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最後的路途

齊修遠再次醒來已經是清晨了。穀底的河水依然水浪噴薄,那堆篝火也已經燃盡,灰燼處冒著淡淡的青煙,煙氣飄**在頭頂上空,和森林中的晨霧融匯在一起,濃淡如練地蒙掛在林間。

齊修遠感覺身體還是酸疼異常,頭也懵懵的,他發現自己睡在帳篷裏,趕忙四下看了看,昨夜生死搏鬥的痕跡依然清晰,獵槍和柴刀立在帳篷門口,老六的屍體用一個樹枝蓋著,但不見曼曼的蹤影。

“曼曼!”齊修遠喊了一聲。

話音剛落,曼曼的聲音傳來:“我在呢,修遠。”

這一聲回答讓齊修遠感到踏實無比,經過昨夜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殊死搏鬥,他感到此刻對曼曼無比的依賴親近。

曼曼輕輕的走到帳篷門口,她手裏端著鐵鍋,鍋裏是冒著熱氣的菜粥,香味猛的飄進齊修遠的鼻腔,讓他立刻感到饑餓難當。

曼曼把粥鍋遞給齊修遠,說:“趕緊吃吧,這是我用草藥熬的米粥,都是幫助你康複的草藥,吃完了,你就有力氣了。”說完,她又把野營餐勺遞給齊修遠。

齊修遠已經餓的不行了,他接過餐勺,狼吞虎咽的吃起藥粥來,曼曼在一旁認真的看著,眼裏都是欣慰關切。

不一會兒功夫,齊修遠把一鍋藥粥都吃了下去,頓時覺得渾身上下有了力氣,他在曼曼的攙扶下站起來。

齊修遠深情的看著曼曼,昨夜的搏鬥和驚嚇讓她顯得異常憔悴,她麵容蒼白,但眼睛依然明亮清澈。

齊修遠看了一眼坡下洶湧澎湃的河水,輕聲說道:“曼曼,要是沒有你,我也許已經葬身這激流中了。”

曼曼眨眨眼,說:“我是在兌現承諾,我答應過你的,在森林裏,我會照顧你,保護你。”

齊修遠點點頭:“謝謝你,勇敢的森林女王。”

曼曼微笑,笑容燦爛:“你應該感謝這森林,感謝這無邊無際的綠色,是它們給了我們佑護,給了我們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氣。”

聽了曼曼這些話,這一路上遇到的危險和快樂在刹那間一起湧上齊修遠的心頭,他看了一眼四周綠色的密林和灌木,頓時覺得一股無邊的振奮之氣在心頭湧動,他向著河對岸的森林和山巒望了望,說:“謝謝你曼曼,有了你給的勇氣,再大的危險都不算什麽!我們收拾一下,該忘記的就忘記,該掩埋的就掩埋,離開這個生死之地,繼續往前走,去我們的木馬湖!”

曼曼仰頭看著意氣滿滿的齊修遠,點頭:“好!我們繼續出發!去我們的木馬湖!”

倆人相攜出發,繞過烏紮嘎山,又經過了漫長艱難的下山路,最後到達地勢平緩的地方,再往前走,更加森密幽暗的原始森林出現在路途前方。

倆人決定先修整歇息一下,就在一棵枯樹邊坐下。

齊修遠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側頭問曼曼:“曼曼,那天你給禿奎吃的是什麽漿果,讓他像中了邪一樣。”

曼曼微微苦笑:“哦,那是一種吃下去能產生幻覺的漿果。”

“那你吃了怎麽沒事?”

曼曼眨眨眼,向齊修遠笑了笑:“我是森林女王啊,吃什麽都沒事。”

齊修遠一愣,然後笑:“估計你提前偷偷吃了別的東西,把那漿果的致幻效果給抵消了。”

曼曼點頭:“嗯,你猜的很對。那漿果要是直接吃,就會產生很強的的幻覺,會看到很多白色的小孩到處跑。我當時給他吃,隻是想嚇唬嚇唬他,誰知他吃完後嚇壞了,一邊開槍一邊跑,最後掉進了陷阱裏。這確實是我沒想到的事,我想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齊修遠歎口氣:“他的下場確實很慘,但如果不那樣對付他,估計現在死去的是我們。”說著,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禿奎臨死前驚恐的目光,不禁喃喃說道:“一枚小小的漿果,就有那麽神奇的力量,這東西也隻能在南方的森林裏才會有。”

“是的,記得奶奶說過,按古代醫學典籍裏的說法,我們國家植物的特性是北陽南陰。北方的森林裏,生長的大都是人參那種陽氣旺盛的植物。而南方的森林濕氣大,環境陰鬱,所以在這裏生長出來的,大多是致幻植物和劇毒植物。”

齊修遠點點頭:“這個說法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但細想起來確實有道理,覺得神奇又神秘。”

