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毫無顧忌
我們趕到北江區公安分局時,歐陽教授和總隊的同誌也剛到不久。大家都坐在分局會議室裏,內勤正忙著給大家倒水。
周寧坐在會議室後排,我和李雪兒過去挨著他坐下。
“怎麽回事?”我低聲問周寧。
“北江縉雲山上剛發現具屍體,是命案,”周寧說。
“他們自己處理就行了,為什麽你們還要來?”
“因為屍體也出現了這個姿勢,”周寧做了一個雙手交叉合攏的動作。
我大吃一驚,難道那個隱藏在江州的神秘殺手又作案了?這已經是他第七次出手。他到底要殺多少人才肯罷手?我記得之前讀罪案史,俄羅斯莫斯科曾經出現了一個係列殺手,叫皮丘什金,綽號“棋盤殺手”,他計劃殺死64人,填滿國際象棋64個棋盤格子。江州難道也出現了這種喪心病狂的殺手?
北江區公安分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冉秋陽正在介紹案情。今天上午十點左右,分局接到市民報案,說在縉雲山上發現一具男性屍體。
接報後,冉局長帶領偵技人員迅速趕到現場勘查。到現場後,發現被害人呈跪姿跪在一棵樹前,致死原因為槍傷,子彈從被害人的後腦射入。他走到被害人的正麵觀察,發現被害人雙手合攏置於下腹前。他猛地想起參加市局並案偵查分析會時,歐陽教授提到的簽名行為,於是馬上向市局刑警總隊報告。
“上次郭全一案,我們分析案犯有槍支,現在得到了證實。前幾次作案,案犯使用槍支主要是威逼脅迫被害人,並沒有用槍支殺害被害人。這次案犯直接使用槍支殺人,說明案犯已經沒有什麽顧忌,不想隱瞞什麽了。”歐陽教授說。
“被害人身份查到了嗎?”杜佑華問。
“還沒有,正在查,”冉秋陽回答。
縉雲山位於嘉陵江溫塘峽西岸,有朝日、香爐、獅子、聚雲、寶塔、猿嘯、蓮花、玉尖、夕照九峰,橫亙數十裏,是江州著名的風景名勝區。
縉雲山古名“巴山”,因山間常年雲霧繚繞,色赤如霞,加之古人稱“赤多白少為縉”,故名縉雲山。
中心現場位於獅子峰下的一片樹林裏。冉秋陽指著一棵挺拔的鬆樹說,被害人就跪在這裏。我仔細一看,樹幹上還有星星點點的噴濺血跡。我仿佛看到,那個神秘的係列殺手拿著手槍,站在被害人身後,命令被害人跪在樹前,然後舉槍朝他的後腦射去。被害人頭一搭,靠在樹幹上。案犯走到被害人前麵,將被害人雙手交叉合攏置於下腹前。
歐陽教授站在鬆樹前,久久地注視著樹幹。
“歐陽教授有什麽發現嗎?”杜佑華問。
“我們之前分析這個案犯是任務型殺手,現在我更加堅信這一點,”歐陽教授轉過身說,“這個案件,案犯采取了類似行刑的方式處決被害人,目的是為了懲罰被害人。”
“不可以解讀為報複被害人嗎?”錢大海問。
“我覺得不宜解讀為報複被害人,”歐陽教授說,“如果是單純的報複,被害人身上會有很多的發泄性損傷,這些發泄性損傷是案犯實施過度傷害的簽名行為所致,表達的是案犯極度仇恨的心理。大家可以想一想春秋時期伍子胥複仇的故事和去年西北某省發生的丘星華特大殺人案。”
伍子胥複仇的故事記載在《史記・伍子胥列傳》裏。故事說,伍子胥的父親和大哥被楚平王殺害,伍子胥連夜逃到吳國,成為吳王闔閭的重臣。其後,伍子胥率吳國大軍攻破楚國首都,盡管楚平王早已過世,伍子胥仍掘開楚平王的墳墓,挖出屍體,抽打了三百鞭才罷休。
去年發生在西北某省的丘星華特大殺人案是轟動全國的大案。案犯丘星華與某道觀住持發生矛盾,7月的一天深夜,趁道觀住持和香客熟睡之機,丘星華持斧頭、彎刀,將住持和香客共10人殺死。
其餘9名香客的屍身都很完整,惟道觀住持的心髒被剖出,切成絲下鍋炒熟放在一個盤子裏,裏麵還有他的一個眼珠。他的臉也被砍了5、6刀,胸脯和腳上亦分別被挖掉3塊肉,扔在兩個房間裏。
從縉雲山上下來,正是傍晚時分。冉秋陽說,上次“8・12”案成功告破還沒有感謝歐陽教授,這次一定要盡地主之誼。歐陽教授推脫不過,隻好客隨主便。
吃晚飯的餐館在嘉陵江邊。餐館外麵有一處大露台,站在露台上,嘉陵江的景色盡收眼底。如火的夕陽染紅了晴空,一道紅色的光影從西邊投射過來,映照在碧綠的江麵上,好似一把剛剛冶煉成型的寶劍。
主打菜是當地有名的麻辣香鍋和豆腐魚。熱氣騰騰的麻辣香鍋一端上桌就香味撲鼻,小鐵鍋裏煮有蝦蟹、墨魚、肉片、藕片、萵筍、香菇等各種食材,食客可以各取所需,大快朵頤。
豆腐魚的選材是花鰱,配上用井水磨出來的豆腐。聽老板介紹,做這道菜,先要用紅苕澱粉將魚醃製,再用泡青椒、辣椒麵、豆瓣醬將魚和豆腐燒製。我吃了一口豆腐,又吃了一口魚,果然酥軟細嫩、辣香濃鬱。
可能是老師和杜總隊長在場,一向好吃的李雪兒這次顯得很文雅,我連給她挾了幾塊藕片,說:“師妹,藕片很好吃,特別脆。”她一邊挾起藕片,一邊偷偷踢了我一腳。
“老師,你今天說這次案犯直接用槍殺人,說明案犯已經沒有什麽顧忌,不想隱瞞什麽了,這是什麽意思呢?”李雪兒問。
“哦,這起係列案,案犯手上一直有槍,但在前六起案件中,案犯卻都沒有直接使用,說明他不想過早驚動警方,妨礙自己完成殺人任務。現在他敢於用槍殺人,說明他對自己完成整個任務很有信心,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歐陽教授答道。
“他對完成任務很有信心?是不是可以說他的整個殺人任務就要全部完成了,他覺得沒有什麽好顧忌了。”我插問道。
“可以這麽說,案犯很可能覺得他的任務要完成了,因此在殺人手段上已經沒有遮掩的必要,”歐陽教授說。
聽了老師的話,我的心一沉。如果是這樣,案犯現身的機會就會越來越小,破案的線索也會越來越少,要抓獲這名狡詐的案犯豈不是越來越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