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無名電話

這一仗我們大獲全勝，“蔣門神”團夥的骨幹全被捕獲。回到市中區公安分局，羅局長要求刑警隊迅速組織力量，突審“蔣門神”。

審訊的結果令人沮喪，“蔣門神”除了交待幾宗暴力催收高利貸的案件外，並沒有說出什麽有價值的內容。在得知林平的死訊後，他也沒有顯示出恐懼的表情，隻是一個勁地說，林平還欠他三十萬，他死了自己都不知道找誰要賬。

問到那晚林平和他見麵的情況，“蔣門神”辯解道，當天晚上確實和林平見了一麵，林平說將自己的餐飲船和檔口抵給他還債，他覺得麻煩，再加上自己不懂餐飲生意就沒答應。林平開始耍賴，說你要也要，不要也要，兩人就吵起來，後來林平就走了。

聽刑警隊匯報完審訊情況，羅局長愁眉不展，最後他用請求的眼光看著我說：“馬克，你明天請歐陽教授過來，幫我們問問。”

回到市局，我和李雪兒來到歐陽教授的宿舍。歐陽教授正坐在書桌前，左手拿著一把木頭形狀的小手槍，小手槍做得十分精致，他右手拿著一張深綠色的砂紙，不停地用砂紙磨挲木頭手槍，一邊磨還一邊用嘴輕輕吹。

“哎呀老師，這把小手槍做得真漂亮！”李雪兒讚歎道。

見我們來訪，歐陽教授小心翼翼地將木頭手槍塞進書桌下的抽屜裏。

“林平案有什麽進展嗎？”歐陽教授問道。

我們把林平個人的資料，抓獲“蔣門神”的經過，初步審訊的情況一一向歐陽教授作了匯報，最後又向他講了羅局長的請求。

“這個‘蔣門神’，鴨子死了嘴殼子硬，明明是他幹的，他硬是不承認。”李雪兒氣乎乎地說。

聽了李雪兒的話，歐陽教授突然麵色一沉，說道：“沒有全麵了解案情前，一名優秀的偵查人員，切不可隨意發表評論。刑事案件往往複雜多變，光憑調查初期的信息並不能做出準確判斷。”

我垂手而立，連連點頭稱是。李雪兒嚇得吐了吐舌頭，對我做了個鬼臉。

天氣很悶熱，訊問室裏搖頭風扇“嗡嗡”響著，吹出的風全是熱風。肥壯的“蔣門神”坐在椅子上，汗水不停往下淌。

“我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歐陽教授搬了把椅子放在“蔣門神”麵前，他手撐著椅背，站著說道。

“我沒殺‘地主’，昨天都說了，”蔣門神一邊用戴著手銬的手抹汗，一邊急著辯解。

“我沒說你殺他，但是從現有的資料看，你是當晚最後和他接觸的人，”歐陽教授說道。

“媽喲，倒了血黴，錢沒收到，還遭你們抓。”“蔣門神”一臉沮喪。

“我們看了通話記錄，當晚9點22分你打電話給林平？”歐陽教授圍著椅子兩側走動。

“對頭，我打電話約他出來談還錢的事，”蔣門神答道。

“約在哪裏？還有什麽人見證？”歐陽教授接著問道。

“就是我們兩個，約在嘉陵江邊的一個壩壩，”“蔣門神”說。

“你們談了多久？”歐陽教授繼續問。

“沒談好久，半個小時左右，”“蔣門神”抬頭望望歐陽教授。

“談得如何？我是說效果怎樣？”歐陽教授選擇著措詞。

“啥子效果喲，沒得效果。見麵沒幾分鍾就吵起來，‘地主’先說他認識哪個道上混的，要我看在他的麵子上砍一半。我不吃那套。後來他又說用他的餐飲船和檔口抵債。我說你那些攤攤一天髒兮兮的，憑給我我都不要。”（憑給，江州方言，白給的意思）

“你們喝酒了嗎？”

“沒有。”

“後來呢？”

“後來他就耍無賴，說要麽再借他一筆錢去翻本，要麽就把那些攤攤收了抵債。我當時就火了，我‘蔣門神’在道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還沒得人敢這樣跟我說話。我上去給了他兩耳光。他捂著臉就跑了，邊跑邊嚇唬我，你給老子等到。”

“你說你們隻談了半個小時左右，那後來你到哪去了？”歐陽教授彎下腰，盯著蔣門神問道。

“‘地主’跑了後，我正準備走。手機響了,有一個自稱叫李明的男的要向我借二十萬,說利息好商量。他問我在哪裏，我說在江邊壩壩上，他說他就在附近，叫我等他。”

“我想生意不好錯過，就又在那裏等。可是過了半個小時那人也沒來，我走到馬路上準備開車走人，他又打電話來，說剛才有點事耽擱了，叫我到鵝嶺公園門口等他，他一定來。我開車到鵝嶺公園門口又等了十幾分鍾，他還沒來。我打電話過去，沒得人接。後來我就開車到宋倩哪去了，就是昨天在菜砂鍋過生的那個女的。”“蔣門神”一口氣說完。

“也就是說那天晚上你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沒人證明？一個小時可以做很多事啊！”歐陽教授既像是在問蔣門神，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蔣偉，你老實點！有人檢舉你是黑社會性質組織的老大，你還曾揚言要砍了林平。”我厲聲喝斥“蔣門神”。

“啥子？黑社會？我都是背個名，”“蔣門神”顯得很無辜，“‘地主’欠了我三十萬不還，我不發點狠話啷個在江湖上立足。不過說歸說，做歸做，我真的沒殺他。對欠錢的人，我一般都是打電話恐嚇，做我們這行，把人殺了，一分錢都拿不到，一點好處都沒得。你莫以為我長得三大五粗，就隻曉得喊打喊殺。武力隻是威懾，威懾懂不懂？”“蔣門神”很激動，講到最後，還反過來質問我。

“好吧，我們今天先問到這裏，你回去再好好想想，看有什麽遺漏，”見蔣門神比較激動，歐陽教授適時中止了訊問。

出了訊問室，歐陽教授叫我和李雪兒去電信公司查蔣門神的通訊記錄。通訊記錄顯示，林平離開之後，有兩個電話號碼給蔣門神打過電話。這兩個電話號碼分屬市中區兩處公用磁卡電話亭，打電話的人使用的是同一張不記名磁卡，奇怪的是，這張磁卡記錄顯示，隻打過這兩個電話，後來就再也沒有消費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