曼曼環看了一眼前方蔥鬱茂密的森林,說:“這無邊無盡的原始森林裏,隱藏著太多神秘的東西,我們人類所能了解的,隻是它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記得奶奶說過,世界上的植物萬千種,它們各有各的習性和特點,有的可以救人,有的卻能害人。就像人類一樣,有善良的也有凶惡的。”

聽到這裏,齊修遠不再言語,曼曼這些富有哲理的話,讓他陷入沉思中。

曼曼似乎看懂他在想什麽,笑了笑:“這些植物既然生長存活著,就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所以我們要順應自然,好好研究它,去發現它們對我們有利的地方,這也是所有藥用植物研究者所要奮鬥和完成的事業。”

正式進入原始森林後,隨著溫度的漸漸變暖,越往裏走,身邊的樹木植物也越來越紛雜多樣起來,它們藤條擰結,身上蒙罩著厚厚的綠色苔蘚,或直衝天際,或華蓋如雲,甚至長在樹幹裏的寄生樹也都粗壯無比。

但令倆人欣慰的是,黃文凱在樹石上所留下的記號依然頻頻出現,每當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刻,一個簡單的記號就能給他們指引出一條新的隱蔽捷徑。

齊修遠和曼曼在這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裏慢慢行進,雖然道路曲折濕滑,但彼此曆經磨難後心中深深的默契和信任,讓一切苦累都變得輕鬆異常。在曼曼的精心護理照顧下,齊修遠的身體已經恢複如初,他們也感到,隨著日夜交替,隨著前進的腳步不斷深入延伸,木馬湖也即將到達。

經過了兩天的穿越,倆人走出了那片最深密的原始森林,隨著道路地勢再次慢慢升高,一座大山再次出現在眼前。

翻過三道山彎,道路越來越難走,樹林陰密無光,黃文凱留下的記號也不再清晰可尋,很多次,曼曼要尋找很久,才會在某個林叢中找到黃文凱留下的記號。

臨近傍晚,天空中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整個森林一下子變得暗淡一片,道路濕滑難行,齊修遠和曼曼也穿上了雨衣,互相攙扶著往前行進。

走了很久,一棵高大粗壯的大榕樹出現在了眼前,這棵榕樹的直徑足有三米,高已及天,枝丫伸展著,藤條糾纏垂地,和其他的樹木葉冠交錯在了一起。

齊修遠擦擦臉上的雨水,抬頭看著這棵大榕樹,說:“這棵榕樹好粗啊!”

曼曼點頭仰望。

齊修遠看了曼曼一眼,見她的麵容有些疲倦了,便說:“好,咱們就在這樹下歇會兒,我去量量,看看它到底多粗。”

曼曼點頭,和齊修遠一起慢慢的走到那棵大榕樹下。

齊修遠繞著樹轉了兩圈,用手掌拍打著樹幹,連聲的誇讚著,等他回過頭看向曼曼時,突然看到曼曼的臉色變得蒼白異常,隻見她的眼睛呆呆的看著樹幹,牙齒緊緊咬著嘴唇。

齊修遠被曼曼的表情嚇了一跳,試探的問道:“曼曼,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曼曼沒有回答,依然呆呆的盯著樹幹,身體微微顫抖著,整個人突然變得陌生而激動。

齊修遠一愣,趕忙順著曼曼的視線望去,隻見樹幹上方刻著幾條刀痕,這些刀痕已經結瘤成疤,看樣子刻了很久的樣子。

曼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眼裏都是冰冷絕望的光芒,讓人疑惑不已,望而生畏。

齊修遠也不敢再多問,隻好安靜的守候在一旁等待著。

突然,曼曼用顫抖的聲音輕輕自語道:“不!你們不可以在這裏!這是奶奶的記憶!是奶奶的記憶!”接著,她聲音突然變得聲嘶力竭,大喊道:“不可以!不可以啊!”

齊修遠被曼曼這異常的舉動嚇了一跳,趕忙問:“曼曼,你沒事吧?”

曼曼仍然不理他,而是一把拿過齊修遠手裏的柴刀,猛的蹲下身,在一處樹根下瘋狂的挖起土來!她挖土的動作狂亂異常,立刻,苔蘚和泥土四散飛濺,弄的到處都是。

齊修遠也不敢阻止曼曼,趕忙低身去拿曼曼手裏的柴刀,說:“曼曼,你要挖什麽?我來挖!”

齊修遠的手剛碰到柴刀的刀把,突然曼曼用力的把他推到一旁,同時語氣冰冷絕情的大喊:“你閃開!閃開!”

“曼曼,你……”齊修遠愣在當場,疑惑的看著曼曼。

跟著,曼曼像爆發狂怒的小獸一樣,眼光凶狠的看著他,歇斯底裏的喊:“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