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老胡,據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情況看,這個叫範海方的大學講師有殺何莉莉的重大嫌疑。”王勇在一旁一邊看著材料一邊說道。

“為什麽這麽說啊,是因為何莉莉優盤裏的那些論文材料和她手機裏的那些短信?”胡玉言坐在辦公桌前,依舊擺出一副悠閑的樣子,他的右手掐著煙,煙已經燃燒了大半,長長的煙灰頂在煙頭上。煙灰缸就在他的眼前,但卻不見他彈上一下。

“你已經看過了啊?沒錯,何莉莉的包中有大量的證據表明,她現在正在為她的班導師範海方代寫論文。”

“這些東西在黃老做那個肇事棄屍嫌疑犯的心理刻畫分析之前,我就已經都看過了。”胡玉言的眼睛根本沒看王勇,而是盯著眼前的電腦液晶屏幕。

“什麽事你都是先人一步啊,嗬嗬。不過,本科生給大學老師代寫論文,天下奇談啊!”

“說你不看報,不學習吧!報紙上經常有的,這種事情其實在大學中很普遍的,學術腐敗無處不在啊!”

“哎,你說那個姓黃的老家夥是不是有點神?聽了咱們說了兩句案情而已,就說出了一堆什麽凶手應該也是大學生,家庭條件優越,還有私家車啥的,我感覺他有點像街邊算命的先生了。這些判斷跟範海方一點也不吻合。”

此時,胡玉言感覺到煙頭的溫度已經有點燙手了,所以幹脆把煙大頭朝下,按死在了煙灰缸中。

“咱們什麽時候去抓人?”王勇見胡玉言隻顧著倒騰手中的煙,有點鬱悶,趁機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抓人?抓誰?”

“範海方啊!小禿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嗎!反正我覺得那個黃老頭的判斷有偏差,我就覺得這不是什麽交通肇事,而是謀殺,這個範海方的嫌疑最大。”

“黃老的判斷準確與否我不知道,即便是謀殺的話,我覺得凶手也不應該是範海方。”

“為什麽?從何莉莉與範海方互發的手機短信上看,她一直在幫他寫論文,並且提出要範海方幫他留校,不然就威脅會把代寫論文的事說出去,範海方怕這件事情泄露,殺了她也不足為奇啊?這個作案動機夠充分的啊!”

“事情哪有這麽簡單?何莉莉確實威脅過範海方,但是也不能憑這個就證明範海方就是凶手。”

“你又有什麽新的線索了?”

“沒有,但就憑在屍體的周圍發現了死者的皮包這點來看,我覺得這個案件就有疑點。”

“你是說……,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凶手不會這麽傻把和自己有關的證物扔在拋屍的現場吧?”

“當然這隻是從常理上來說,如果是個大膽的凶手的話,也可能會這麽做,然後讓警方迅速發現這個疑點,從而洗清自己的嫌疑。不過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為範海方是個大學老師,他不會故意把自己論文造假這種自毀前程的事輕易的拋出來的。而且,從何莉莉的包上就能看出來不對勁的地方來。”

“能看出什麽?”

“王勇啊,王勇,你能不能對證物觀察的再仔細一點?”胡玉言第一次用正眼看了看王勇,眼神裏充滿了責怪的氣息。

王勇抓了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對那個皮包上的問題一無所知。

“雖然你是剛剛才回來的,但不會不知道T市之前下了一場大雨吧?明白了嗎?”胡玉言明顯是在培養王勇可以獨立思考問題的能力。

“我想想啊!”,王勇的接到了胡玉言的提示,立即茅塞頓開,“你是說那個包沒有一點濕漉的樣子。”

“嗯,那個包的料子我查過了,是納米棉的,很吸水的,包中沒有防水層,但是我們拿到這個包的時候,它卻是幹幹的。包裏麵的東西也沒有水漬和浸泡過的痕跡。”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要故意陷害這個叫範海方的老師?在拋屍幾天後,才把那個包放回到拋屍地點附近的。”

胡玉言見王勇終於朝著自己所想的思路來了,衝他點了點頭,表示了肯定。

“那一定是範海方身邊的熟人,要不為什麽要陷害他呢?”

