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混沌空間
在越過那個詭異的石像之後，眾人又繼續沿通道往前行。
通道的形狀還是之前的樣子，牆壁黑黢黢的，走向仍是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轉彎的角度和台階的步數也和之前一樣，很有規律，又顯得毫無意義。
一行人從石像處出發時，林友發想起自己現在有表了，還特地看了一下時間，是1點10分，準確點說，應該是1945年8月15日的淩晨1點10分了。
就這樣走了一陣，林友發又看了一下表，時間又過了大約二十分鍾，已經差不多1點半了，但通道非但沒到盡頭，而且連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那樣的結構，還是那樣的規律。
正在這時，林友發的手電光晃到了前方有一個東西，一個慘白色的無頭背影。
眾人隻是楞了一下，隨即便反應過來是石像，也就沒啥好怕的了，上去大大方方地拍拍它，像是見了老朋友一樣，然後又接著往前走。
誰知又走了二十來分鍾，又出現了一個，大家還是沒有在意，繼續往前。
等看到第四個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抱怨了。
“這是第幾個了，我記得是第四個了吧。他們閑得發慌嗎，弄這麽多石像在這裏幹嘛？給誰看？”
“石像都是次要的，關鍵是這些通道憑什麽要這麽修，這不是成心折騰人嘛，真他媽見鬼！”
“哎，你別在這些鬼地方說什麽見鬼的這些話，不吉利哦。”
“你還說我，你剛才都說這是個鬼地方……”
“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是從側麵的崖洞進來的，這座島是個長條形，長度很大，但寬度才多寬呀，這麽走怕早該走個對穿了吧……這他娘的還真是個鬼地方。”
“呸呸呸，行行好，拜托你們不要再說鬼字了……”
大夥嘮嘮叨叨地又走了一陣，前麵又出現了一座石像。算上第一座，這已經是第五座了，林友發下意識地又看了下表，已經淩晨兩點半了，算起來平均走二十分鍾就要看到一座。
他正在心裏默默計算著大概已經走出了多遠的時候，突然聽到猴子罵了一句：“你們剛才還真說對了，我們還真他媽見鬼了！”
“怎麽回事？不就是有幾座石像嗎，又不會吃人！”鐵頭問。
“你們都沒意識到是怎麽回事？我可看出來了，咱們這是遇到了鬼打牆，咱們再也走不出去了！”猴子說著幹脆就地一坐，不走了。
“鬼打牆？真的假的？難怪怎麽都走不到頭啊……”
“以前經常聽家鄉的老輩們說起這個，還不大相信，沒想到今天在這兒遇上了，唉，這下有大麻煩了……”
“聽說沒點特別的手段破不了這個，最後就得活活累死……”
其他人一聽這話，開始竊竊私語。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不就是在通道裏麵有規律地放了些同樣造型的石像嘛。”林友發此時的語氣有點嚴厲，這關係到整支隊伍的士氣，他不能允許猴子亂下結論。
“隊長！我猴子不是聽風就是雨的人，我說話都是有依據的！”猴子也不甘示弱。
“哦，依據？那說來聽聽看。”
“在第一座石像處，我在看它正麵端著的腦袋的時候，偶然發現了它的左手大拇指關節處有一個很小的缺損，當時隻是覺得是個偶然的損壞，沒有在意。然後我們繼續前進，到第二座的石像的時候，出於好奇我又看了一下，發現也是這樣，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了。誰知接下來的第三、第四、第五座，全都是同一個位置，一模一樣的缺損，我覺得我們根本就是在走重複路。”
“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說？”林友發語氣依舊嚴厲。
“因為我之前也不敢很確定，也怕說出來擾亂軍心。但現在另一個問題也證實了我的猜測，你說我們都走了多遠了，這個狹長型的島寬度才多大呀，要不是遇到鬼打牆，我們早就該把島走穿了。你們還別跟我說方向和高低，一路我都記在心裏的，左右角度和台階步數我都琢磨過。”
