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房奴

張弛提著一隻開水瓶到茶水間打水,陳庭端著茶葉杯也走了過來。

張弛指指他手裏的另一隻紫砂壺問:“幫師傅倒水呢,和你比,顧師傅有我這個徒弟真是運氣太差了。”

陳庭鬱悶地點點頭:“你聽說了嗎?今年他們工作滿五年的民警房帖還是隻有原來那十多萬,一分沒漲過。”

張弛蓋上熱水瓶蓋子,順手從他手裏接過杯子灌水:“有就不錯了,我們一年的工資都不到這點,你還指望房帖能翻個倍?”

“問題是,你看過現在的房價嗎?不是學區房的老式公寓,隻要地段稍微好點,比如靠著地鐵站或者高架上閘口,價格就是幾個月大變樣,半年你完全追不上啊。”

“我們這點房帖大概隻能買個衛生間是不是?”

陳庭擺手道:“不提了,以前說的玩笑還覺得是調侃,現在看來,再下去連上點檔次的瓷磚、塗料都不夠付了。”

張弛小心地把兩個水杯遞還給他:“那大家都打算怎麽辦?”

兩人一邊朝辦公室走,一邊說:“現在剛工作沒幾年的單身青年還能怎麽辦?以後要結婚,隻有靠父母來資助買房。我想過了,不打算買多好的地段,有這差價還不如買輛車代步。就買近郊的小複式,單價低,貸款壓力小點,房間麵積也寬裕。”

“這樣倒也是一種打算,唯一的缺點就是升值保值空間不夠,買房畢竟大事,再考慮考慮。”

小吳聽到了,二話不說,就拿出手機給他倆看房屋APP上的價格趨勢圖。指著上麵的箭頭說:“一旦想好要買,必須速度快,這和我們辦案是一樣的道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我同學上個月買的市中心學區房,房東還沒過戶,就已經漲了幾十萬了。”

陳庭驚訝地問:“那房東還不毀約?”

小吳豔羨地回答:“你以為房東不想,好在我同學定金付得比例高,付款方式也爽氣,房東急著移民搬家,所以也就繼續合約了。”

“我倒是差不多的思路,不過沒你同學的財力,準備貸款買套好地段的小戶型公寓,作為投資房。自己繼續租房。”

小吳苦著臉說:“哎,人這一輩子,這麽年輕,就要承擔起生活的重壓,從此做上房奴,真是命苦。心有不甘啊。”

陳庭笑著說:“你這種貪得無厭的人,房奴都不是每個人有能力做的。我現在糾結的是到底買郊區大房還是市區小房。”

小吳快人快語:“這也不是你說了算的,你家金主早有主意了。”小吳指得是陳庭的老媽陳醫生,陳庭對她基本是言聽計從。

小吳又故作神秘壓低聲音對張弛說:“我們辛辛苦苦工作一輩子,也就掙那麽一套房。你是平步青雲,我聽說,總部一套好房已經等著你了。”

張弛沉默了下,好像在思考什麽,氣氛一下子有點尷尬。

陳庭也忍不住問:“這件事情,你還沒決定?”

張弛給自己倒了杯咖啡,擦了擦手上的水,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們:“我從來沒想過要去總部,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好。至於那裏的房子、位子,和我也沒多大關係。”

“怎麽沒關係,我們大家眼紅都來不及呢。”

“有時候,很多東西,都是適合自己、夠用就好,順暢的仕途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留在這裏做一輩子模擬畫師,你願意?”背後傳來顧世的聲音。

張弛轉過身去,看著她,她的眼神裏有不可思議,有猶豫懷疑,但更多的是期待。

張弛不顧陳庭和小吳在旁邊,凝視著她的眼睛,堅定地朝她點了點頭:“我也會告訴顧師傅,讓他放心的。我這個徒弟三年蘿卜幹飯還沒吃夠呢,怎麽能說走就走。”

顧世聽了木然地“哦”了一聲,轉身就朝前走。他方才看著自己是那麽的專注,她竟然如同掉進了這個深邃的湖裏,感覺周身冰涼愜意。他看著她,就像完全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又像在告訴她,他眼裏隻有她一個女人。想著想著,她故作漠然的臉上一點點綻放出笑容來。

“哎,你等等。”張弛突然追出來,直衝到自己麵前,顧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還是和他僅僅一步之遙。她的頭頂剛剛夠到他的肩膀,他說話的口氣緩緩送到她麵前,很清新,沒有一點異味。

“顧世,剛才劉隊來電,有個現場需要痕跡勘察,讓你馬上樓下出發。”

顧世馬上又往前走了一步,如此就不用仰視他,看他還跟著,就扭頭問他:“你也去?”

張弛點點頭:“你有什麽要拿的工具,我替你拿。”

他們出現在現場,劉隊早早到了,看來又是個大案。顧世上前請示道:“劉隊,現在掌握的情況如何?”

劉隊在兩人戴手套、備齊裝備的空當,加緊介紹道:“這家外貿公司總經理室負責人報得警,過道門窗被撬,保險櫃也被撬開,全部失竊金額有80萬人民幣,30萬美元,還有財務室的兩台電腦。”

顧世點點頭,打開儀器開始尋找相應痕跡,同時囑咐張弛:“你幫忙查看現場有無作案工具,注意留心撬動的印記。”

張弛很快回到顧世身邊:“沒有發現作案工具,但在總經理室南麵外牆上有發現,總共有六處蹬踏痕跡。”

她趴在地上,正在忙碌:“好,等我提取好這裏的指紋和腳印,就過去。”

張弛過去向劉隊討教:“您覺得誰的作案可能性比較高?”

“現在還很難判斷。綜合分析的話,兩種人有可能。一類是熟悉公司內部環境和作息時間表的,畢竟現金存放期並不長,隻是一個月兩三天,倘若知道錢的數量和存放情況的人,有作案動機;但是從以往經驗來看,也不排除團夥職業犯罪的可能性,這類人群的作案手法和現場目前看到的情況比較符合。”

顧世收好器材,過來問:“你剛才說的蹬踏印在哪裏?帶我去看。”

張弛已準備好一架高梯,架穩了以後,自己上去試著踩了踩,又把一個簡易升降器仔細安好,有點不確定地問顧世:“你確定必須親自上去嗎?”

“那還用說,不用那麽複雜,你幫我扶穩梯子就行了。”

張弛板著臉說:“不行,我得對你負責。”

顧世覺得好笑,反問:“你對我負責,為什麽?”

張弛不顧她反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把繩索往她的身上裝好:“就算當我對你的安全負責。”

他的臂力很大,隻是隨手一拽,顧世白皙的皮膚上已經有了一片紅印,她的臉瞬間變得一樣紅,她埋著頭從包裏找器材,故意找了半天,等臉上的皮膚恢複常溫後,敏捷地登上梯架開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