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送你有大禮
“身為殺手，不該冷血無情嗎，如何這般容易生氣？”僧人並不惱怒，抬眸打量麵前的溫顏。
“我並非殺手，我隻殺人！”
麵前的女子，紅衣紅顏，雙頰也許是因為憤怒，染上一點薄紅，仿佛胭脂一般奪目，僧人心頭一動，手持紅傘，淡然吟道：“臉似花含露，眸若玉流光，樹畔人如月，皓腕凝寒霜——”
“你殺的人血都可以凝成滿地寒霜了，吟詩作對也抵不了你的罪孽！”溫顏甩腕，天雪絲劈開寒風，呼嘯而去。
天雪絲鋒利無比，僧人也不敢直麵其鋒，繞向梅林：“你殺人便是行俠仗義，我怎地就罪孽滿地了？”
溫顏緊隨其後：“我受韓小姐所托，勢必殺你！”
“殺我？卻不知凝霜皓腕下滋味如何！”僧人口中調笑，繞樹而行，天雪絲如影隨形，銳響不斷，周邊梅樹一旦挨上齊齊折斷，樹上明燈跌落在地，倏忽湮滅。
這林子梅樹太密，天雪絲不好施展，不過須臾，就被折斷的梅樹所阻，溫顏有些氣急敗壞地收回天雪絲，一抬頭，紅痕飄飄，月白色僧衣的僧人已經向遠處遁走。
“你除了會逃，還會什麽！”溫顏不忿，飛身而起，腳踏梅花追了上去。
兩人一追一逃，很快就離了西山的範圍，看僧人遁走的方向，竟然是內城。
夜半的時候，整個城牆都是黑乎乎的，城頭上的守衛正在打瞌睡，卻不防一陣冰冷的風掠過，緊接著，一團紅影“唰”地一下就飄了過去，激得守衛哆嗦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向前看去，就見黑夜裏有什麽東西飛快地消失了。
媽呀，不會是鬼吧！
……
“白大人如何深夜來訪？” 監寺僧圓淨匆匆而來。
“自然是為了拜訪明澈大師，不知，明澈大師，可在？”
白蘇陌的語氣有些輕佻，之前的武僧圓空勃然大怒：“大半夜的，主持不在寺中能在哪裏？”
“是啊，本官也好奇，一寺主持，半夜能去哪裏？”
“你這是侮辱我們開元寺！”圓空怒瞪白蘇陌，轉身道：“師兄，主持呢，快請主持將這登徒子趕出去！”
圓淨苦笑：“主持……主持並不在寺中……”
“師兄！”圓空瞠目。
“而且……主持今晚曾知會貧僧，將主持之位傳給了貧僧。”
“什麽！”圓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可能，主持……主持……”圓空渾身顫抖。
明澈大師隻有二十五歲，卻是他這輩子最崇拜的人，怎麽可能悄然辭去了主持之位。
“哦，那本官想搜查一下你們前主持的房間，圓淨主持沒意見吧？”
“大人，請。”
白蘇陌正要舉步，一眼掃過去卻發現不見了溫顏。
大理寺的人都在，隻少了一個人。
白蘇陌驀然變了臉色：“李威、張炳榮仔細搜查，我先走一步。”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白蘇陌已經飄然而去。
一向笙歌漫舞的金水河畔七十二家青樓都已沉入夢鄉，月滿西樓的後院，幾盞紅燈懸掛於蒼翠欲滴的竹林中，讓周邊的一切都籠上了血色的光芒，而竹林中半掛著的那道鮮紅的人影也看上去更加淒厲。
是暗香。
今夜剛被大理寺抓回去的暗香就這樣出現在了竹林裏，一身鮮豔的紅裙仿佛血染的一樣，她微垂著頭，黑發散亂，雙手都被紅綾縛於竹上，更為觸目的是兩側粗大的竹子向中心彎折，連著的紅綾卻是纏繞於暗香的腰間的。
暗香善舞，腰細長綿軟，最為勾人，紅綾因為竹子的張力絞這著她的腰身上，更顯的盈盈不足一握。
又是如同水墨丹青一樣驚豔，卻也殘忍。
“暗香——”
溫顏剛要出手，一股帶著梅香的冷冽氣息快速襲來，幾乎噴到溫顏的頸後：“我是劉澈，你呢？”
寒夜豔骨之地，他卻似閑庭信步的貴公子。
“真是糟蹋了這個名字！”溫顏摸出貼身短匕，須臾間與劉澈鬥在一起，一時間也顧不上暗香，而暗香一動不動，不知是不是早已死去。
兩人鬥得狠了，竹林發出蕭然清嘯，擦肩而過的時候，劉澈粲然一笑：“你喜歡看開元寺的燈會？一會兒，還有大禮送給你！”
那笑容明明邪魅勾人，溫顏心中偏就燃起一股無名之火，兩人錯身之際，溫顏伸手就向劉澈的臉上抓去，手心軟膩冰涼，似乎應手抓了個東西。