猴子後麵這句話，其實也點中了林友發剛才心裏的疑惑。的確，看來不止自己在觀察轉彎、上下這些細節，猴子也是細致人，他把這些也是觀察清楚了的。現在是不是鬼打牆還不好說，但最起碼距離上也的確不對呀。
想到這裏，他無言反駁猴子，便把頭轉向拉瑞：“你知道我們說的鬼打牆是什麽嗎？”
“聽說過一些。”
“那對此有什麽科學的解釋嗎？”
“科學解釋？不，不，你們說的那個是封建迷信，我從來不相信。”
“那你對現在的狀況有什麽見解？這次可不像是次聲波，次聲波再神，也變不出石像。而且現在大夥雖然心氣不高，但都還算清醒著的。”
“嗯，這個怎麽說呢，我覺得我們現在有點像是進入了一種混沌空間。”
“混沌空間？”
“對，這是一種新的物理理論。空間和時間其實不是穩定存在的，有時候會發生一些扭曲……”拉瑞話說了一半，又看看大家。
“哦？能詳細點說麽，我們都聽著呢。”林友發示意他繼續。
“這個，其實我也說不太清楚，大概舉個例子吧。比如一張紙的兩端有AB兩個點，紙平攤的時候AB兩點間有個正常的距離，但我們把這張紙略微彎曲，那麽這兩點之間的距離就縮短了。但不管紙是平攤還是彎曲，距離是長或短，隻要從其中一點到達另一點之後再往前，就是其他的空間了，這都沒什麽問題。但如果把紙彎成一個圓筒狀，那麽AB兩點不論怎麽走都一直在AB兩點間循環，或許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聽著拉瑞的理論，連林友發都感覺有點茫然，舉的例子倒是聽明白了，但現實中真的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嗎？
但他馬上又聯想到了另一件事，就是之前他們曾經討論過的“不可能的航程”。難道說，當時在雷雨雲中的遭遇，就是空間像一張紙那樣發生了彎曲，從臘包爾到這裏的距離縮短了嗎？
聽了拉瑞的科學理論，又看著隊長都不說話了，其他人也不知道該相信鬼打牆，還是那什麽混沌空間，反正感覺是有大麻煩了，心氣一泄，索性都坐下了。
雷子苦著一張臉，從兜裏把拉瑞之前要走煙盒紙剩下的幾支皺巴巴的香煙都摸了出來，就著火把點上一支，又給眾人發上，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自己這一份是不準備留庫存了。
林友發此時也心中煩躁，便也要過一支點上，狠狠地猛吸了幾口。這時，一個新的想法出現在了他的腦海。
林友發在大學時期便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凡事都要在心裏問個為什麽，這個習慣經過多年的強化已經顯得根深蒂固。雖然不是每次問為什麽都能得到答案，但至少每次都能從不同角度去提出問題，去探究答案，這也很好地培養了他較強的邏輯思維能力。
雖然現在的處境也的確令他心裏異常煩躁，但抽了幾口煙之後，他又慢慢冷靜下來，開始從另外的角度想到了這其中的一些問題。
“不對……不對啊……”
現在他就正一邊抽著煙，一邊在那裏喃喃自語。從他手中煙頭那長長的煙灰看，他顯然在沉思中，連煙灰都忘記了彈一下。
“林隊長，有什麽不對嗎，剛才猴子哥和拉瑞隊長的分析都很有道理呀？”
嘎子不抽煙，此時正苦著臉在旁邊坐著，聽到了林友發的自言自語，便小心翼翼地問到。
但林友發此時顯然是陷入了自己思考問題的漩渦中，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沒工夫，反正是沒有回答。
“哎……”直到長長的煙灰倒落下來，並帶著一點火星燙到他手上的時候，他才像回過神來。
他慌忙抖掉手上的煙灰，又看看手中的煙頭，最後再吸了一口，然後狠狠地掐滅在地上。
他抬頭看看眾人，發現眾人都正望著他呢。於是他開口說到：“我剛才又想了一下，覺得你們剛才的分析，不，請恕我直言，其實都應該隻能叫假設吧，但都還是有些道理，我也沒法反駁。但是這其中還是有一些問題，比如說，如果這裏真的存在鬼打牆或混沌空間，那它存在的目的是什麽？是人為的？還是自然的？”
