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篇正傳 第56章
“那時劉掌櫃的積蓄大都用來買院子,加上翻蓋房屋,所以所剩無幾。”
說著大魁並沒留意兩人的神情,而是自顧自地出神道:“剛開始生意清淡,我們便一天隻吃一頓。但活多呀,兩個人忙的馬不停蹄,客人還總抱怨。
當時我真泄氣了,覺得侍候人太難。可劉掌櫃卻幹勁十足,他說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隻要逢人便笑,加上勤快有眼色。客人便有不滿也就發發牢騷,還是會照顧你生意的。這樣日子久了有了聲譽,生意自然會好。”
“這個…是鼓勁的空話吧,憑這個有用嗎?”歪著頭華曉竹不太相信道。
“不、真的有用。因為這鎮子是來往客商必經之路,雖然價錢重要,但出門在外熟悉和信任更重要。人心都是肉長的,慢慢地回頭客果然多起來。生意好了,日子也就好過多了。”
“那他又雇新人了嗎?或者…給你分錢了嗎?”
“沒雇新人,他說雇人是寧缺毋濫,要找就找我這樣沒有牽掛沒有退路的才行。”
“哈,這樣的人上哪找哇?除非又是要飯的。”
“不錯…”
見華曉竹偷笑,大魁也憨笑道:“又過了好幾年,沒想到還真找到個小乞丐。他叫小山子,雖然年紀不大,但人機靈手腳也勤快。至於分錢嘛…”
頓了頓,大魁不好意思道:“掌櫃的讓我有需要時就跟他說,平常時候不給。他說心裏有數不會虧待我的,要是平時給了,怕我年輕會亂花掉。
唉!我還記得他當時指著客棧告訴我攢錢多不容易。還問我,為這些東西吃苦值不值?他說年輕時吃苦不是苦,老了吃苦才真叫苦呢。”
“哈,他可真會說話,可我怎麽覺得像是蒙人呢?”說罷華曉竹笑著扭頭望向魏不活,卻見對方非但沒笑,反而皺起眉頭。
“你怎麽啦?”
見狀華曉竹不高興地推他一下道:“半天都不說話,自己想什麽哪?”
看她一眼,魏不活轉而向大魁道:“我想知道,是什麽讓如此努力的人變成這樣子的?”
“這…”
愣了下,華曉竹也黯然道:“對呀,到底後來發生了什麽?”
聽罷低下頭,大魁躊躇片刻道:“後來…唉!是我罪有應得。”
聽到這華曉竹又想開口卻被魏不活攔住了。
就這樣,三人之間陷入沉寂,直到半晌後大魁才抬頭苦笑道:“是我對不住掌櫃的,如今這樣都是報應。”
在兩人的注視下,大魁滿麵哀傷道:“這事大約快兩年了,如今想來卻像眼前一般。就是那天,掌櫃的忽然對我們說他要成親了。”
“成親?他那時候多大啦?”
雖然心中已大概知曉,但華曉竹還是追問道。
“是啊,我們也奇怪。更沒想到的是,他娶的居然是位年輕姑娘。”
“那…這人是圖他有錢嗎?”
“不不…”
搖搖頭,大魁古怪地看了兩人一眼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你們猜那位姑娘從哪來?”
“這可怎麽猜啊?”
見華曉竹搖頭,大魁歎口氣後緩聲道:“其實她是從*院裏贖來的姑娘。”
“啊?”
驚訝的合不攏嘴,華曉竹片刻後才結結巴巴道:“那…她叫什麽名字?”
“姓嶽,叫嶽小蘭。”
說罷大魁咂嘴道:“聽說花了六百兩銀子,我都不知掌櫃的哪來這麽多錢。”
見華曉竹臉色慘白,魏不活連忙插話道:“名字不錯,不知人怎麽樣?”
“說起來,這女人古怪著哪…”
皺著眉大魁仔細回想道:“第一是不愛說話,我平時很少聽她說話。第二是會做飯…”
說到這大魁瞪大眼睛道:“你們可別小看做飯,她手藝高明著哪。
無論紅案白案、家常的席麵的全都拿手。你說她那麽年輕,又、又是那裏來的,怎麽可能會這些呢?真是想不明白。”
“嗬,那不是好事嗎?”
聽罷魏不活輕笑道:“這下劉掌櫃多個幫手,生意肯定更紅火了。”
“是啊,本來我們隻賣貼餅子什麽的,這下花樣就多了。而且人人說好,客人也舍得花錢了。”
“那不變成搖錢樹啦,劉掌櫃一定很高興吧?”
“這個…”
哪知說到這大魁突然支吾起來,好一會兒才歎息道:“唉!其實恰恰相反,掌櫃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
“為什麽呀?”
此時華曉竹鎮靜下來,聽罷追問道。
“因為…因為…”
看她一眼,大魁為難地輕聲道:“大半年過去了,可她一點動靜沒有?”
“怎麽沒動靜呀,她不一直都在忙嗎?”聽罷華曉竹不解道。
“哎呀!我是說肚子沒動靜,就是說一直沒有喜。”
“啊…”
聽明白後華曉竹滿臉通紅,再也不說話了。
“要知道,掌櫃的娶她不是為做菜的…”
說罷大魁衝向魏不活道:“他賺了錢又娶媳婦兒,接著自然想兒子了。可他不想想自已多大啦,我看一定是他出了毛病。”
“哎呀,你們別說了,我不想聽。”說著華曉竹一邊搖頭一邊用手堵起耳朵。
“嗬嗬…”
見狀魏不活輕笑一聲道:“聽到這我突然想起一首詩來,念給你們聽聽可好?”
見兩人點頭同意,魏不活便清清嗓音道:“終日奔忙隻為饑,方才一飽便思衣。衣食兩般皆見足,又想嬌容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買到田園多廣闊,出入無船少馬騎。
槽頭拴了騾與馬,歎無官職被人欺。縣丞主簿還嫌小,又要朝中掛紫衣。
做了皇帝求仙術,更想升天把鶴騎。若要使人心裏足,除非南柯一夢兮。”
“哈哈哈…好好好…”
聽罷大魁與華曉竹一齊拍手笑起來。
“真把人心說個通透…”
笑罷大魁頓了頓又歎息道:“唉!可古往今來又有幾人勘的破呢?
我記得掌櫃的有次喝酒,趁著醉意說他不服老。還說他一生勞作,身體棒的和小夥兒似的,所以一定要生兒子。”
“那後來又怎樣啦?”此時華曉竹不禁擔憂道。
“後來?唉!我隻知道掌櫃的開始打小蘭了。”
“打,他憑什麽?”雖然早已知曉,但此時聽罷華曉竹還是義憤填膺道。
“憑什麽?就憑那六百兩銀子。”
搖著頭,大魁苦笑道:“你想想看,既然是花錢買的,還指望人家把你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