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4)
前往江港市精神病院的路上,馬教授的臉色一直不好,時不時透過倒車鏡望向後座的薛寒和孫嬈嬈,似乎還沒有辦法接受未知的現實。薛寒也向他解釋了,孫嬈嬈的意識是主體意識,而自己並不是,但從馬教授的表情上看,他貌似不相信孫嬈嬈是這個世界的人。
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車在路上堵了一個小時,薛寒雖然表麵還在和孫嬈嬈開心的說笑,膩膩歪歪,但心裏對於馬教授別在腰間的匕首還是頗為忌憚。他不敢也不能完全相信馬教授的一麵之詞,他的身體緊繃著,若是馬教授突然發作,他別無選擇隻能赤手空拳與其搏鬥,因為必須要保護身邊的女孩兒。
道路暢通時,遠處西方的太陽已化為赤紅色,無能為力散發著最後的光和熱,但它能夠染紅的,隻有薄如絲綢的雲彩。
車輛駛向郊外,窗外的建築漸漸稀少,換做是一棵棵閃過的樹木和一片片綠油油的田野,柏油馬路變成了土路,沙石顛簸,薛寒一手緊緊拉住車內的把手,一手摟著孫嬈嬈的腰,盡量讓她感到舒適。
偶爾,薛寒透過車鏡看向馬教授,他蒼老的臉板著嚴肅的表情,眼睛盯著前方,看不穿他的心思。
不久後,當夕陽最後一絲光芒被黑暗吞噬殆盡,車停了。
薛寒第一件事便是開門和孫嬈嬈走下車,與馬教授保持著安全距離,荒山野嶺,不遠處是一座陰森古舊的四層高樓,可以看到建築主體外表已經牆皮脫落,寬大沉重的黑色鐵門將精神病院與外界分離,就像海中的孤島,與世隔絕。
不知為什麽,他與在無限空間第一次和趙茹到醫院時產生了同樣的感覺
——抗拒與恐慌。
“江港市竟然還有精神病院!”孫嬈嬈疑問道:“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們來的方向屬於西郊,是通往Y市的路途,我也跟爸媽去過Y市,但沒見過這家醫院啊!看這情形至少得有幾十年的曆史了吧,真是奇怪,什麽時候荒廢的?又是因為什麽荒廢的都沒有聽人說過。”
孫嬈嬈的話被薛寒聽進耳內,一陣恍惚,不禁憶起趙茹帶他去醫院的經曆,那次催眠後他醒來是在學校停車場,按理說趙茹不可能將昏沉的他背起走到樓下的,薛寒一度懷疑是自己的幻覺,或者趙茹將自己催眠行走……但是因為那次的事情對於自己沒有任何影響,身邊發生的怪事一件比一件邪氣,他也就沒在意。
但麵對這座看起來廢棄已久的精神病院,薛寒才想起那時的異事,兩者之間,是否存在什麽聯係?
“還在看什麽?走吧。”馬教授此時也走下車,舉著鑰匙晃了晃手臂。
薛寒和孫嬈嬈對視一眼,跟著他的腳步走向陰森恐怖的精神病院,天黑了,夜色混沌中麵前的高樓更顯詭異,裏麵寂靜無聲,隻有遠處的幾聲淒慘如哭聲的鳥鳴,滲人的緊。
生鏽的鐵門側麵有個小門,馬教授走到小門前,叩響。
“當、當、當。”
終於,精神病院內傳來一陣活人的聲音,比馬教授還要沙啞衰老,如嗓子裏塞了硬物一樣,磨耳難忍。
“誰呀?”
“您好,我們是來探訪病人的。”馬教授回答道。
“已經黑了,明天再來吧。”
“不行。”薛寒上前一步說:“我們今天必須見到病人,有急事,還麻煩您通融通融。”
吱呀——
小門打開,一個皮膚瘦黃的老頭擠出腦袋,眯起的眼睛如細縫一般,努力的睜大卻勞而無功。
“隻有你們三個嗎?”
“是的。”
“進來吧……不過12點前一定要離開,不要在醫院裏逗留。”
“為什麽?”
老頭搖搖頭,雙手將小門費力的拉開,馬教授率先踏入,薛寒和孫嬈嬈緊隨其後。隻見門後一大片空曠的草地,鐵門距離精神病院主樓還要約一百米的距離,荒草叢生,散亂的磚頭布滿青苔,濕濘的泥土踩上去黏在鞋底,走起路來有些吃力。
老頭沒有領路,而是轉身進入門後的一間小房子,看起來是門衛室。
奇怪的是,他沒有讓薛寒等人做任何的記錄,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慢慢地走向精神病院主樓,陰風掃過,吹起滿院髒兮兮的落葉,薛寒將孫嬈嬈護入懷中,抵擋著惡劣的環境。耳膜嗡嗡作響,鼻子內嗅到一股腐臭的氣息,異常難聞,但前方的馬教授卻是毫無感覺,很快就抵達主樓前的台階。
三人邁上台階進入主樓內,沒有想象中潔淨的玻璃門,依然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馬教授伸手推門,竟然輕易的就將其推開,頓時腐臭的味道撲麵而來。
三人下意識捏住鼻子,在大廳內昏暗的燈光下,可以看到一名護士模樣的女孩兒端著承載藥品的鐵盤從裏側橫向的走廊出現,當她轉頭看到薛寒等人時,微微一滯,隨即走上前含笑問道:“請問三位是來探望病人的麽?”