大夥最先以為林友發想到什麽重要東西了，一聽這話都覺得林隊長這次的問題提得有點不上台麵，感覺好像沒多大意義嘛，是不是隊長也有點氣糊塗了。
“是人為的，還是自然的，這個不太重要吧，甚至還有一種可能，是人為利用了自然的呢。”猴子嘀咕著。
“存在的目的當然是想困住我們嘍，也不一定是專門困住我們，反正是想困住進來的人，就像一些古墓的防盜手段吧。”鐵頭也在嘀咕。
“對了，鐵頭的這個回答還有點意思。我們姑且把這看做是一種防盜手段，或者叫一種防護手段，反正是不想讓人從這裏過去，對不對？”
林友發說這話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他其實滿清醒的，感覺他想到的東西可能遠比他剛才提出的問題要有內涵得多，剛才那個淺顯的問題完全是個幌子，他正一步步地誘導眾人往他的思路上引。
不想讓人從這裏過去？這個？應該是吧。大家互相對望了一下，覺得道理上是這麽回事，但明白這個道理也不能解決現在的困境呀。
於是大家又轉頭望向林友發，不知道他接下來會不會說點什麽有實際意義的東西。
林友發又繼續往下說：“不管是防盜也好，防護也好，還是其他什麽事情，包括個人爭鬥、國家戰爭等。手段不外乎兩種大類，一種是心理手段，一種是物理手段。比如說兩人發生矛盾，根據矛盾的程度，一種是進行語言恐嚇，一種是直接動手開打，就是兩種手段的典型例子，如果是深仇大恨估計直接就動手了，恐嚇隻能讓對方做好迎戰準備。”
說到這裏，他略微提高了點嗓門：“大家還沒聽明白嗎？這個地方想阻止人進入，想保護住那頭的什麽秘密，已經有了很好的物理手段了。人為的也好，自然的也好，鬼打牆也好，混沌空間也好，都已經非常有效，也非常足夠了，為何還要把這個通道修得這麽奇形怪狀，就修一個直的通道不更簡單嗎？石像我看也沒必要設，都是些勞民傷財，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修這樣的通道會不會是為了產生那什麽次聲波……”雷子小心地說。
“次聲波能讓石像擺動，但變不出新的石像！次聲波能讓人心神不寧，但終究困不住人！拉瑞說的這些雖然都是些物理原理，但歸根到底其實都是利用物理原理來達到的心理手段！”林友發堅定地打斷了雷子的話。
“林，你的意思是，既然有了混沌空間這種能實實在在困住人的物理手段，何必還要采取額外的心理手段，對吧？”拉瑞是聽明白了。
“對！漆黑吸光的牆麵、彎彎拐拐上上下下的詭異通道、一發聲就會自己動的無頭石像，這些說到底都不會對人產生物理傷害，歸根到底都是些心理手段。甚至我懷疑，那個石像大拇指關節處的缺損也是其中一項。而且，我現在心裏已經有了個新的思路，待會我就驗證給大家看。”林友發很有些自信地說。
說完他站了起來，開始往回走，其他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也跟著他往回走。
隻見他回到了剛才一處台階處，因為這之前通道是一個右轉彎，所以出現在這裏的是過來方向的向下台階。
他在台階處停了下來，渾身上下摸了一下，像是要找什麽東西，卻感覺沒找到合適的。便將之前因為洞中狹窄而已經卸下的，現在掛在腰間的刺刀拔了出來，豎立在台階上比量著。
大家這才意識到他是在丈量台階的高度，旋即又看到他回手把大鄭還叼著的煙屁股從嘴上取下來掐滅，然後在刺刀刃的一個位置上抹了一下，留下一個黑乎乎的印跡。
然後他又把刺刀沿著台階一級級地丈量，這倒沒發現什麽問題，每一級的高度都在那個印跡的位置，至少說明每級向下的台階都是一樣高的。
隨即他又返身往前走，大家又隻有跟著他也往前走，走到剛才那座石像的位置，也就是剛才大夥在那裏討論和抽煙的位置，他指了指地上的煙頭說：“這也算是驗證內容的一項，待會我們看到下一座石像的時候，這些煙屁股應該就可以證明這些石像是否在重複。”
接著他一邊走過石像所在的左彎道繼續往前，一邊回頭對眾人說：“現在我要給大家驗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很快，大家便隨著他往前來到一處台階處，和剛才的左轉彎相對應，這是一處向上的台階。他將那把帶印跡的刺刀立在台階上，大家仔細一看，便發現了問題。
