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範海方已經給那個賬戶存上了兩萬元錢,之所以沒有把十萬元給對方全部匯去,他是怕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對方會無休止的勒索,這是電視劇裏常有的情節,不得不防。但是,他做賊心虛,又不敢不給,如果真的是一拍兩散,倒黴的還會是他。

所以,他給對方匯去兩萬元錢,這純粹是一種試探。匯完錢後,他一再給那個手機號碼發著短信,向他解釋著自己手頭隻有這麽多錢,希望對方饒了他。

但是,對方對他的哀求一點反應都沒有,範海方根本不知道是對方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還是已經生氣了,準備把他讓何莉莉代寫論文的事說出去。鬱悶的範海方曾經大著膽子給那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電話,可是那頭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這讓他無奈極了。

範海方此時也隻好等待著一種命運的到來,這種命運像是末日審判一樣,讓他非常的煎熬。

當然,在等待這個結局的時候,範海方還想把一件事情搞清楚,那就是何莉莉跟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關係?可是何莉莉的手機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這讓他對何莉莉的行蹤也充滿了猜測。

範海方很想到女生宿舍去找何莉莉,但是那天何莉莉勾引他的事,讓他到現在都還有點反胃,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再遇到何莉莉的話,要以怎樣的表情去麵對她?

況且那樣做會非常顯眼,雖然自己是何莉莉的班導師,詢問一個學生的情況並無不妥,但如果把問題問的很深入的話,自己與何莉莉的關係就極很有可能會暴露。

後來,他想利用物理課或實驗課點名的機會,向她班裏的其他同學問一下何莉莉的情況,但是他後來才想到何莉莉已經大四了,課程早已經結束,這個機會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範海方還是選擇理智的等待下去,等待著有人聯係他,無論是那個陌生的號碼,還是何莉莉,都可以。

可是,這二者誰都沒有再聯係他,這讓他鬱悶極了,等待永遠是最痛苦的,而等待未知的結果會讓人驕躁、不安,甚至是絕望。

在這種情緒下,範海方度過了渾渾噩噩的兩天,這兩天他思考了很多,但是卻想不到哪裏出了問題。

不過,範海方的電話終於還是響了,而這次是個同樣陌生的號碼。

平常除了不定時的接收幾條垃圾短信外,範海方很少用手機收到外界的信息,對於現代人類來說,他算是一個格格不入的“怪物”了。範海方的交際人群也很窄,他幾乎沒有什麽朋友,平常電話響起,他基本上可以確定的就是那麽幾個人,會給他打電話的人用一隻手的手指就可以數的過來。

範海方看著這個陌生的號碼,他在想不會是那個敲詐自己的人為了安全起見,換了手機號碼呢?絕對有可能,但是他又為什麽不發短信,而是改成了打電話了呢?

問題很多,但不管怎樣,都要先接這個電話再說。

“喂,喂,你是?”

“您是範海方老師巴?”聽筒那邊傳來了一個男性的聲音,從聲音上判斷,對方的年齡應該不到三十歲。

“是的,我是!你是誰?”

“我嗎?應該也算是您的學生吧,原來物理實驗您帶過我,我也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

“我帶過不少學生了?你叫什麽名字?”範海方聽到那頭的聲音很平和,所以心情也放鬆了下來。

“我叫秦渙!是電子係的畢業生。”

“我記得你,原來你和我們班的何莉莉搭組做過實驗,還拿過好多發明獎,對吧?”範海方這話一出口,就覺得說的有些不妥,這麽直接的說出“何莉莉”的名字,很可能會被秦渙懷疑,讓他以為自己和何莉莉的關係不淺。

很明顯秦渙聽到了“何莉莉”的名字有了短暫的停頓,不過聽筒的那一頭還是很快恢複了通話,“您的記性真好,是我。”

“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請問您知道嗎?您的學生何莉莉失蹤了!”

“失蹤了?”果然是為了何莉莉的事來的,範海方後悔自己剛才說出了何莉莉的名字來。

“嗯,是的。好多天沒有見過她的人了,問她的同學都說不知道。我現在很擔心,後來她的同學說,她一直在給您做一些研究的準備工作,所以我費了老大勁才要來了您的手機,就想問問您是不是知道她的情況?”

範海方的腦子裏瞬間產生了一個想法,便隨口問道:“你和何莉莉是男女朋友嗎?”

“應該算是吧!我們一直同居。”秦渙的語氣很坦然。

而範海方卻十分疑惑,從秦渙的口氣聽來,他說自己是何莉莉的男朋友並不像是說謊。但是何莉莉為什麽還要在那天晚上提出非要嫁給自己呢?女人真的是最善變的動物,而自己和秦渙都像是被何莉莉賣了還在為她數錢的傻瓜。

“對不起,我確實不知道她在哪?”

