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飛來橫禍
從江南大酒店參加婚禮回來的第三天清晨,我剛剛起床,在總隊值班的周寧突然闖進了宿舍,他一臉焦急地向我招手說:“快走,李雪兒家出事了。”
我懵懵懂懂地跟著周寧狂奔下樓,跟著他上了輛三菱吉普警車。警車一出市局大院,他就拉響了車頂上的警笛。
車過長江大橋的時候略有些擁堵,我也漸漸清醒過來,問道:“出了什麽事?一驚一乍的。”
周寧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上,說:“剛才我在總隊值班的時候,聽到指揮中心傳來警情,李雪兒的媽媽,江南區公安分局副局長姚文秀報案,說她今早回家時,發現她丈夫遇害了。”
“李雪兒的父親遇害了?”說完這句話,我的腦袋突然嗡嗡作響,好像裏麵有千百隻蜜蜂在飛舞。
“前兩天不還好好的嗎?我在婚禮上還看見了他,他還給我們敬酒。”
周寧一言不發,我看見他額頭上青筋畢露。我想起了趙珊珊,她不是轉瞬間就香消玉殞了嗎?
“李雪兒呢?她知道嗎?”我問。
“我還不敢告訴她,她應該還在總隊的宿舍,”周寧說。
我和周寧進入現場時,杜佑華總隊長、錢大海支隊長和歐陽教授剛剛到達現場。
想不到再次走進李雪兒家,這裏竟變成了凶案現場。
我想起7月1日李雪兒生日那天,李雪兒父親李仕友為我們做的酸蘿卜老鴨湯,那酸爽可口的味道好像一直沒有離去,在房間裏經久不息地飄**。
中心現場是李仕友的書房。李仕友的書房沿著內牆做了一排咖啡色的書櫃,現在書櫃門都被拉開,地下散落著一疊疊書籍。書櫃前麵是一張寬大的書桌,書桌的筆架上掛著大小不一的各式毛筆。
我聽李雪兒提起過,她父親酷愛書法,好像還是江州市書法協會的會員。我看地上散落的書籍,多和書法字帖有關,有《多寶塔碑》、《快雪時晴帖》、《伯遠帖》等等。
李仕友仰臥在書櫃和書桌之間的地麵上,法醫初步檢驗他是頭部遭鈍器擊打致顱骨破裂而死。在他身體旁邊,有一塊黑色的硯台,硯台呈門字形,方正而厚實。等技術人員拍完照,歐陽教授小心翼翼地拿起這塊硯台觀察,看上去這塊硯台就是案犯使用的殺人工具。
看完那塊硯台,歐陽教授又仔細地注視著那堆散落在地麵的書籍,在書籍旁邊,我送給李雪兒的生日禮物,那艘“一帆風順”的帆船,也被摔落在地麵。我記得當時李雪兒說,這艘帆船好漂亮,她要擺在爸爸書房,祝他一帆風順。
看完現場,杜佑華召集大家到客廳進行臨場討論。錢大海先匯報案情。我聽他講,今晨七點左右,頭天值完班的姚文秀回到家中,發現丈夫李仕友在書房遇害,家裏有翻動跡象,並且有財物損失。據姚文秀講,昨天晚上李仕友應該也在單位值班,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回家。經電話詢問李仕友單位的同事,同事說,昨天晚上九點鍾左右,李仕友想起今天單位要召開一個重要會議,有一份會議材料被遺忘在家中,所以臨時回家取文件。據此推斷,李仕友遇害的時間應該是在九點三十分以後。
初步勘查,現場門窗完好,案犯是用書桌上那塊門形端硯殺害李仕友的。現場有明顯的翻動跡象,但目前沒有提取到指紋,案犯要麽是戴手套作案要麽是作案後擦拭了指紋。經詢問姚文秀,家中有一萬多元現金損失。
“大海,你判斷案件性質是什麽?”杜佑華問。
“目前傾向是盜竊轉化為故意殺人案,”錢大海說。
“說說你的依據?”
“案犯應該是通過技術開鎖進入現場,然後在室內翻動,這個時候,和突然回到家中的被害人遭遇,情急之下,案犯用現場的端硯打擊被害人頭部,致其死亡。”錢大海分析道。
“歐陽教授,您有什麽意見?”杜佑華接著問。
“盜竊轉化為故意殺人,是比較像,”歐陽教授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我們說話。
我們都等著歐陽教授繼續發表意見,沒想到,他說了這麽兩句,就不再發言,隻是用右手不斷摩挲下巴,盯著客廳地麵獨自出神。
法醫檢查完屍體,請示將屍體運回去做進一步解剖,杜佑華點頭同意。
剛剛把屍體抬出房門,驚聞噩耗的李雪兒已趕到門外,見法醫抬著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李雪兒“撲通”一聲跪到在地,攔住去路。
她痛哭流涕,不停呼喚著“爸爸,爸爸”。聞訊趕來的李揚和關瑤站在李雪兒身後,他倆的淚水也止不住向外流,他們不斷想拉李雪兒起身,但李雪兒的身體好像失去了支撐,重重壓在地麵上。再往後,姚文秀悲痛欲絕,往昔幹練爽朗的英姿不見蹤影,她佝僂著身體,努力撲向李仕友的屍體,神色悲戚的姚曉蘭和石健鋒一左一右緊緊將她攙扶。
那個白天,我沒有回市局宿舍。為了辦好李仕友的後事,家人租了江南殯儀館1號廳,布置靈堂。
我看著李家的親友們不停地忙碌著,不禁感歎萬分。不到1個月前,我才在這裏告別了趙珊珊,想不到這麽快又要 在這裏告別李雪兒的至愛親人,以前我常聽老人們說生死陰陽一線隔,現在我才真切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李雪兒的右臂已經戴上了黑紗,她的眼睛沒有了淚水,神色木然地盯著地麵。那個天真爽朗的師妹,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具喪失生氣的木偶,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安慰她,隻能坐在她身邊,靜靜地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