原來，這裏往上的台階就這麽看的話，好像是和剛才向下的台階差不多，但通過丈量才發現，其實這些向上的台階高度，都明顯超出了刺刀上的那處黑色印跡，也就是說向上的台階比向下的台階修得要高，高出了大約幾公分，而且每一級都一樣。
“現在我基本上可以下結論了。”這時，林友發收起了刺刀，然後開口說到：“哦，對了，也不好叫結論，在石像處的煙頭得到論證之前，或者我這也算是個推論吧。至少大家現在都看到了，雖然向下和向上的台階出現的數量和級數都一樣，但我們之前沒發現它們的高度有微妙的差距。所以我認為，我們其實並沒有水平行走，而是一直在緩慢爬升。”
他又看看大家，接著說：“我甚至可以據此推測，我們走的通道可能也不是向正前方在延伸，而有可能是在逐步的轉向。為了掩飾這一點，所以這些通道不能修成直的，因為直的方向一變就會出現圓弧，而且也不可能修直角，因為直角太具有標準性，是不是直角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太好利用它掩飾變化。而這種向前的鈍角轉彎就有很好的欺騙性，誰能一眼看出它到底是120度、125度、還是130度？之前我們說的大概120度隻是看著像罷了，而隻要每個角度稍微有點變化，那麽方向便逐漸改變了。”
“如果排除混沌空間作怪的話，你說的這一點倒是非常有可能，不然依照我們之前的走法，從距離上早就該把島嶼橫向走穿了。”拉瑞對這個推論首先表示了謹慎的認同。
“嗯，我還在想，通過台階緩慢的高度提升，以及轉彎角度微妙變化可能帶來的轉向。我是否還可以再推論一下，我們現在走的通道或許實質上是呈一個螺旋形的上升狀態，不知大家聽明白沒有，就好比像是一個大的彈簧那種形狀。”林友發繼續著他大膽的推論。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當然，我們還得證明一個東西，就是否定這是鬼打牆或混沌空間在作怪。這個其實很好辦，下一個石像處便能知道。走，我們閑話少說，繼續前進。”
大家也感覺隊長的分析已經很到位了，也都很想驗證一下到底是不是像分析的這回事，於是都變得精神抖擻，又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因為心中有了目標和動力，這次走的仿佛要稍快一點，在看到下一座石像的時候，林友發特地看了一下表，隻用了十八分鍾。
大家走到石像前一看，果然一切都如林友發推論的一樣，這下什麽都清楚了。
這座石像雖然看著還是和之前的一模一樣，連大拇指關節處的缺損都一樣，但地上根本就沒有之前他們留下的煙頭！
混沌空間被否定了，而高度的提升是測量過的，林友發的推論中已經有兩條得到了證實，另一條基本上可以通過行進的距離，再輔以這兩條來推出。
至此，算是可以基本下結論了，林友發說：“這些彎彎拐拐上上下下的通道，完全就是些障眼法，目的就是為了對入侵者實施一些心理手段，而並非是物理手段，就是要讓我們產生錯覺，進而產生一種恐懼心理，自己就把自己折磨垮了。”
“嗯，我也想明白了，這就好比變魔術的一樣，如果魔術師真有本事能夠把東西變沒了，那他何必非要用什麽東西先遮住，還要做些什麽花哨的動作，不如當著大家的麵直接變沒了那多震撼。就是因為他實際上沒有這種能力，而不得不借助一些多餘的動作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再借助一些特殊道具來完成魔術，從而製造一種假象，這也算是一種心理手段吧。”鐵頭也說。
聽到這個還算恰當的比方，大家都點點頭表示了讚同。
地下通道的“循環”秘密就這樣被解開了，大夥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前進，盡快離開這裏回到地麵。
在一鼓作氣又持續行走了四十分鍾左右，在中途又經過了兩個石像之後，這些彎彎拐拐的通道終於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