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聽錯亦無妨

溫顏的雙眸驀然睜大。

這姓白的怎麽回事,搞得好像跟她很熟一樣,你這爪子再往前伸,就給你剁了!

見溫顏大大的杏眼疏忽多變,白蘇陌嘴角微勾,修長的手指還是慢慢地接近溫顏……一伸手,把溫顏臉上的人皮麵具摘了下了。

溫顏猛地推開白蘇陌,背過身去。她從昨天夜裏就恢複了本來麵容,不會讓姓白的看出端倪來吧?

“一臉的炭灰,也不知道洗洗。”白蘇陌輕曬,眸中,有著溫顏微微佝僂的背影,這是得有多怕他?

溫顏稍稍鬆了口氣,她原本的肌膚,過於白了,不似男子。

“拿著!”白蘇陌把人皮麵具扔給溫顏,溫顏胡亂地塞進荷包裏,總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很不自在。

“我——”溫顏一句話還未說完,已被白蘇陌攬住,還不等她反應,整個身子就輕了起來,接著眼前一黑,竟是被白蘇陌裹挾到了床板與牆之間的夾層裏。

這裏以前可能是存放雜物的,隻不過冬日裏無人來這四麵透風的茅草屋,隻剩地上一個半破的米袋子。

後背都抵著牆或床板,在這狹窄而黑暗的空間裏,兩人麵麵相對,彼此的氣息都能噴到對方的臉上,他的鬢角壓著她的鬢角,耳語道:“沈知禦好像過來了,屏息。”

沈知禦有神捕之名,當然有真材實料。

溫顏不敢動了,連呼吸都幾乎歸零,她勾著頭,不敢看近在咫尺的如同白玉雕琢的下頜,心髒不受遏製地怦怦亂跳……

白蘇陌低頭,是烏鴉鴉的墨發,隻能看到一側鬢角發下的肌膚,吹彈欲破,這一刻,他特別想知道,那張低下去的臉上,是什麽表情?

白蘇陌一口氣息噴在了溫顏的鬢角上。

溫顏:……

這樣尷尬而難熬的境地讓溫顏汗如雨下。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了……

沈知禦怎麽還不到!

卻不想,白蘇陌突然道:“好了,出去吧。”

嗯?

溫顏一抬頭,額頭擦過了柔軟而溫涼的唇……

溫顏瞬間石化,什麽情況?

白蘇陌微微一笑,率先從夾層裏出來,仿佛一無所覺:“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溫顏低著頭出來:“大人,不是說沈捕頭過來了嗎?”

“我剛剛是聽到聲音了,可如今看來,大概是我聽錯了。”

溫顏:……

你一個神仙公子、大理寺少卿,聽錯了還這樣理直氣壯,好嗎?

還有剛剛,這姓白的是不是離自己太近了,為什麽總有一種這家夥在偷偷占便宜的感覺,可自己如今不過是個清秀少年……難道少卿大人喜歡男人?

溫顏被這個想法駭了一跳,她可不行,她不是男人,不對,就算是男人,也不行!

溫顏下定決心,想要跟白蘇陌談個清楚明白,最起碼,讓他離自己遠一點:“少卿大人——”

“怎麽?”走在前麵似乎正要推門的白蘇陌偏了偏頭,鳳眼微挑,黑湛湛的烏眸裏帶著未解的疑惑。

“我……”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那樣說出來可是尷尬了。

“我……沒什麽,現在能走了嗎?”溫顏繞過白蘇陌推開了小屋的門。

白蘇陌跟在後麵,看著那略有些匆忙的背影,嘴角越翹越高。

……

“哼——哈——”

頂著金鑾殿文武大臣嫌棄地眼光,薛清驍熟練地擦著鼻涕,從那晚上看到紅衣仙子之後,薛清驍就得了風寒,可金水河縱火案死了二十多人,其中還乏大臣們不成器的紈絝兒子和他皇帝舅舅不成器的臣子。

案子太大,開封府尹根本不敢自專,也是極其熟練地把大理寺和刑部拖下了水,刑部尚書還在關禁閉,匯報的責任自然就落到了他這個青年才俊身上。

“陛下,現場不止一人看到開元寺主持明澈大師縱火行凶,大理寺也在明澈的禪房中搜到假發、俗家衣袍以及青樓女子贈送的錦帕等!”

趙匡胤大怒:“一寺的主持竟然犯下如此窮凶極惡的大罪,三司同審,證據確鑿則即刻殺了,不必等到秋後!”

這開元寺的主持還來過宮裏,原來是這樣殘忍的凶徒,一想到以前這個明澈說不定動過火燒皇宮的念頭,趙匡胤就一陣後怕。

“哼——哼——”薛清驍有些尷尬地使勁擦鼻子:“陛下,因為開封府尹的人已經驚擾了凶手,我大理寺少卿聯袂刑部沈捕頭追捕,都被明澈逃了。”

薛清驍說的一本正經,開封府尹氣得要死,忍不出開口反駁道:“薛司卿此言差矣,若不是差役看到明澈,又如何能快速定案?”

