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活地圖
想到這裏,林友發首先向雷子詢問了一下外麵襲擊大鄭的那個白色身影。雷子說並沒看得太清,隻是感覺那家夥個頭不大,有手有腳,腦袋似乎很尖,身體非常修長,而且感覺很有柔韌性。它出現的時候幾乎是一瞬間就纏住了大鄭,整個看去感覺除了沒有尾巴,就像是個白色的大蜥蜴。
“你覺得他能穿過之前那個通風口嗎?”林友發聽了雷子的介紹,指著那個現在已經被破拆擴大的通風口問道。
“這個嘛,完全有可能的,如果它的身體真像看上去那樣柔軟的話。”雷子想了想說。
“隊長,這腦袋還真是這個鬼子軍醫的,切口能合上。”猴子在旁邊突然說了一句。
林友發這才注意到猴子去了門邊,正拿著那個變形的腦袋和地上的無頭屍在進行拚接,雖然那個腦袋已經被擠壓拉長,但脖子處的斷口還是保持了原樣。
“那屍體是怎麽回事?”雷子不知道之前的事情,顯得有些驚訝。
“可能就是你遇到的那個家夥幹的,還給我們留下了一個密室現場,如果它真能自由出入通風道的話。”林友發回答,“它還把這個腦袋的頭骨都捏碎了,以便能進入通風口,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又仍在那兒了。”
“這個人又是誰?死的還是活的?”雷子又指著地上躺著的老劉頭,還環顧四周看了看,問道:“還有,怎麽沒見拉瑞隊長呢?”
於是,林友發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給雷子簡要地講了一遍。包括拉瑞遭到不明身份人的綁架、他們是如何打開墓室機關出來的、又是如何從地下暗河到達的研究所、如何遇到了這個老劉頭、如何在這一層發現密室無頭屍、現在遭遇僵屍襲擊被困在這裏,還簡單提了一下之前的判斷和原本的計劃等。
雷子聽了後,想了想說:“你們之前的判斷可能是有些問題,現在這上麵的出口是堵死了的,那些神秘人應該不會在上麵。而且現在如果要按照我進來的路線再出去恐怕也有些麻煩,那些鉗手怪物已經在通風井的上端居高臨下守著了,想上去恐怕很難。”
林友發現在也在考慮如何調整計劃,但計劃的核心還是找到拉瑞和那些神秘人,他從來沒想過要從雷子進來的路線出去,再加上雷子這麽一說,這條路更是已經不通了。不過,借助通風道進行轉移倒是提醒了他,但不知這個通風道通往下一層的口子在哪裏。
他問雷子:“我現在準備把計劃調整一下,我們要往下層去,你過來的時候是否發現通風道有通往下一層的口子?”
“沒有,倒是看到了往上一層的通風口,不過是垂直的鐵皮管道,很光滑,而且我們現在也沒有往上走的打算。如果要往下嘛……”雷子想了想又說:“我倒是覺得我最初進來的那個通風井可以試試,我猜測或許再往下還存在著側洞,也就是說那個通風井和這個研究所溶洞可能是平行的,每下降一段就有一個橫向的側洞為這裏的其中幾層通風。”
林友發點點頭:“好,那事不宜遲,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如果能下最好。”
此時,門口嘎子的槍聲已經完全停了下來,看來外麵的威脅也已經消除,那些僵屍不知是已經被消滅,還是退走了。
由於現在從那道門出去也沒有什麽實際意義,林友發也就沒有再問門外的情況。
對於下一步的行動,他對大家進行了一些說明,又簡單安排了一下,但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老劉頭還沒醒,如果是平常的行軍還好,可現在的路徑是穿越通風道,還要向下爬通風井,帶著這麽一個昏迷的人,這可怎麽辦。
扔下他?似乎於心不忍,而且他對這裏的情況應該是比較了解,可以算是這裏的“活地圖”。看樣子在行動前還是得想法把他給弄醒。
接下來,大家想了很多辦法,掐人中、澆冷水,老劉頭算是有了一點反應,但還是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鐵頭估計是耐心已經耗盡了,來了點比較直接的手段,上去“啪、啪”又給了兩巴掌,老劉頭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你們是誰?”老劉頭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把他們問懵了。
“都怪你,剛才是瘋的,現在又被你打傻了。”嘎子埋怨鐵頭。
“怎麽是被我打傻了?”
“怎麽不是,現在都認不得人了。”
“難道之前認得?”
“之前至少認得我們,知道是一起的。”
“認得我們?他知道我們是誰,是太君?”