她的笑,古板生硬。
“是的。”
“哪位病人呢?”
馬教授眸光一閃,“董。”
護士聽到這個名字明顯臉色一變,驚愕之餘重新打量三人,猶豫道:“我們醫院姓董的病人,還需要查一下,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麽呢?”
“他,就叫董。”
“抱歉,請您們稍等,我需要查一下住院人員的資料。”
就在護士轉身欲走之時,馬教授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護士一驚:“你幹什麽?”
“你知道他是誰,請你帶我們去見他,我們有急事。”
“我……我才不去看那個瘋子!鬆開我,你弄疼我了!”
“告訴我他在哪個病房,我們自己去。”
“三……三樓最裏麵。”
馬教授鬆開了她的手腕,回頭對薛寒和孫嬈嬈使了個眼色,匆匆奔上樓梯。薛寒站在後麵,慢慢地邊移動眼睛邊盯著護士,聽到她自然自語地嗔怪著:“想死自己去,別拉著其他人啊!”
“你說什麽?”孫嬈嬈止步問道。
護士抬頭,見自己的話被聽到,恐懼似的轉身便走,步伐速度極快。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薛寒對孫嬈嬈說:“別管她了,我們上樓吧。一會兒無論出現什麽異常狀況,你一定要最快的離開這家精神病院,然後給金遠打電話,讓他來救你。”
“要不我現在給他打電話吧。”孫嬈嬈擔憂的說。
“別。”薛寒阻止道:“目前的情況還不清楚,我想見見馬教授口中的‘董’,如果他真的和我們一樣,相信多少能夠得到一些線索。金遠的脾氣你了解,他若是來這裏,不說是否會強行帶你離開,但一定會影響到這次見麵。”
“好吧。”
“安,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嗯。”
薛寒和孫嬈嬈並肩上樓,陰暗的樓梯視野並不清晰,彌漫的味道愈發刺鼻,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發出“嘎、嘎”的聲音,這響聲跟牙齒咬碎骨頭一模一樣,不禁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薛寒腦海中湧現。
正在他要低頭看時,前麵的馬教授催道:“快一點,前麵有人。”
薛寒聽到話語不敢怠慢,與孫嬈嬈迎頭趕上,隻見三樓樓梯口處,一位蒙著口罩,戴著眼鏡,身穿白大褂醫生模樣的男人佇立在樓梯扶手旁,雙手插在兜內,靜靜的看著三人。
“你們找誰?”
“董。”
醫生沒有像護士一樣驚慌,聽到這個名字後他發出一聲嗤笑,說:“哦,我見過你,當初他進醫院的案件,就是和你有關吧。”
馬教授臉色陰沉,“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五年前……在我看來仿佛昨天一般。”醫生側開身,“我帶你們去見他,但醫院有醫院的規定,你不要擾亂,否則你走不出這裏的。”
“知道了。”
聽著兩人的對話,似乎是相識,而他們相識的原因,正是因為馬教授口中叫做‘董’的精神病人。
他為什麽會進精神病院?
薛寒懷揣著種種疑問,與孫嬈嬈一同跟在兩人身後,三樓的走廊燈光比之大廳還要暗上幾分,兩側是一扇扇鐵門,上方露著小窗口,翹腳便可以看到裏麵的人,男女老少各不相同。令薛寒感到詫異的是,沒有一個房間的病人吵鬧或者說胡話,沒有瘋狂的舉動和歇斯底裏的喊叫,寂靜的嚇人。
這些……是精神病人?
走到三樓最裏側,一扇鐵門與其他房間相隔甚遠,好似故意要將其與別的病人遠離,腐朽的鐵門竟拴著六把碩大的鎖頭,仿佛裏麵關押著恐怖的怪物!
醫生無言,掏出鑰匙將鎖頭一個個打開,薛寒注意到馬教授的手已經放到了後腰處,不由得皺眉,難道他帶自己來的目的,是殺死‘董’?
“哢、哢、哢……”
當最後一把鎖頭打開後,鐵門自動的向裏側移動,一張潔白的病床出現在薛寒的視野內,還有一名背對著眾人站在窗戶邊,負手而立的男人。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緩緩回過頭,一張陰慘慘的臉駭人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