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幕下的綁架(下)
1.
這一切的一切令我倍感心力交瘁。當我恢複元氣並再一次說起晴子,卻被靳睦涵立刻製止了。
“嶼安別擔心,她已經離開了。再說隻要有我在你的身邊,就不會讓任何人出於任何目的對你造成任何威脅!如果你不喜歡這個人,你完全可以恨她,而我不會有任何意見。”
“為什麽?”用愛情交換友情?這顯然有悖於異性相吸的人類學大命題。
“因為她傷害過你。”他斬釘截鐵道,出口瞬間一改往日裏的溫柔。
“可是靳睦涵——”我動動嘴。
“沒有什麽可是!”他仿佛預知到了我要說些什麽,立馬出口製止,“來吧嶼安,吃個水果。你看你的嘴唇都裂開了。”
下午三點,我拿起手機正準備試著撥給冷英凱,而就在這時候,一個號碼搶先插了進來。
我定睛一看,周身隨之怔了怔。是韓露。霎時間,我的緊張感拔地而起,渾身上下的毛孔一張一翕加快了開合的動作。
她為什麽趕在這關頭打電話?她想說些什麽?如果問到敏感的話題,我又該如何回複?
性格中的懦弱麵所趨,我向來對未知心懷恐懼,反倒是當事件擺至眼前的時候,突然就變得勇敢起來了。
待手機響到第四聲,我將電話接了起來,輕輕說了句“喂”。
然後就聽見韓露震天的叫嚷聲衝入耳道:“鄭嶼安你丫在哪兒呢?快回家!你爸出事兒了!”
……
我爸出事兒了,現在正躺在醫院,即便搶救過來也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什麽時候能夠從昏迷中蘇醒還是未知。
從得知這噩耗的一刻開始,父親的麵孔在我腦海中不斷放大、擴散,變得模糊而扭曲。我做事心不在焉、手忙腳亂,大腦時而空白時而翻江倒海。幸虧有靳睦涵在,他聽聞 ,立馬放下手頭的事務幫我查詢最快線路,然後訂了連程機票。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靳睦涵仿佛取代了英凱在實際生活中的位置,成為了我的守護者,我的精神支柱。
2.
降落廈海市已然半夜三點半,韓露來機場接我,出乎意料的是唐傑瑞竟然也到場了。我們提取完行李便快馬加鞭趕往醫院,靳睦涵跟韓露推車走在前麵,我跟唐傑瑞跟在後麵。我問他怎麽也來了?他回答說就在我爸出事兒的第一時間,照顧他的鍾點工就把求救電話打到公司了,celine接到之後派欣欣處理,他就一手把這活兒接過來了。
我謝過唐傑瑞,跟著眼圈刷地一下紅了。這一次不是因為他,不是因為爸爸,而是因為彼時彼刻我那失控的情緒。
我來到醫院,父親已經從急救病房轉移出來了。他靜靜躺在**,全身上下插著很多管子,口鼻處蒙著隻大大的氧氣罩。
我無法抵禦迎麵而來的黑洞般的痛楚,隻覺得意識微弱,身體疲軟。我差一點兒就跪下了,千鈞一發的時刻被站在一旁的韓露一把扶住。
韓露見狀,抿抿嘴,輕聲安慰道:“對於鄭叔叔的事兒,我感到很抱歉。”這句話說得很機械很冷漠,聽起來並沒有什麽誠意,她自己卻並未意識到。
我笑了笑,無限苦澀難以言表。
我爬在病床前湊合了半宿,第二天一早直接去找父親的鍾點工了解情況。
鍾點工姓劉,是位五十過半的老阿姨。為了使自己看上去更年輕一些,她燙了一頭八十年代封麵女郎式的卷發,哪料卻使她看上去更老。
她是爸爸親自挑選的阿姨,因為性子軟,喜沉默,就算是在某件事上父親認準死理,他們兩人也都起不了任何衝突,因為劉阿姨總是秉持一臉笑容可掬,“對對對,鄭教授對!文化人說得總是對的。”
據劉阿姨所說,父親仿佛一早就預感自己會出事兒,這幾天總是在她工作結束離開的時候囑咐她反複檢查門窗,而且出事那天早上還給她撥了六通電話——
“六通啊姑娘,你爸爸的孤僻冷傲你想必是知道的,整整六通,之前他跟我可基本上是半個月都打不了一通!”
“您那個點兒不是應該在家嗎?”我不停翻看著父親的時間安排表。
“特殊情況啊姑娘!你爸爸突然說他想喝什麽富硒柚子紅茶要我去買,還專門給我寫了一個地址,要我別亂湊合,他隻認那家的炮製手法!可那店離家老遠了,基本上走了個城市中軸線,我坐公交車結果還給堵在路上了。手機放在菜兜子裏,鑽太深沒聽見。等我回到家,才發現他背朝天倒在書房的窗子下,不僅如此,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您的意思是……盜竊?或者入室搶劫?那您報警了嗎?”
“當然報了!附近片兒警先到,過了一會兒警察們全來了。可經過勘測發現沒有任何強行入室的痕跡,你爸爸又處於昏迷狀態什麽都問不出,警察那邊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來不及多想,也根本想不清。我覺得很累,是那種抽筋剝骨式的身心具疲。
淩晨,我坐在icu外的走廊上,慘白的燈光憑空增添了些許傷感跟淒涼。待最後一班查房護士自眼前浮遊而過,自此,過道裏剩下我一個人。
我驚異於自己從事發到現在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不是因為狠心,更不是因為堅強,我被打擊掄錘,感覺整個人的五髒六腑都早已被掏空,有哪裏來的眼淚呢?
我好似一具空空如也的軀殼,徘徊在這個空空如也的世界上。我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就算隨時赴死,也沒什麽好留戀的。
我站起身,對著窗外的款款夜色發了個頹喪而悠遠的呆。然後有人從側麵伸出胳膊,將一杯熱氣騰騰的綠茶遞了過來,“嶼安,回家休息會兒吧,換我在這兒守著就行。”
我沒有伸手接茶,轉身瞬間正好對上靳睦涵熬得發紅的雙眸。下一秒,我的眼淚“嘩”地溢了出來。
“靳睦涵,我覺得自己現在好糊塗,什麽都看不清,眼前迷霧重重!韓露、唐傑瑞、英凱、你,我通通看不透,你們好像都保有自己的秘密,在我麵前卻故作通透!我真的很累,不知道該相信誰,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自己的判斷!”
說著,我重新坐下來,卻被靳睦涵順勢攬入懷中。我想反抗,卻發現自己早已用完了體內全部的力氣……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幽幽開口:“嶼安,對不起。”
“為什麽?”我神情恍惚,似有若無地問道。
“因為……因為我沒有照顧好你。”
他輕輕拍打著自己的額頭,欲言又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