林友發擺擺手,讓兩人停止了爭吵,因為他並沒覺得老劉頭被打傻了,反而他覺得老劉頭這次醒來後的眼神是那麽清澈,表情是那麽正常,難道這次不是被打傻了,而是被真正的打醒了?
於是他試著用一種正常的語氣和老劉頭溝通,又重新提到了臘包兒戰俘營,提到身邊這幾個人,提到了怎麽到的這兒,一邊講一邊還觀察著老劉頭的反應。這次老劉頭的表情非常正常,而且真是想起了這些人。
比如有的人林友發剛介紹一個綽號,他居然能說出真名來,而且還能說出當時發生的一些事情,看來他現在的狀態真是恢複正常了,隻是不知道這種正常狀態能保持多久。
林友發覺得應該抓緊時間從他那裏多問點有用的東西,在很快介紹完自己這邊的情況後,又趕緊問老劉頭是怎麽到的這裏,在這裏幹什麽,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聽完了林友發介紹,又聽到他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老劉頭歎了口氣,問道:“林兄弟,有煙沒,給支煙來抽抽。”
旁邊的猴子趕緊摸出一支遞給他,又趕緊上火點著。老劉頭深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了口煙氣,感歎道:“唉,我這邊的情況,也是說來話長呀。”
原來,老劉頭和下麵食堂那些人的確都是從臘包兒過來的,而陸陸續續“失蹤”過來的有好多批,大部分都成為了生化實驗品,小部分比較幸運的,日本人也認為相對老實的,就像老劉頭這種充作了這裏的雜役。
這裏整個群島由很多島嶼組成,除了附近擔任警戒的小島外,最重要的就是兩個島:現在所在的主島和附近的一個火山島。主島有碼頭,通過公路連接到這個研究所,而這個研究所的地下又連接到了火山島,這兩個島從海麵上看是分離的,實際上海麵以下有一個天然的隧道相連。
主島是日本人搞生化研究之用,火山島則是德國人在從事更神秘的項目。老劉頭也是通過平時偶然的耳聞目睹知曉這些情況。
而這些情況,林友發他們其實已經從文件中了解到了更多細節,現在他更需要了解的是,目前所處這個研究所的更細致情況,特別是構造和路徑方麵。
這點老劉頭倒是非常清楚,他提到,這裏除了辦公區域,也就是他們剛進來的那個位置,那裏實際上是地下五層。而再往上、往下各一層也是屬於辦公區域,也就是說地下四、五、六層都是辦公區,其中還涵蓋了一些宿舍在內。
辦公區再往上就是地下三層,也就是目前所處的這一層,即所謂的“中級病院”;而“初級病院”則在這層以上的地下二層;“高級病院”的位置則比較隱秘,是在辦公區往下的區域。
這聽起好像有一點奇怪,初級和中級在一起,而且是處於上層區域。而高級則被中間的辦公區隔開了,處於地下深處。但細想其實也很正常,因為那裏可能才是整個研究所最核心、最機密的地方。
再往上的地下一層是研究所的警備層,以前主要是一些衛兵在那裏駐守,負責這個研究所的防務。而地麵上雷子他們看到的那棟小樓,則是主要負責一些人員、物質的進出管理和登記工作。
說到這個病院的分級,林友發有些好奇,問這個是怎麽分的。老劉頭介紹說,這個是按照人體試驗的順序來分的。
剛到的那些人會被打上編號,關押在初級病院。期間日本人會給他們注射一些針劑,估計裏麵含有劑量不大的病毒,這個過程是循序漸進的,會經曆幾個療程,目的是將這些人慢慢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從他曾看到的情況來判斷,這個階段看似平淡,但其實那些人一定是非常的痛苦,而日本人又刻意不會讓他們真的死掉。
“也有死掉的吧?我們在外麵地下暗河發現好多。”猴子突然插嘴道。
“對,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一樣,也有在這個過程中發病死亡的。”老劉頭點點頭,又補充道:“死亡的都打上了另一組編號,然後搬出去扔進了那處地下湖,由於身體組織已經開始變異,這種屍體基本上不會腐爛,但也算是真正的死人了,不會複活的。”
通過這些話,林友發知道老劉頭現在的狀態的確是清醒的,而且對他們也沒什麽防備和保留,所說的情況和他們之前遇到的都能吻合上,便示意老劉頭繼續往下說。