“府尹大人有所不知,因為青樓女子紅纓、金翹連續被殺案,我們大理寺已經追蹤到開元寺,本來,是可以將凶手緝拿歸案的……”

薛清驍扼腕歎息,一副不忍苛責的樣子。

開封府尹差點一口氣上不了,真想把麵前這個一直擦鼻涕的浪**子踢出去,可是不行,隻能憋著!

“這麽多人都能讓凶手跑了,朕養你們是白拿俸祿的嗎,薛司卿,此事大理寺一定要將凶手緝拿歸案!”

“是!”

“皇上聖明!”

眾大臣中,不乏有兒孫夜宿金水河被燒死的,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現在隻願找到殺人縱火的凶手讓他償命!

至於家中女眷往來開元寺……

實在不敢想,一個能夠往來青樓的和尚!

連皇帝趙匡胤都不敢想。

薛清驍還是挺了解皇帝舅舅的,自然是沒有往更深的地方牽扯,小白說了,這背後的水怕是深著呢,隻是非一日之功。

皇宮大內,梅妃宮裏的大丫鬟柳枝急匆匆衝進梅妃的寢宮,連門都忘了敲。

梅妃正在沐浴,見此不滿道:“你也是在宮裏多少年了,怎麽還是這麽毛手毛腳的?”

“娘娘——”柳枝白著一張臉跪了下來:“娘娘——”

梅妃心中一動,揮了揮手,讓伺候沐浴的宮女太監依次退下。

“娘娘,”柳枝膝行幾步,趴在梅妃的浴桶上,壓低聲音說:“聽說昨夜金水河縱火案已經定案了,有幾個開封府的人證明說……說是……開元寺明澈主持……”

“什麽!”

梅妃大驚之下,“嘩啦”一聲從浴桶中站了起來,聲音發顫:“那……那澈郎……可是被抓了?”

金水河燒到天色微明,事太大,宮裏也都知道了,當時梅妃還慶幸老天也站在她這一邊,如此一來,澈郎任性殺死兩個女妓的事情就會被遮掩過去,那個大理寺少卿深不可測,這些年可沒少跟他們的人對上!

怎麽就成了澈郎放火了?

若澈郎被抓了……梅妃幾乎可以想到生死離別的痛楚。

柳枝連連搖頭:“沒有,他們沒有抓到公子,隻是……隻是滿大街貼著的都是明澈主持的畫像。”

梅妃鬆了口氣,慢慢地坐回溫水裏:“那澈郎……可送過音信,去了哪裏?”

柳枝搖頭:“自從上次……一直沒有公子的消息。”

上次梅妃甩了公子一個耳光。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沒事的,沒事的。”

梅妃似乎在安慰自己。

“是!”

柳枝垂下頭,眼淚落在了鮮紅的如意毯上。

公子,你可一定不能有事!

三公之一的太尉府,一個個子矮小的小廝進了一間院子的書房,書房裏生足了火盆,暖意融融,小廝順手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個帶著戒疤的光頭。

“公子,”小廝湊近書桌,見那形容飄逸的主子正在執筆作畫,畫上是一個紅衣雪膚的女子,巧笑嫣然。

“好看。”小廝評價道。

公子輕曬一聲:“外麵都說什麽?”

小廝的表情瞬間變得憤憤:“外麵已經傳遍了,說都看到您親手縱火行凶,現在全京城都在通緝呢!”

“你氣什麽,也不是冤枉了我!”

“可是公子做的什麽事情是他們那些蠢材能查到的啊!這分明是冤枉!”

“……嗯,也有道理。這段時日,就留在家中養發吧。”公子側首,看向不遠處的銅鏡,鏡中人傾倒眾生的一張臉,隻是頭上也是跟小廝一樣的光頭。

“阿嚏!”傾城絕豔的公子無端端打了個噴嚏——

……

劉澈,我必殺你!

站在暗香的屍身前,溫顏暗暗發誓。

“你們確定明澈是殺死紅纓和金翹的凶手?”大理寺內,沈知禦抱肘沉思。

溫顏點頭:“還有暗香,我當時也在救火,親眼所見。”

她真的是親眼所見。

“隻是既然被這麽多人見過,他為什麽還要回開元寺?”

“應是為了毀屍滅跡吧,”白蘇陌開口,“明澈扮作嫖客,殺人後冷靜離開,似這般凶手,不到最後一刻,不會放棄。”

“總覺得,有些地方說不過去。”

“有什麽說不過去的,開元寺那麽個好地方,天天那麽多香客,當了多年的和尚不想吃素,也隻能去逛青樓,難道還娶妻啊!逛青樓被人知道了身份,就殺人遮掩唄,枉你還是個神捕!”薛清驍還沉浸在金鑾殿上侃侃而談的興奮裏,這個沈知禦很不知趣,不知道他們要慶功嗎?

“我們大理寺內部還有要務要處理,沈捕頭請吧!”薛清驍直接把沈知禦趕了出去。

沈知禦前腳剛走,薛公子就大手一揮:“今天本公子請客,去樊樓!”

大理寺眾人歡呼。

走出百步都沒有的沈知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