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篇正傳 第1章

“死…還是活,死…還是活。”

夜幕下路無為聲音顫抖,雙眼死死盯住手中的野花。

片刻後他撕下一片花瓣,同時輕輕說出一個死字,然後頓了頓再撕下片花瓣,又說一個活字。

就這樣一瓣接一瓣,越撕越緩慢,越說越顫抖。這小小的花瓣仿佛已承載起全部的生命,所以他是如此地專注,以至於沒能發現一隻手,一隻要命的手。

“活、活…哈哈,我就知道…”

突然間路無為歡笑起來,隻見他捏著最後一片花瓣,笑聲已喜悅的變了腔調:“我就知道一定會大難不死,一定…嗯!”

悶哼一聲,他的聲音被攔腰斬斷。

隻見那隻手已繞過腦後牢牢捂在他嘴上,而另一條手臂則順勢纏上脖頸,毒蛇般越纏越緊。

身體被迫向後仰去,手一鬆,那片代表命運的花瓣轉瞬間便在夜風吹拂下消失不見。

但路無為此刻卻無暇傷感,因為他感覺更明顯的是胸悶氣短,眼前發黑。

絕望之際,突然有句別人說過的話在他心中閃現。

“不想死,隻有拚。”

終於反抗起來,路無為拚命扭動,抓住對方的手臂掰著,扯著、摳著、撓著,一心想將對方撕成碎片。

但時間隻過了一會兒,一小會兒。連串的咚咚聲逐漸響起,將他的反抗輕易化於無形。

那聲音聽來清晰極了,因為就發自他的身體,他的胸膛。

“咚咚、咚咚…”

憋悶的胸膛裏這聲音越敲越快,越敲越響,他卻感覺越聽越模糊,越聽越遙遠。

頭慢慢垂下,手無力地耷拉下來,昏迷的身體像條破口袋般空****地掛著。此時那雙手臂終於鬆開,路無為頓時滑倒在地。

接著一道黑影慢慢到他身前,邊撫被抓破的手臂,邊低聲笑道:“嘿,這就對啦。我早說過,不想死隻有拚。”

朦朧中路無為仿佛又聽到咚咚的聲音,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越來越…疼痛。

那疼痛正從頭頂處傳來,還沒睜開眼睛手就摸到了幾個鼓包,一個、兩個…

“哎喲,跟你拚啦!”

捂著腦袋爬起,接著路無為向對方全力撲去。

但對方甚是靈巧,側身一閃伸腿一絆,路無為便趴倒在地。接著對方順勢跳起往他背上一坐,砸得他呲牙咧嘴險些喘不上氣。

“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路無為一邊掙紮一邊叫嚷。

“哎呀,冤死人啦,我這不正忙著給您捶背嘛。”

說罷又往空中一縱,對方惡狠狠地再次砸下來。

“嗷…”

這回的慘叫聲連路無為自己聽來都覺得陌生了。

“舒服吧?瞧您美的都唱曲兒了。”

“唐歲,有本事你下來、下來。”雖被壓趴在地,但路無為仍強扭身軀掄臂向後打去。

“厲害…”

將打來的手臂抓住後用力一擰,唐歲嘿嘿笑道:“來呀,你要敢再打一下,我就真正服你。”

雖然疼得咧嘴,但路無為兩眼冒火,果然又甩另一條手臂打去。

“好…”

再次抓住後又是一擰,接著唐歲騰出手從懷中拽出根布帶來。

先是感覺兩隻手腕被纏,接著腰間劇痛,路無為頓時全身酸軟,再也無力反抗。

冷哼一聲,唐歲邊用膝蓋頂住他的腰眼,邊回身一探把他兩隻腳也抄了起來。

真是痛苦極了,手腳反捆在一起,路無為簡直像圓球般反弓成了一團。嘴巴頂在地上難以張開,隻剩一雙怒目死死瞪向前方。

“漂亮!寒鴨浮水式,駟馬倒攢蹄。”

站在一旁欣賞片刻後,唐歲忽又歎息著蹲下,語氣甚為關切道:“嗯,就是這眼神凶巴巴的太嚇人啦。來,告訴哥哥,你心裏邊罵誰呢?”

“我…”

費力的抬起腦袋,路無為滿腔怨恨道:“我罵自己,為什麽瞎了眼去救畜生,為什麽忘了畜生會咬人的。”

“哎喲!真臭、真臭…”

抬起手誇張的在鼻前扇扇,唐歲仍舊關切道:“我說兄弟,你這嘴裏臭氣熏天,我看不是腸胃不好就是大便不通。這樣吧,哥哥現在就幫你醫治如何?”