老劉頭又開始介紹“中級病院”。在初級病院經過病毒感染過程而存活下來的實驗對象,就會被送到這裏。這裏除了進一步加強用藥,加速身體性質的改變,還追加了一些手術性質的實驗項目,比如人體的嫁接手術。
這個實際上林友發他們之前也已經見過了,不過老劉頭說到這裏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想了想,又搖搖頭解釋說,自己之前的介紹中遺漏了一些內容,事實上,從第一階段的初級病院開始,就不僅僅隻有人體實驗這麽簡單。
老劉頭說日本人搞的這些實驗,不僅僅是人體之間的,也包括人和其他一些生物之間的。
他說事實上,包括“初級病院”在內,從第一階段就有其他種類的生物實驗在同步進行,而且動物的變異性和存活率更高,可以一進來就實施大劑量的注射。
說到這裏,林友發問他是否見過那些生物,老劉頭說見過一些,主要是些昆蟲、甲殼類動物和冷血爬行動物,而且這些東西看上去都有些不同尋常。
林友發又追問不尋常是指的什麽,老劉頭說是個頭和形態。有些生物的個體大得有些不可思議,而且形態也和平常見到的有所區別,但他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是實驗後的產物,還是原生態如此。因為,他曾聽說日本人在這座群島及附近海域發現過一些新的物種,也用來投入了實驗中。
林友發還想追問,但看到老劉頭的情緒又有些激動,仿佛不想多提這些東西,怕過於刺激他,於是隻能把話又咽了回去。
老劉頭平複了一下心情,又接著往下介紹。“中級病院”的研究範圍除了進一步加速那些實驗品的身體變異外,還要進行一些身體嫁接手術,包括給人接上更多的手腳,也包括把一些動物的部位嫁接在人的身上。
他的這番話,倒是讓人想起了之前在手術室,曾看到地上那把有手腕的骨刀,或許就是這種實驗的成果之一。
“那高級病院呢,說說看,又做些什麽項目?”林友發原本想用輕鬆一點的語氣來問話,但隨後他自己都覺得這種語氣對於這種話題而言,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好在老劉頭也沒在意這些,隨即就回答到:“高級病院戒備森嚴,像我這種人基本上是沒機會進去的。”但他臉上馬上又掠過一絲得意,“不過,你算是問對人了,我還當真進去過一回,那裏……”
說到這裏,老劉頭呼吸變得有些沉重,身體有些發抖,眼睛也閉了起來,看得出來他內心很掙紮,就仿佛是一個人想把知道的都抖出來,但又怕去回憶那些細節一樣。
林友發沒有去逼他,但老劉頭似乎最終還是勉強戰勝了自己的恐懼,仍然閉著眼睛顫抖著說:“那裏根本不像是病院,和那裏比起來我們現在呆的地方都能叫人間,而臘包兒戰俘營就是天堂了。”
老劉頭接下來的話,聽起來就像是瘋人夢囈:“肢解場……部件冷凍庫……組裝車間……哈哈……到處都是血……還有透明的大泡菜壇子……有意思啊……泡的是人……哈哈哈,泡的是半個人啦……”
林友發一看,老劉頭的情緒顯然又處於失控的邊緣了,趕緊抓住他的雙肩一陣猛搖,想讓他醒過來,可老劉頭還是處於瘋癲的狀態。他瞅見了老劉頭手中還沒熄滅的煙屁股,狠狠心抓過往他手上一摁,老劉頭“哎喲”叫了一聲才算是恢複了神智。
老劉頭一清醒過來,看著麵前的林友發和其他人,突然一下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還捶胸頓足:“我他媽的不是人,不是人呀,我給小鬼子做事,殘害同胞,我把祖宗都賣了,我這是在助紂為虐,我愧對祖宗呀……”
大家看著他的樣子,心裏都有些酸楚,也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其實大家都清楚,像老劉頭這種人,也是屬於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在這種情況下也就是求一條活路,說不上做了多大個傷天害理的事情。
林友發也不便再追問細節,但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一直沒弄懂日本人為什麽要撤走?而且為什麽日本人走了之後,又把他們這些雜役留下了,這是出於什麽考慮?