“那好吧,看來您也是不知道的,那我就準備報警了。讓警方幫我們找人巴。”

“報警?”範海方聽到這兩個字感覺到很不舒服,他的反應非常劇烈。

“您怎麽了?”

“沒什麽!隻不過是覺得這有點小題大做了巴,何莉莉是成年人了,隻不過是兩天沒有聯係而已,不要這麽緊張嗎?又不是什麽大事!我知道這件事了,我會聯係學院去詢問一下的。看看她的家裏知不知道她的情況。如果真的是出了什麽問題的話,也應該由我們學校這方麵去聯係警方的。”

如果何莉莉真的失蹤了,那麽警方介入的話,就很有可能會查到他論文造假的事情,這不是範海方願意看到的,所以他盡量要打消秦渙報警的念頭。

不過,範海方也在想,秦渙打來的這個電話,自己就有了一個向其他人詢問何莉莉的正當借口,不會再惹人懷疑了。

“我要報警是有其他原因的。”

“什麽原因?”

“有些話,我想跟您出來談談,不知道您有時間嗎?”

範海方在想秦渙恐怕不是那個敲詐犯,因為敲詐犯是不會這麽坦誠相見的,但是顯然秦渙掌握了一些何莉莉行蹤的線索,這也正是他關心的事,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好吧,地點在哪?”

“我們也很拮據的,請您到金騰街一家餃子館來,店麵不大,但很幹淨,可以嗎?”

“好的,這沒關係,我請你就是了!時間呢?”

“現在可以嗎?”

範海方稍加思索,“好吧,你等我,到那之後,如果找不到,我再給你打電話聯係。”

“好的,請您盡快!”

撂了電話,範海方經過了短暫的思考,自己是何莉莉的班導師,秦渙找到自己不足為奇。但他同時預感到自己和何莉莉的不尋常的關係恐怕已經被很多人察覺了,隻不過他周圍的人都裝作不知道而已。

不過,秦渙上來就告訴他與何莉莉同居的關係,恐怕他還不知道自己和何莉莉發生過關係這件事。

還有,秦渙的話中提到“我們也很拮據”,看來要見自己的人不會隻有他一個人而已,至少應該有兩個人在場,那個人到底是誰?他不知道。二來,秦渙既然有請客的意思,就應該不是敲詐。

所以,範海方認為他應該去,因為無論怎樣,現在形勢都對他不利,原地不動,他不會了解任何的事情,為今之計也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鎖上了宿舍的門,快步來到了宿舍區的門口。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天晚上已經很晚了,何莉莉如果回宿舍的話,走的應該是自己左手邊的那天並未修好的那條坑窪的小路才對,他此時很想過去看一下,但是由於這兩天雨下的很大,那條路已經變得泥濘不堪,再加上秦渙還在等他,所以他還是快步向右邊走去。

很快他就來到了街邊,很多輛出租車在這裏等著,出租車司機們知道這裏是教工宿舍,常有T市理工學院的老師出來打車。在這停著,有生意,又可以省去瞎跑的油費,司機們都很樂意。

不過,這種地方停車也是有規矩的,那就是先來後到,不能搶,要按順序。而且在這個“黃金地段”拉活的出租車每天就是這麽幾輛,別的車想插也插不進來,頗有些占山為王的感覺。

開過來的出租車司機是個頭發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他把車停在範海方的身邊,看了他一眼。

範海方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到金騰街去,那有一家餃子館,您認識嗎?”

“那地方不大,應該不難找。”

車很快從路口駛向了快速路,司機根本不理會範海方,而是拿著對講機在跟其他司機聊天,這種對講機的聯係方式,誰說的話,其他的幾個人都能聽見。你一句我一句的,有點像QQ群組裏聊天的模樣。

範海方也不答話,把眼睛一閉,仔細的聽著這些出租車司機有趣的對話,對講機裏發出了刺啦刺啦的聲音,總是斷斷續續的,但是很顯然這是這些司機一天裏僅有的一點點樂趣,他們正在愉快的享受著。

他們的話題,很寬泛,從國家大事到八卦新聞,有時還會插播幾則黃色笑話,不過很快範海方聽到了令他感興趣的話題。

“老黃,老黃!到哪了?”

“流雲路,風華街的地界!”

“夠遠的,嘿嘿,那裏邊有家包子鋪的包子不錯,回來給我帶二斤啊!”

“給我也買一份,我給我兒子嚐嚐,他上學累,有時老晚才回家,我回家那會也跟他聊不了兩句。”

“哎,前天晚上嚇死我了。”

“咋啦?”

“對呀,啥事把你劉大膽給嚇著了。”

“遇上了一個趕著去投胎的唄。”

“哈哈,你遇上鬼了?黑無常白無常跟在後邊了巴?哈哈!”

“真的遇到鬼就好嘍,遇上了一個黑旋風!”

“那是比鬼可怕,提著斧子來砍你的腦袋的巴?哈哈!”