“原來你如此想念我的真容，”劉澈並不回身，反而一聲清嘯響遏行雲，恰在此時，一直被捆縛於竹上的暗香被紅綾絞為兩截，腰斬一般，鮮血瞬間浸濕了泥地，火光就在這個時候燒了起來，洶洶而來，綿延若火龍，劉澈飄搖而去，笑聲傳來：“送你的大禮，可歡喜？”
這可是金水河畔！
看一瞬間街頭猶如火龍一般映照夜空，怕是整條街都燒了起來，如今多少人正在夢鄉！
……
十三娘去大理寺轉了一圈就回來了，可她連續被按入水中徘徊在生死之間，如今還是驚魂未定。
“爺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十三娘麵有疑惑，搖著扇子道，恰好仆婦遞上紅棗薑湯來，她接過來喝了一口，就“噗”地一下吐了出來。
十三娘辟手就把熱湯砸到了仆婦身上，燙的仆婦一個哆嗦：“你想燙死老娘？給我滾下去重做，我要歇著，沒事別來煩我！”
仆婦撿起碎瓷碗唯唯諾諾地下樓，還不等走到廚房，就聽身後“轟”地一聲，火光衝天而起。仆婦駭得差點跌倒在地，原地哆嗦了半天，突然扭頭就跑。
整條金水河畔幾乎同時被點燃，那些摟著姑娘找樂子的大爺們被喊叫聲吵起來，一看全樓大火，嚇得光著屁股就往外鑽，姑娘們抓著床單就跟在後麵，一時間金水河兩岸哭聲震天。
月滿西樓前院的屋脊都起了熊熊大火，溫顏衝進樓裏見門就踢，喝醒眾人，因此也見了不少光屁股……大約會長針眼的。
有幾個樓裏的姑娘被困在火中，也被溫顏一力救了出來，就在她正要趕到另一個樓的時候，聽到了樓上傳來的聲嘶力竭的救命聲。
火是從屋脊起來的，此時二樓有些地方都已燒得塌下來，整個月滿西樓濃煙滾滾，幾乎都睜不開眼睛。
“救命啊，救命啊——”十三娘一條腿被掉落的房梁壓住，疼的都要抽過去了，屋子裏的溫度越來越高，大概很快，就要死在這裏了。
月滿西樓正如日中天的時候，讓她怎麽甘心！
她匍匐在地上，十指抓握，卻什麽也抓不到，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頻死的時刻，胸腔火辣辣地疼。一抬頭，卻見一道紅色的身影快若閃電，幾乎是劈開了烈火迎麵而來，十三娘抖若篩糠：“梅雪……梅雪，你回來找我了？”
溫顏皺眉，看向地上的十三娘，這是糊塗了吧。
壓住十三娘的房梁還在燃燒，再過一會兒，怕是要燒到十三娘的身上了。
“你撐住，我會救你！”
雖然殺人者，她願替天行道，可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十三娘燒死在火裏，她一掌劈開了桌子，拿起桌腿去撬那巨大的房梁。
十三娘嚎哭起來：“不要找我，不是我幹的，你……你去找暗香，你還不知道吧，暗香就住在後麵，是她推你下樓的，你不記得了？當初不是媽媽不救你，那時候你已經被毀了容，便是救了，又要怎麽活，你饒了媽媽吧，媽媽不想死，不想死！”
有清冷的聲音響起：“你既不想死，又如何知道梅雪想死，你又憑什麽替梅雪決定，讓她去死？”
一個十五歲的姑娘，被那樣殘忍的對待之後，連最後求救的機會都沒有，十三娘是放任自流，而劉澈，更是下了殺手。
當時的梅雪，又該如何絕望？
“軲轆”一下，房梁滾開，卻撞上柱子，從天而降的瓦片稀裏嘩啦地砸在了十三娘的身上。
溫顏……
也許，真有天意？
溫顏把砸的半昏迷的十三娘拖出來，合身抱著就衝破了著火的窗子跳到院子裏。
院子裏到處都是火堆，不是久留之地。
十三娘奄奄一息，反而安靜下來，她喃喃自語：“梅雪啊，媽媽知道你不甘心，可這就是我們的命啊，我們的命，風花雪月，都是可望而不可得的東西，你看，媽媽拚了一輩子，又得到了什麽？……下輩子，下輩子別投胎做人了，做人苦，做人苦啊……？”十三娘頭一歪，突然就沒了氣息。
溫顏一頓，放下十三娘的屍體。
一個毀了容的女子，當然不如三個容貌絕佳的搖錢樹，這裏的女子，早已經把千瘡百孔的心染成了夜的顏色吧？
溫顏暗歎一口氣，一抬頭，卻愣在了當場。
明豔大火之後，一人長身玉立，衣袂飄飄，跳動著火光的雙眸正隔空看了過來，與溫顏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火光搖曳,胸腔裏的那顆心，不受抑製地跳了起來！
溫顏以袖遮麵，掉頭把功力提升到極致，落荒而逃！
竟然是白蘇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