“我的想法正好和你相反,我認為這個凶手肯定不認識範海方,否則恐怕他在第一時間就會把這個包扔在現場了。而且我覺得如果他不認識範海方的話,也就不應該認識死者何莉莉。”

“你的意思是這還是一起交通肇事事件,而不是謀殺?”

“極有可能就是某位公子哥飆車時,撞傷了死者,凶手怕擔責任又把死者碾死後棄屍,一開始凶手拿走了死者的包,是為了警方發現死者後可以晚一點確認她的身份。不過他發現何莉莉的包中有那麽多的秘密後,就想到了回到拋屍的地點去,把這個包放在屍體不遠的地方,好讓警方發現屍體後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範海方身上。”

“有道理!”

“從凶手把那個包又放回山上這點來看,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了,那就是凶手就在T市理工學院裏,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那的一名大學生。因為如果何莉莉和凶手八竿子打不著的話,我想凶手是不會冒著風險去陷害範海方的。而能把何莉莉、範海方、凶手三者聯係在一起的地方,我想就是T市理工學院。”

“凶手的陷害行為,正說明了他雖然不認識範海方和何莉莉,但是卻極有可能就在T市理工學院裏上學,因為如果屍體被發現,T市理工學院就變成了一個必須要調查的範圍,凶手正處在這個不大的排查範圍中,極有可能被發現。所以他必須想辦法讓警方的視線變得更狹隘起來,而找到一個嫌疑最大的人做自己的替罪羊,是最好的辦法。”王勇對胡玉言的跳躍思維非常的震驚,他所思考的問題都是自己從來不曾企及的高度,他隻能順著胡玉言的提示做一個被動的思考者,此時他深深地覺得坐在自己對麵的男人的智慧是那麽的深不可測。

“案發地點,我想也不會離棄屍地點太遠,如果何莉莉和凶手並不認識,但又都在一個學校上課的話,發生交通事故的**點極有可能就是上學或去宿舍的路上。而在T市理工學院附近這幾天沒有人報案說有交通事故發生。從這點上來看,發生車禍的時間嗎,應該是在深夜。再從死者最後的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的時間就可以推出,發生車禍的時間應該是前天的晚上。”

“老胡,你比那個黃大仙還神啊!”王勇發自肺腑的誇獎著胡玉言。

“我說一點,你別生氣啊!”胡玉言笑道。

“你這家夥,快說!”

“我現在有點相信黃老說的話了。”

“相信他說的話?”

“嗯。其中有一點我已經按照黃老的描述去調查過了,那就是範海方名下沒有車,這點我已經確認過了。”說著,胡玉言把電腦屏幕轉了過來,給王勇看,原來他剛才一直在查範海方的資料。

“我還是要問一句,要不要把範海方抓來?”

“我說你也是老刑警了,別還老抓、抓、抓的!有證據就逮捕,沒證據叫來例行詢問就是了!給趕快把範海方叫來詢問,他雖然不是凶手,但從短信的時間上看,最後見到何莉莉的應該就是他。不過你記住帶範海方來警局的這個程序要搞出來點動靜來。最起碼要開著警車鳴笛去,讓學校裏的人都知道範海方被警方帶走了。”

“啊?為什麽?”

“你呀?真傻假傻!剛剛不是說了嗎,凶手很有可能就是T市理工學院的大學生,如果是那樣的話,範海方被警方帶走的消息一旦傳開,那個凶手勢必會放鬆警惕的,我們也好暗中調查。不過你記住啊,為什麽抓範海方,隻字不要提,特別是他論文造假的事更不要提。如果有校方攔阻,你就這麽說,說大學裏有一批學生參加了傳銷的事,要讓範老師去指認一下,明白嗎?”

“好的!那麽傳銷案你打算怎麽解決?”

“我的意思是先把金毛連超那些人放了!”

“放了?”

“王科長已經脫離危險期了,而我們的三名刑警也說,連超、劉新他們並沒有參與打人的事。他們三人最多就是個看場子的,沒這麽嚴重。”

“那也不能這麽輕易的放了啊?就不再問問他們背後的事情啦?”

“這三個人是最底層的小混混了,留下他們還給管他們一頓窩頭鹹菜,你看除了劉新的老媽來看過她的孩子之外,其他人的家屬哪裏來過啊?”

