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姐弟團聚
我和黎佳站在看守所外麵,她不時朝裏望,問我,怎麽還不出來?我說,應該還在辦手續,再耐心等等。
“哐當”一聲,看守所大門中的那道小門打開了,光著頭的黎誌強提著個行李包從裏麵走出來。
“誌強,”黎佳跑過去,緊緊抱住黎誌強。
“姐,我出來了。”重獲自由的黎誌強已沒有了頑劣之氣,溫順得像隻綿羊。
“這是馬克,這次你能出來,多虧了他和歐陽教授,你要好好謝謝他們。”黎佳拉著黎誌強的手說。
告別時,黎佳對我說,想請歐陽教授吃飯,以示感謝。回去後,我向歐陽教授轉達了邀請,看起來,破獲王有根係列殺人案並沒有給歐陽教授帶來多少喜悅,他顯得心不在焉,甚至有點憂心仲仲。他說黎誌強是我同學,我和李雪兒代表他去就行了。
吃飯的地方在鐵山坪山腳下一個叫石堰溝的地方,黎佳說這裏的花椒雞和爆炒土鱔魚做得很好吃。
回來休整了兩天,黎誌強的氣色好多了。他父親在旁邊一個勁地說,這次要不是馬克和歐陽教授,你娃就等著敲沙罐(敲沙罐,江州方言,槍斃的意思)。黎誌強沉默著不說話,我覺得十分尷尬。
李雪兒在一邊忙著打圓場,說,這個花椒雞太好吃了,土鱔魚也不錯,快點吃哦。
花椒雞好大一盤,至少占了桌子的三分之一。雞肉被切得很細,躲藏在一大堆青花椒裏麵。李雪兒拿著筷子在裏麵找啊找,翻啊翻,夾到一塊雞肉,就歡天喜地往嘴裏送。土鱔魚又劃得很大一片,吃到嘴裏又鮮嫩又厚實,我一連吃了好幾片。
飯店外麵有個平台,站在平台上,正好看見銅鑼峽入口。吃完飯,我和黎佳站在平台上,憑欄眺望。
洶湧澎湃的江水爭先恐後地湧向峽口,峽口處江水激**,轟然作響。
“你沒事吧?”我問黎佳。
“沒事,”黎佳笑笑,“你知道我小時候練過舞蹈,關鍵時刻沒想到能派上用場。”
“以後怎麽打算?”我又問。
“現在誌強出來了,一家人終於團聚,以後怎麽打算,還沒想好。”黎佳轉過來,背靠著欄杆對我說。
“黎佳,我想對你說一句話,”我鼓起勇氣。
“想說什麽?”
“對不起。”我雙手撐在欄杆上,對著河流的方向,使勁地呐喊了一聲,聲音傳得很遠,很遠,最後消失在對岸的群山裏。
偵破了王有根係列殺人案,隊上放了兩天假。老實說這段時間可把我累壞了,我真想大睡一場恢複精力。李雪兒卻是個閑不住的人,她說不如出去找個地方玩,放鬆一下。我說太累了,還是在隊上休整吧。她過來挽著我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說:“師兄,你陪我出去玩嘛!”
經不住她軟磨硬泡,我隻好點頭答應。
“師兄,你說去哪裏玩?”李雪兒笑逐顏開。
“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天氣這麽熱,最好找個涼快的地方。”
“涼快的地方?我有,我有。我們去金刀峽嘛,聽說那裏嘿涼快!”李雪兒拍著手說。
定完了地方,李雪兒又在一旁嘀咕,喊不喊三娃子去呢?我聽著她嘀咕,心裏既想周寧去又不想他去。
“算了,還是不喊三娃子去了,讓他好好休息下,我們倆個各人去。”李雪兒自言自語。
金刀峽有點遠,在上次我們去過的北江區,去那裏,要先到陳家坪長途汽車站坐車。
我們坐上一輛老式長途汽車,它的樣子看上去像一個漲鼓鼓的法式麵包。車廂兩邊固定著座位,是那種兩人並排坐的木條凳,凳子漆著深黃色油漆,有些油漆已經脫落,看上去十分古舊。
李雪兒坐靠窗位置,我坐靠過道位置。她一坐下來,就把車窗玻璃推開,說好看風景。
一會兒功夫,長途汽車就坐滿了人,過道上堆了好些空籮簍。有相熟乘客在互相打招呼:“幺妹,票我在前麵買了哈,你莫買了。”
從主城到北江區隻有一條路,就是從烈士墓取道雙碑。車一過雙碑,景色漸漸好起來,李雪兒頭趴在車窗邊上,貪婪地往外看。
道路不是很平坦,汽車時不時顛簸一下。我感覺到有點頭暈,靠在前排欄杆上打磕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猛地搖醒,一旁的李雪兒指著窗外說:“師兄,你看,景色多美!”
我抬頭向外望,嘉陵江像一條碧綠色的綢帶鋪在車窗外,對岸的群山蒼翠欲滴。前方能夠看見一處峽穀,鐵橋橫跨在峽穀上,一列火車悄無聲息地從鐵橋上飛駛而過。
車快要進峽穀的時候,對岸山坡上傳出“轟隆隆”的一聲,我轉頭一看,是采石的爆破聲。靠近峽穀的山坡上,有一大塊山體正在被采掘,它們露出明晃晃的白色肌膚,像貼在綠色群山上的一塊醜陋的膏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