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說是便是

“長公主走後,我就去追公子了,耽誤了大概半盞茶的時間。”薛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白蘇陌會讓這個小吏負責這件事,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

溫顏鋪開輿圖:“出宣德門右拐,州橋以北,長公主府是緊鄰禦街第一座,其後是王公宗室,對麵就是朝中重臣,薛大人私宅沿路一直向南,大理寺官衙一路向北,與長公主府距離都不算遠,薛大人既然是為了躲避長公主,怕不會直入禦街,但,半盞茶不到,人就消失不見了,薛大人失蹤之地必然就在左近。”

溫顏卷起輿圖,出了長公主府。

薛嶺摸著腦袋,疑惑地跟在後麵。

溫顏出長公主門,按照普通人快一點的速度,不停地在各條街道中走來走去,每條路都反複走了幾十遍,一直到其中一處小巷的時候,溫顏停下了腳步:“從這裏開始,仔細搜,不要放過一草一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薛大人就是在這裏失蹤的。”

“為……為什麽?”雖然情況緊急,可薛嶺實在太好奇了。

“剛剛我模擬薛大人的步速,以長公主府為核心,出門急行,既然是避之不及,必然是要走到拐角之後才會轉頭去看,這裏會形成一個安全區域,剛剛我走了幾遍,這周邊的安全區域隻有這裏最便捷,而且方向是通往他私宅的方向,但最終還是以線索為準。”

“找到了!”一個侍衛突然喊道,他的手裏,是一塊碎玉。

薛嶺忙接了過來:“這質地,應該是公子的,公子的玉佩是和田玉。”

“這裏……”溫顏蹲下,在發現碎玉的地方撿起一塊粗糲的石塊來,“薛大人被人襲擊,摔倒在地,玉佩撞上了石塊,碎了,而石塊,又刮了薛大人的衣服。”

石塊上有青色的布絲,薛清驍向愛穿青衣。

“公子被人襲擊?那會不會有事啊,你快找找,公子被誰抓走了!”薛嶺有些方寸大亂。

“右側是長公主府,左側是安寧侯府,對麵是太尉府,斜對麵是平章事府,向外三家是刑部尚書府,中間有一處荒宅……是原殿前指揮使劉光義劉府, 當年劉家滿門被滅,這府宅也荒廢了”溫顏停頓了一下,當年,父親就是在查這個案子,卻莫名其妙地死於非命,莫非,殺死父親的人就是滅劉家滿門的嗎?

“荒宅?對,公子一定是被抓到荒宅去了,我出來找不到公子,結果公子沒有回府也沒去大理寺,長公主驚慌之下,命大隊侍衛仔細搜查了周邊,我們帶了長公主的名刺,這幾家也都登門拜訪,詢問了門房等人……”

“薛大人失蹤的時候,這幾家,可有什麽特別之處?”

“特別之處?安寧侯身體不好,一向少出門,刑部尚書稱病閉門,平章事大人……那日外出吃酒,太尉府……太尉府那日給死人娶親,擺了流水席……”薛嶺越說臉色越白,那日人來人往,公子被誰擄走豈不是查無可查?

薛嶺一拳砸在牆上,鮮血當時就出來了:“公子,我對不起你!”

“你不要急,薛大人不會與普通百姓結怨,長公主也未收到信件之類,襲擊、抬人,包括之前爆出來的那件事……”

薛清驍失蹤之前,因為他曾見過殺死王元豐的凶手紅顏殺一說,被沈知禦獲悉,刑部尚書王英為此特地到金鸞殿哭泣,告了薛清驍一狀。

隻不過薛清驍拒不承認,況且就算是驚鴻一瞥,薛清驍也不知那女子就是紅顏殺,自然此事是不了了之,緊接著,薛清驍就失蹤了。

莫非,這也是個套?早就有人盯著薛清驍了?隻是薛清驍失蹤,這擄人的目的是什麽?

……

瓦子口裏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當然也有那下等的窯子,喝的醉醺醺的王大牛在小粉蝶身上揮霍幹淨了銀錢,就被變臉的老鴇一腳踢了出來,他心中大怒,剛要大鬧一通,卻猛地被人壓倒了地上。

“大理寺查案,跟我們走一趟吧!”

王大牛不服氣地道:“我犯了什麽法,你們要抓我!官差仗勢欺人了,不得了了,官差殺人了——”

王大牛胡亂喊了起來,周圍本就人多,瞬間圍攏了過來,指指點點,王大牛見人多,叫的更來勁起來。

眼前一抹雪白衣擺,王大牛抬頭,見麵前的男子長得極好,便是美嬌娘也不及他半分,麵色卻冷若冰霜,讓王大牛無端端地打了個冷戰。

白蘇陌微微低頭,隻說了一句:“你女兒的生辰八字給了誰家?”