“那個妖豔的女人啊,坐那就哭,說沒管教好兒子是她的錯,結果問她知不知道兒子幹了什麽,卻一問三不知。”

“她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她兒子肯定不隻這一檔子事,說多了反倒會給她兒子找來麻煩的。”

“把這幾個小鬼放了,然後放長線釣大魚。但是我們有這麽多公務人員受傷了,這時放人工商局那頭怎麽交代啊?”

“王科長又不是連超他們打的,再說咱們公安辦事,什麽時候他們工商局有權力管了?再說人關也關了,他們幾個最多也就是違反個《治安處罰法》,放人我們也沒有違反程序。”

“放了連超他們後,我派精幹的弟兄去跟蹤他們,我想即便找不出那個女魔頭來,他們也一定會去和那個女魔頭的頭馬宋濤接頭的。”

“嗯,能順道把毒品案破了最好。這個事還是由你全權負責,我這可是為了你好,你破獲一起毒品案那可是大功一件。還有起大學生作弊案那也是上邊交代下來的,破了案,集體二等功,個人一等功那是跑不了的,這事你可抓緊點啊。這肥差我可都讓給你了啊?”

“老胡,你就壞吧!什麽讓給我啊?你是根本放不下那起密室自殺案巴!”

“嗬嗬,我成全你,你也給成全我啊!對了,要查那個女魔頭你可以試著照黃老說的在相關的信息裏巡查一遍,看看有沒有符合這種條件的女人。”

“你還真是著了道了啊,信那個老頭子的話?”

“我想試一試!”

“真拿你沒辦法,對了我聽說人家林記者為了那個自殺案,跑去了死者的老家了?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跑這麽遠的路,你心裏頭不擔心啊!”

“其實是她要去采訪的,我可沒有權力給她派任務啊。”

“哦?”王勇故意拉了一個長音,臉上帶著壞笑。

“你們這些小子就壞吧,還不是你們都不在這裏,我沒有辦法嗎。”胡玉言說出這句話時,想起了還在洪甫縣的林玲,自從那個電話後,兩個人還沒有第二次聯係,不知道她這會怎麽樣了?

“那你也要去洪甫縣嗎?”

“現在還不行,答應了黃老再詢問一次孫其名的,說話給算數,審完之後,我會親自去一趟洪甫縣。”

“林記者那裏一個姑娘家,自己去鄉下也不太安全,你還是快點過去吧。”

“有時候,我一直都在想,她其實挺適合當警察的。嗬嗬。”

“嗬嗬,在外國電影中警察配記者的破案故事,可是被奉為經典啊!”

“行了,別臭捧了。現在你負責那個傳銷案和毒品案,順帶查一下作弊案。車禍棄屍的案件我本想讓小邢去查的,不過一來他剛回來,二來還要陪黃老,你也辛苦點先帶著查巴。等把黃老送走,讓小邢再接這攤子活。我按你們的話說就是找個清閑,繼續查那個密室自殺案。”

“分工明確,符合各自的特長,還是胡大隊長你會安排。”王勇此時豎起了大拇指,不知道這是在誇獎胡玉言,還是在諷刺他。

突然,胡玉言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什麽事?什麽?有人自首?這種事也來找我嗎?問清楚什麽事!然後該怎麽辦怎麽辦啊!”胡玉言衝著電話裏喊道。

電話是內線電話,是從局裏內部打來的,很明顯電話那頭說了很重要的情況,這個情況讓胡玉言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後,胡玉言對電話的聽筒裏說道:“好的,我馬上過去。”

“什麽人自首啊,還給你親自過去。”

“自首的人說他一直在為一個給考試提供答案的作弊犯罪集團製造無線耳機。”

“這事應該我去吧,你剛分的任務啊。我運氣還真好,作弊案這麽快就有眉目了。”王勇嬉皮笑臉的,但是他突然發現這個玩笑開得有點不合時宜,因為胡玉言的臉上一點要笑的感覺都沒有。

“自首的人還說,他的女友失蹤了,要我們幫忙尋找。”

“幫忙尋找女友?開玩笑,報失蹤不就完了嗎?”

“他說他的女友是被那個作弊集團軟禁了,還有他說他女友的名字叫何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