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二重境
在一間陰暗的房間中,隻有老舊電視機上那低劣的像素發出的熒光,勉強的照亮了她那慘白的臉龐,她雙眼被蒙著,那隻能用那虛弱的呼吸去感受這周遭的環境。
而電視機中循環播放著國外的一個賽狗節目——
賽場上,塵土飛揚,人聲鼎沸,一群賽狗像離弦的箭一般衝向終點。這些是灰狗(greyhounds),它們是陸上速度僅次於獵豹的哺乳類動物之一,運動速度可高達每小時72公裏!因此,從它們出生開始,就被貼上了競賽的標簽。灰狗12個月大時,魔鬼訓練就開始了。在澳洲,人們往往用活物,比如負鼠或兔子來做誘餌,用最原始的欲望刺激著它們全速奔跑。灰狗長到16個月大時,便開始參賽。從此,它們的使命就是在人類的狂叫中無休止地急速奔跑,直到4歲半。
“灰狗有著超強的身體素質,卻不如其它蠢萌蠢萌的同類那樣幸福。那些不適合參賽的灰狗被稱作“垃圾”,它們往往會遭到拋棄。為比賽而生,從小在高壓訓練下隻知道奔跑的灰狗,幾乎沒有得到過人類的寵愛。它們就像那些心靈受過創傷,性格孤僻怪異的人一樣,無法與他人相處。因此就算到了收容所,那狂暴的性格也讓人敬而遠之,由於沒有人願意收養它們,最後隻能被安樂死。”
一個低沉有磁性的男子聲音飄入了她的耳際,但是他說的內容令她似懂非懂。
“賽場下,灰狗的獠牙和吼叫聲背後,是淒慘的結局……”那聲音有點落寞的說道。
“求求你別傷害我。”她苦苦哀求著,從對方的語調和內容聽來,她感覺這男人不是一個喪心病狂的人,也許乞求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男人不作聲,他手裏捏著一張八年前的老舊相片,上麵那女生的眼神靈動清澈。
“為什麽你們女人都喜新厭舊?”男人把皺巴巴的相片收了起來,低沉的語調下醞釀著歇斯底裏的瘋狂。
她顫抖不已,完全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莫雯”她勉強的擠出了這兩個字,腦海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她下意識的說出了真名。
話音剛落,她感覺到一張光滑的麵龐貼到了她的手掌上,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按理說那麽喪心病狂的人,應該至少也是滿臉胡渣的樣子才對。
然而她甚至能夠覺得他的睫毛,在她的掌心急促地翼翼扇動。她又覺得一串冰涼的淚珠從她手裏一直滾到她的臂彎裏,這是她第一次知道綁匪也是會流淚的動物。
莫雯長發垂肩,穿著打扮很入時,玫瑰紅色的連衣裙,上麵罩一件乳白色透孔的薄絨衫;一頭黑亮亮的長發沒有梳成辮子,而是高高地束起來,頭頂上用大紅的緞帶打成一個亮閃閃的蝴蝶結;腳穿一雙價錢昂貴的紅色漆皮鞋,過膝的黑色絲襪。
她才參加完學校的漫展,回家的路上莫名就被擄走了,更讓她恐懼的是,她完全不記得是怎麽被綁架的。
電視似乎被關掉了,她的眼罩也被摘了下來,她心裏一震,難道綁匪願意放她走嗎?
她睜大眼睛,但是她什麽也看不見。她拔不動腳,孤零零地坐在黑暗裏。無情的黑暗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
男人突然伸出雙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她痛苦地歪著頭,苦楚的**掠過她的嘴旁,那兩道皺紋顫動著,像兩絲苦澀的微笑。腦鼻泛起了一陣酸楚,她顰著眉梢,兩眼無神地凝視著掐她的男人,黑暗中閃爍的光點,似乎是漂在房間裏的螢火蟲發出的。
但是對方並沒有掐死她,就在她差點咽氣的時候,居然一把將她推摔到了地上。
她左膝蓋狠狠的蹭到了地上,那過膝的黑色絲襪也磨破了些許。傷口痛,一咬牙就忍過去了,而這思想上的折磨,卻像一團亂麻一樣,越纏越緊潮。她甚至都無法分辨出眼前的這個凶徒到底是不是人類,她感覺那男人的眼睛居然也閃爍著幽冥的綠光。
猛然一道強烈的亮光,導致她不得不閉上了眼睛,當她再次睜開時,她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居然站在了水清沙白,椰林環繞的日光海灘上,這裏的海灘到處布滿了各種各樣的美麗貝殼,像滿天的星星,在陽光下閃著五彩繽紛的光斑。層層白鏈似的浪花一次次眷戀著撫摸著金色的海灘。
然而海中似乎站著一個女人,那女人隻有一個模糊的背影,卻有著詭異的吸引力,莫雯不自覺的朝著海裏一步一步的走了進去。
海浪湧到了她的跟前,打濕了她的鞋襪,濺濕了她的裙裾,可她絲毫沒有察覺,她望著腳下那激著白沫的海水,疾湧而來的波濤,聽著它澎湃誘人的濤聲。她似乎感受到了海中那女人悲哀怨恨的心緒,似乎聽到了淒滲的諧音,又宛如安慰的絮語,覓見了理想的歸宿。
當海水沒過了她漂亮的臉蛋時,她一點窒息的嗆水感都沒有,在斑斕的水中光影下,她貌似到了另一個世界當中。她想嚐試用雙手撥動著遊泳一下,但是身子完全不聽使喚。
不斷的下沉,再下沉,海底有著一個黑漆漆的漩渦狀洞窟,看起來深不見底、幽暗深邃,即便心中有恐懼,她也無法掙脫,隻能任憑自己的身體下沉著。
當她被黑漩渦吸入之後,眼前又一黑;她的意識卻無比清醒,沒有任何的疼痛感,於是她嚐試睜開眼睛。
這一次,她置身於一個空****劇院中的舞台上,台上沒有演員、台下也沒有觀眾,主角並不是她。舞台正中央又站著那個隻有背影的模糊女人,而一道光束照射在那模糊女人的身上,那女人一動不動的,披頭散發。
莫雯側過了臉,並不想看那女人,但是雙腳卻不聽使喚的邁出了步子,朝著光束下的模糊女人走了過去。
當她離那女人隻有一步之遙時,那女人突然轉過了身子,這一下差點沒把莫雯嚇得背過氣去——這是一張正在融化的臉,五官幾乎都扭曲的擰到了一起,唯獨那嘴角的笑是如此的熟悉!
沒錯!嘴角那邪魅的笑容,不正是莫雯她自己搶了別人男朋友時的笑容?不正是她使盡了各種手段,排擠掉了舞台競爭對手之後,她那得意的笑容?
當她看見這個麵目扭曲猙獰的自己時,更多的是一份似曾相識的感覺,恐懼反而少了幾分。隻不過那如融化雪糕般滴答落地的麵龐,讓她感到焦慮。
“原來我自己是那麽的猙獰。”莫雯嘴角掠過一絲詭笑,她感到血液在太陽穴裏發瘋般地悸動,腦袋像給什麽東西壓著,快要炸裂了。一種縹緲的幻滅似的悲哀,在很遠的一瞬間抓住了她的心靈。
這時候那個猙獰的“自己”遞過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指著莫雯的心房。
“怎麽?你都快沒臉了,還想看看我的心是什麽顏色的?”莫雯一點恐懼感都沒有,她接過了水果刀。
她似乎清楚自己要麽是在幻覺當中,要麽就是在夢裏,於是她大膽的用水果刀大膽紮向了自己的心髒,以證明自己並不是那麽的“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