,我也不能把他們往外邊趕不是!”

“我隻是瞎猜的,你別介意,我推測是有人拜托你把某些高官約了出來,然後談了如何搞定警方和媒體的事巴?我覺得如果有必要你應該告訴我這個人是誰?”邢振玉嚴肅的表來越嚴肅了。

“我很鄭重的跟你說一遍,我沒有做這種事的中間人,更沒有人找過我,你的推理全部錯誤。不能說是推理,你剛才說了你是瞎猜的。”唐俊南的語氣一下子緩和了下來,似乎邢振玉真的沒有打到他的關節上。

“那好吧,我也隻能把話點到為止!如果大唐哥以後有什麽想說的,或者是什麽想要我幫忙的盡管說,隻要不犯法,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肯定幫。”

“好說,好說!”唐俊南顯得非常熱情。

“就隻是想對您說這幾句話而已,也希望我的推理是錯誤的,不,瞎猜的全猜錯了。”

“我現在真的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所想的事確實很有意思,但是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絕不是要你們查不下去案件的那個政治上的中間人,相反我在竭盡全力的幫助你們破案啊!請相信我!”唐俊南手中的香煙已經燒了三分之一,但他卻沒抽一口。

“嗯,我相信你,也請你一定要信任我,如果賓館有什麽事的話,請第一時間通知我,門口的警車馬上就撤,不影響你們的生意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我們盡量為你們減少損失就是了,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明白,謝謝。兄弟慢走。”唐俊南本想與邢振玉再握手,但是香煙正好在右手上,所以他幹脆沒有做這個手勢。

邢振玉走出了唐俊南的辦公室,唐俊東也跟了出來,而唐俊南並沒有送出來,而是關上了門。

“好像這裏並沒有安裝攝像頭啊?”邢振玉抬頭望著天花板。

“是的,我哥沒讓裝的。”唐俊東口出此言後又覺得後悔起來,這時候多說一句真的不如少說一句。

“我去上趟洗手間。唐二哥受累把昨天到今天的監控錄像給我拿來吧!我一會在樓下等你。”

唐俊東點了點頭,按下了電梯的按鈕,先行從電梯下去了。

邢振玉轉到了這層的洗手間中,方便了一下。而當他正要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在那昏暗的走廊裏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邢振玉本能的沒有移動,而是把眼睛探出了出去,隻見一個人影在唐俊南的辦公室前,而那敲門聲非常清晰,而邢振玉知道他敲得不是門,而是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