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好友相逢

江州是西南地區的一座曆史文化名城,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曆史。蜿蜒流經的長江和嘉陵江穿城而過,像兩條輕柔的絲帶將她攬在懷裏。城市依山而建,山水相連,頗有虎踞龍盤的森嚴氣勢。

從江州火車站出來,李雪兒的嘴就沒停過,她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兩片小嘴快速地翻動。

“老師,你看,這個立交橋轉了好幾層哈!”

“老師,那個扶梯是亞洲最長的扶梯哦!”

我坐在車裏,頭隨著她的手指一會向左,一會向右,弄得脖子陣陣酸痛。

開了20多分鍾,到達江州市公安局。刑警總隊杜佑華總隊長早已在此恭候。

杜佑華總隊長50歲左右,個子不高,臉形輪廓分明,說話的時候,兩道粗黑的眉毛上下起伏,異常生動。他竭力顯出輕快的神態,但從他焦黃的麵容,幹裂的嘴唇來看,近期工作的辛苦可見一斑。

中午,杜佑華在市公安局內部餐廳宴請歐陽教授。

歐陽教授是全國“命案卷宗評比”的評委,公安部刑偵局經常聘請他講課。在一次命案偵查工作培訓會上,杜佑華認識了歐陽教授,他十分欽佩歐陽教授的學識,二人很快成為好友。

好友相見,談鋒甚健,一時天南地北,奇聞異事,不絕於耳。

聊得正酣,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警員推門走進包房,在杜佑華耳旁一陣低語。剛才還滿麵笑容的杜佑華臉色陡然一沉:“還沒交待?你們是怎麽問的?”

年輕警員站在一旁,神情尷尬,默不作聲。

“你先去吃飯吧,下午再說。”或許是怕破壞席間的氣氛,杜佑華強壓怒火,揮手道。

“現在的年輕人,就知道靠技術破案,連審訊也不會了。”等年輕警員退出房間,杜佑華轉過頭向歐陽教授抱怨。

“杜總隊長最近的擔子不輕啊!”歐陽教授既像在回應杜佑華,又像在自我感歎。

“不瞞教授,最近日子確實不好過,今年恐怕連這個位置都保不住嘍。”杜佑華點起一枝煙,用手拍了拍歐陽教授的椅背。

“車到山前必有路,總隊長不必介懷。”歐陽教授安慰道。

“不介懷,不介懷,有歐陽教授大駕光臨,親自指導,是江州市公安局的榮幸。”許是感到自己的舉動影響了客人的心情,杜佑華強作振奮。

“那剛才是……”歐陽教授欲言又止。

“哦,剛才,是城郊的一宗案件。一名未成年的女孩子放學後被人殺害了。我們總隊主辦,鎖定了一名嫌疑人,但問了兩天都沒有突破。下麵的人來請示給他做測謊。歐陽教授有興趣正好給我們指導指導。”杜佑華解釋道。

江州市公安局位於市中區一處舊式大院內。大院內有五、六棟樓房,均是民國時期的建築。樓房不高,外牆用紅磚砌成,顯得古樸典雅。由於年代久遠,樓房外都長滿深綠色的爬山虎,看上去像一床床綠色絨毯掛在牆上。

刑警總隊在市局大院內單獨占一棟樓,審訊室建在一樓過道最裏麵的位置,一道粗壯的鐵柵門將審訊室和外麵的辦公區分隔開。

下午,我們站在刑警總隊的審訊室外,隔著單麵透視鏡觀察室內的審訊情況。審訊室呈密閉狀態,沒有窗戶。靠單麵透視鏡這邊,放有一張審訊桌,桌前坐著兩名偵查員。審訊桌對麵,一名犯罪嫌疑人戴著手銬坐在一把鐵椅上。

審訊桌上擺放著一個銀灰色的圓形煙灰缸,小山似的煙頭堆滿煙灰缸。

犯罪嫌疑人叫雷建軍,30歲左右,他將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仰著頭,沉默不語。兩名偵查員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輪番上陣,但收效甚微。

大要案件偵查支隊的支隊長錢大海向杜佑華請示:“問了兩天,進展不大,我看可以上測謊手段。”

杜佑華看看歐陽教授,問道:“歐陽教授有什麽意見?”

歐陽教授神情專注地觀察著雷建軍,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仔細觀察了嫌疑人,此人臉型呈倒三角形,鼻頭突出,方形下顎。有這種特征的人一般智商較高,做事有條理,自私高傲,極愛麵子。他的眼神常往上看,顯示此人傲慢無禮,但意誌並不堅定。對這種智慧型、有條理且傲慢自負的嫌疑人,測謊的作用並不大。他很可能通過測謊,一旦通過測謊,他就會提高抗審能力。”

“歐陽教授所言極是,根據掌握的資料,嫌疑人雷建軍,32歲,是城郊供電分局最年輕的維修工程師,一年前離婚,現獨居。”杜佑華說。

“歐陽教授,那你看該怎麽辦?”見自己的提議被否定,一旁的錢大海用略帶不滿的語氣問道。

“我建議,第一,停止審訊,給嫌疑人營造一種心理落差。第二,重新分析案情,製定有針對性的訊問策略。”歐陽教授繼續觀察著審訊室內的情況。

“案情並不複雜,我看沒必要了吧。”對歐陽教授的建議,錢大海不以為然。

“案情或許並不複雜,但重新分析案情,有助於加深對案件和嫌疑人的理解,”歐陽教授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與其這樣僵持,不如另想辦法。”

“我看歐陽教授的建議有道理,”杜佑華沉吟片刻說道,“等會把全部案卷材料調出來,給歐陽教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