“別笑、別笑,真的呢!前天晚上十一點多,有個黑色的帕薩特轎車,車開得,那叫一個快!跟電影裏那個漂移一樣,斜著滑過來的。這幫小年輕,開車真夠瘋的,要是撞到人怎麽辦啊?”

“你管那個幹啥,反正那不是你兒子,撞死了也不用你去賠錢。不過說實話,咱兒子估計也沒有那個命開這麽好的車。咱們這威誌汽車以後就傳給他們接著開吧!”

“你們不知道,那天真的很奇怪的。”

“真碰上鬼了?”

“不是,那天我就在咱們的停靠的位置停著,等看看還有沒有人出來坐車,結果那輛帕薩特就開了過去,我看到那裏邊坐著一個穿著很時尚衣服的小妞坐在副駕駛上。”

“咋啦,看上那個小妞了。”

“別鬧,別鬧,我開始以為那個小妞是被大款包養的大學生,晚上給她送回宿舍來。但是沒有想到,那輛帕薩特開進那條小路不久,那個女孩自己走出來了。”

“這有什麽奇怪的?”

“奇怪的就是那條路是通往宿舍的路。隻有去宿舍的人才會抄近道走那裏,可是車已經明明開進去了,卻為啥那個女孩自己又走出來了呢?”

“走錯路了唄!”

“走錯路,也應該是車倒出來才是啊!為啥那個小妞自己出來了呢?”

“我說劉大膽,你就是愛瞎琢磨。人家愛咋地咋地,關你什麽事?”

“我還問那個小妞,要不要坐我的車走,沒想到她連理我都不理我,就朝著大路走去了。”

“人家一個大姑娘,大晚上上一輛出租車,再遇上個色狼,哈哈。不安全、不安全!”

“姑娘?那點還沒回宿舍的哪裏還有姑娘?嘿嘿!”

“別鬧,別鬧!我跟你們說啊,還有更不正常的事呢,那個小妞走過去不久,那輛帕薩特隨後也開出來了。”

“這有啥不正常的?”

“你們想啊!一起進去的,出來又都是一個方向,為啥不一起出來,非讓女的先走出來,自己再開車出來。哪有這個道理?這裏邊肯定有事!”

“我說劉大膽啊劉大膽,你不當警察,屈才了”

“哎,當初警察掙得少,而且沒有加班費,才去工廠開班車的。沒想到人家現在每個月啥都不幹,弄點咱們的違章罰款就夠過日子的了。”

“嘿嘿,劉大膽要是幹警察,肯定比《T市晚報》上登的那個咱們市的刑警英雄胡玉言要牛多了,你看你觀察的多細啊!哈哈!你沒看看那個小妞穿啥樣的**巴?”

“老黃,你少取笑我,我告訴你,我就是覺得這裏邊有事,我還把那輛帕薩特的車牌號記下來了呢。嘿嘿,要是這裏邊真的有事,我就把這件事跟警察去說。”

“好的,好的,你做你的良好市民!哈哈!”

“有事也早有了,這麽多天了,這周圍啥事都沒有,劉大膽,別瞎琢磨了,好好開車,回來再成天琢磨這事耽誤了生意,那可不劃算。”

“放心、放心,不會的,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嗬嗬!”

這幾個司機,你一言,我一語的,有些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範海方突然想到何莉莉就是在前天晚上從自己宿舍走後就聯係不上了,而她極有可能就走了當時的那條小道,而那個時間也正好是剛才對講機裏司機所說的帕薩特經過的時間段。而從何莉莉的消失後不久,那個敲詐的短信就來了,難道這裏邊有什麽必然的聯係嗎?

一定有的!

範海方這時向司機開口說道,“老師傅,能不能幫我問一下那輛帕薩特車的車牌號碼?”

“啊?”司機詫異的看了看範海方,沒想到他一直在注意著他們的談話,“他們胡說八道的,您可別當真,我們經常這麽逗著玩。”

“嗬嗬,沒關係,假的也不要緊。”

司機又看了看樣子有點木訥的範海方,怎麽也猜不透他想幹什麽,但怎麽說範海方也是自己的客戶,所以他拿起了對講機說道:“劉大膽,你遇上知音了,坐我車的這位先生,想問問你,那輛帕薩特的車牌號?”

隨後從對講機裏傳來的是各種各樣的嘲笑聲。

“那位先生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什麽事了嗎?”

範海方聽得很清楚,他衝旁邊的司機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好像隻是好奇吧。”司機說著再次看了看範海方,範海方一言不發就這麽瞪著那個司機。

“是T25310,黑色帕薩特轎車沒錯!”

“不是很特別的號啊,你還真記得住!”司機嘲笑著劉大膽。

“那是,我說過我很適合當警察嗎?”

“少吹牛皮了!”司機一邊又開始笑了起來。

範海方這時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水性筆,把那個車牌號寫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然後又閉上眼睛一言不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