想到這裏,他抓住老劉頭的手安慰道:“老劉,有些東西我們不一定讚同,但也能理解,而且很多事情是你沒法去選擇和改變的,你也別太自責了。你現在如果能配合我們,把另一位戰友以及這裏可能的幸存者救出來,你就算是立大功了。”
老劉頭聽了這番話,抽泣著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立大功不敢當,隻要能將功補過就算好了。”
林友發趁機拋出了心中的疑問:“對了,老劉,你知道日本人為什麽撤走嗎?是這裏出了什麽大狀況,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你們不知道?”聽到這話,老劉頭似乎有些詫異地抬頭看著他們。
或許馬上又意識到,他們的確不太可能知道,於是趕緊興奮地說道:“鬼子戰敗了,投降了,美國人在日本的本土扔了什麽厲害的超級炸彈,6日扔了一個,9日扔了一個,聽說扔一個就抹掉一座城,他們那狗屁天皇決定認輸了。”
“對了,今天就是8月15日吧,說是今天就會對全世界發布什麽終戰詔書,說白了,也就是投降聲明吧,但這裏的人實際上前兩天就已經知道這個決定了。”老劉頭又補充道,語氣很是激動。
居然是這樣!得知這個消息讓眾人驚訝不已,不,應該是驚喜不已。
日本宣布投降也就意味著整個戰爭都結束了,世界又了恢複和平。而他們居然在戰爭結束的前三天,從臘包兒戰俘營拚死逃出來,陷入了這樣一個困境。
“明白了,那些外圍小島上的日軍和碼頭上的日軍,當然還有這裏的日軍,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撤離的。”鐵頭一拍腦袋,“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們在碼頭那裏直接等著繳他們的械,成為盟軍在這裏的第一批受降部隊得了。”
猴子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簡單,你還不如直接說當初不出來多好。其他地方我不好說,但隻要到了這裏,這是什麽地方?這裏是日軍的秘密基地!他們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即便是投降了也不可能公開這些內容!你以為他們會在這裏輕易放過我們?還向我們繳械?”
林友發聽到這裏,心裏也有一些不是滋味,之前要是沒有從臘包兒出逃,再撐上幾天,說不定今天他們在臘包兒真的就成了受降部隊的一員了。
他想起了犧牲的大鄭,失蹤的拉瑞,甚至起飛時和這一路上擊斃的那些日本兵。他知道戰爭後期很多日本少年和老人都被強征入伍,不知道他們是否都犯下過戰爭罪行,但他們也有父母妻兒在期待他們回家。
他還想起了那個台籍日本兵山下義男,甚至不知道在擊斃的這些人中是不是也包括他。不論是敵我雙方,生命終結在戰爭結束的最後幾天,終歸是一件有些遺憾的事情。
想到這些,要說一點都不後悔那是假的,但很多事情都是沒法預計的,也沒法假設和重來。一個決定是否正確,隻能以當時所處的情況來定論,剩下的,或許都是命運的安排,你隻能平靜地去接受。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情況的呢?”林友發心中還是有些不敢輕易相信,於是問老劉頭。
“軍醫裏麵有一個比較同情我們的,實際上他也說不上是完全的日本人,他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朝鮮人,是他悄悄告訴我的。”老劉頭回答說,“而且,他說由於這裏的研究項目級別很高,他們可能是最早知道天皇禦前會議結果的部門之一了。”
“那你和剛才下麵那些人怎麽又被留下了,鬼子沒打算帶你們走?也沒殺你們滅口?”林友發想了想說道,“而且,你好像和下麵那些人也不太一樣。”
老劉頭歎了口氣,感覺有些難過,也有些猶豫,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事情。過了一會他突然問道:“你覺得日本人真會帶我們走嗎?真會輕易放過我們嗎?我們還不如他們的軍犬,他們至少不會擔心軍犬泄密。”
“實際上,最初他們也曾告訴我們要帶我們一起走的。”老劉頭又接著說,“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前兩天,日本人讓我們服下一種藥,過了幾小時後又打了一次針,說這些都是疫苗,可以避免接觸到喪屍後感染。對了,日本人把這些初、中級的實驗對象都統稱為喪屍,高級的又有其他一些專用名詞。”
“喪屍?避免接觸喪屍感染?那他們看著怎麽還是不正常,好像已經變成喪屍了。”
老劉頭苦笑了一下:“你覺得日本人有這麽好心?我就知道那些藥有問題,第一次是一種口服的藥,我就使了個詐,趁他們不注意把藥吐出來了。但第二次搞注射我就沒辦法了,本來還要進行一次注射的,因為他們撤離得匆忙,來不及進行了。”
“你是說,你現在也是……被注射過什麽東西的了?”林友發心裏一驚,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嗯,但我沒有吃第一次的藥,或許這就是我為什麽和他們有些區別的原因。”老劉頭苦笑了一下,又接著說:“臨走時,日本人說是情況緊急,要先護送專家出去,然後再回來接我們。但沒過多久,我們便聽到了上層傳來的爆炸聲,我知道,我們出不去了,而且我的那些戰友也很快就變成了現在那樣。”
“為什麽會情況緊急?按說既然事先知道了要投降的情況,就可以按部就班地依照計劃撤離,難道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林友發一邊追問,一邊又想起了那些電文的內容,他在心中感覺,事情好像還不止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