說罷盤膝坐下,唐歲抬腳脫下一隻鞋道:“兄弟,忍著點啊,這叫良藥苦口利於病。”

“啊…”

見狀頓時呆住,路無為盯著那隻又髒又破還粘滿汙泥的臭鞋,就這樣硬生生往自己嘴裏塞來。

鞋還未到臭氣已撲鼻而至,嚇得他寒毛直豎,臉色都變青了。

“不不…”

情急下拚命地扭頭避過,路無為側著臉正想大罵,卻感覺頭上一沉,再也動不了了。

“嘿嘿…哈哈哈哈。”

得意洋洋,唐歲從後麵用膝蓋將他腦袋壓住,嘴裏卻故作豪邁道:“來,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這回我得瞧瞧,咱哥倆的交情到底怎麽樣?”

怒火將眼睛燒紅,但麵對臭鞋,路無為隻能咬緊牙關做最後的抵抗。

“放心,我不強人所難…”

瞧他這副模樣,唐歲撇撇嘴壞笑起來道:“這樣吧,我現在數三下,如果數完你不願張嘴就算了。不但此事做罷,而且還給你賠個不是如何?”

“嗯?”

聽罷頓感疑惑,但路無為卻不敢鬆懈。

“開始了啊,一…”

說著唐歲將臭鞋換到左手,然後右手在路無為眼前伸出一根手指。

“二…”

停頓片刻,唐歲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三。”

心中一動,路無為緊張的同時不由也閃現出期待。

然而接下來唐歲卻沒再伸手指,而是用那兩根手指倒勾著插進他鼻孔裏,瞬間便堵得嚴嚴實實。

“嗯、嗯…”

一股血腥氣在喉嚨裏頂了又頂,眼珠也翻了幾翻,路無為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氣死了。

但不幸的是他還清醒,而且沒多久後胸膛便憋的陣陣起伏,脖子憋的又紅又粗,腮幫憋的又鼓又大。

實在憋不住了,啊的一聲猛然張大了嘴,路無為像一具破風箱般呼呼地喘起粗氣。

“完啦。”

絕望中他能做的隻剩緊閉雙眼。

“嗯?”

哪知此時頭上的重壓竟消失了,接著手腳一鬆,整個人舒展地趴在了地上。

茫然地睜開眼睛,路無為張著嘴呆愣片刻,這才大著膽子撐起手臂回頭觀看。

但一回頭他發現唐歲就靜靜地蹲在身後,此時猛然抬手將樣東西塞進他口中。

“喔…”

驚慌地仰麵摔倒,路無為將東西摳出來後卻愣了下沒有扔掉。

原來那不是臭鞋而是半個饅頭,又冷又硬的饅頭。

“不愛吃嗎?我不強人所難。”

“這、這不是前兩天咱倆分過的嗎?”

瞪大眼睛,路無為滿臉詫異道:“這都過多久啦,你怎麽還能剩下?”

“我撐的吃不下呀…”

拍拍肚子,唐歲若無其事道:“這幾天晚上我都夢見吃席,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哈哈哈…”

“不、我不要。”

搖搖頭,路無為把饅頭往前一遞道:“我自己也會做夢,用不著承你的情。”

“唉!兄弟…”

突然間眼圈一紅,唐歲緊緊握住路無為伸過的手,語氣變得誠懇道:“這是留給好朋友的,你救過我,我一定和你共渡難關,等將來好了咱們一起喝酒吃肉。”

聽罷歎了口氣,路無為隻覺有股暖流從對方手上一直傳到自己心裏。

憨笑一聲,他也不禁神往道:“將來?如果能有將來,就算天天鹹菜稀粥,我也心滿意足啦。”

見他臉上怒氣已消,唐歲轉而又笑道:“好啊,不過不管將來怎樣,先別忘了今天的涼饅頭啊。”

“涼嗎?我現在覺得它是熱乎乎的。”

盯著饅頭細看,然後路無為慎重地放進懷裏道:“既然是朋友給的,我當然永遠記得。”

說罷自覺尷尬,路無為連忙揉揉鼻子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呢?”

“噓…”

突然做個噤聲的手勢,唐歲邊眨眼睛邊神秘道:“怎麽辦?來,我慢慢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