王大牛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知道,怎麽可能?

不過,這也跟官家沒關係,他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他見過……

“帶走!”

大理寺的人如狼似虎,提溜著王大牛就走,人群中,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不動聲色的轉身,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巷子,掏出胭脂在手絹上寫了幾個字,塞進了一處磚縫裏,若不注意,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這裏塞了東西。

隔了沒有多久,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經過這條巷子,見左右無人,將牆縫裏的手帕揪了出來,展開一看,就把手帕塞進袖子裏離開了。

“什麽媒婆,我……我不知道!”大理寺,王大牛被大字型捆在刑訊柱上,卻依舊囂張:“再說,我自己的閨女,嫁給誰,還不是我說的算!”

白蘇陌就站在麵前不遠處,即便在這陰暗汙濁的大理寺刑訊室,他依舊如同站在河畔等風一般隨意:“四月十九,你登趙家大門,索要銀錢,趙家雖然不悅,卻給了你半貫錢……”

王大牛聞言啐了一口說:“打發叫花子呢!”

趙家就是他給女兒定位妾室的那家,本來看著他家殷實,要跟著享福,誰能想到,竟然是個小氣的。

“四月二七日和五月二日,你兩度登門,趙家拒不給錢,你為此還大鬧一場,五月六日,你再登門的時候,趙家也惱了,還了你女兒的庚帖,你可曾還過彩禮?”

“是趙家不要臉,還敢要彩禮?”

“五月十五日,你夜半遇到冥王娶妻,第二日早上女兒死在家中,是你故弄玄虛吧?”

“什麽意思?”

“你求財無門,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冥婚的路子,便一狠心,殺了女兒結冥婚收彩禮!”

“你胡說,就是冥王娶妻,我都看到了,大半夜的抬著轎子,再說這城裏又不是我一家,那幾家死了女兒的難道也賴我嗎?”王大牛有些急了。

“當今天子可是最不喜鬼神之說,既然有人死了,就有殺人凶手,你為了錢財,竟然殺人為冥妻,可謂喪心病狂!”

“你……你瞎說什麽?”王大牛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及其精明的大理寺當官的竟然三言兩語就給他定了罪。

“可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大理寺為民做主,即刻將凶手緝拿歸案,如此窮凶極惡之徒,又傳播鬼神之說,想來不用等到秋後,就可以問斬了!”

白蘇陌退後一步,下巴一挑:“簽字畫押吧。”

旁邊的文吏忙舉著墨跡未幹的認罪書走了過來。

“畫你娘的屁!”王大牛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起來:“好你個龜孫子,竟然想讓老子頂罪,老子不服,老子沒殺人!”

“加上一條,辱罵朝廷命官!讓他畫押,我即刻入宮,明天問斬!”

“是——”文吏應著,捉過王大牛的手想要強迫王大牛畫押,王大牛拚命地掙紮:“狗崽子、龜孫子、不得好死的爛肚腸子,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認罪!”

一隻合起來的折扇抵到了王大牛的手腕上,手腕就好像一下子被人斬斷了筋一樣,竟然動彈不得,王大牛大駭,見近在遲隻的那張俊臉陰森森地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好像暗夜裏的野狼一樣:“我說你是,你就是!按著他的手,畫押按手印。”

“是!”書吏把筆塞進王大牛的手中,隨便地在紙上一畫,又按著他的拇指蘸了朱砂按手印。

“啊——”王大牛也發了狠,不知怎麽就掙開了折扇的束縛,一低頭撞向麵前的書吏,把書吏撞到在地,拽著鐵鏈看向自己的右手拇指,慌張地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怎麽,想毀掉你的拇指印?”白蘇陌又是一笑,那聲音讓人心底發毛:“之前有個犯人也是,當時就把手指一口咬斷吞進了肚子裏,嚼了一嘴自己的血肉!”

“嗯,就在你現在這個位置。”

“可你知道他後來如何了嗎?”

“拇指沒了,還有食指中指,右手沒了,還有左手,一天吃一根手指,如果是你,你能吃幾天?”

王大牛驚駭地瞪大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一個人正站在他麵前“咯嘣、咯嘣”的嚼著自己的手指頭,嘴角下顎鮮血淋漓,那人一抬頭,突然變成他自己的樣子,驚得他大叫起來:“啊——不,我真的沒殺人,我隻是……我隻是……同意了冥婚……是那個媒婆,是,都怪她……”

審訊室外麵,雲雀和張炳榮竊竊私語:“少卿大人……誰若是被少卿大人盯上了,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