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越界
當我說出這句話時,都書言波瀾不驚的表情突然一變,目光立刻轉向我,若有所思。
我注意到他的變化,好奇道:“都局長,怎麽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瞬間變回平靜的模樣,說:“凶手和孫福應該是在互相利用,兩個密碼,對應的肯定是兩個不同的秘密,我想凶手錯誤認為兩個密碼是同一個,所以才會逼迫白珊珊。而真正想拿到白珊珊手中密碼的人,是孫福。”
我沉吟思索,都書言的思路是對的,孫福既然與凶手有聯係,也證明他的確如我在古城鎮時想的一樣,凶手殺死白氏夫妻,定然其中含有孫福的引導。
因此,孫福才能活到現在。
從都書言給白珊珊的資料來看,十四年前的事情絕不會是孫福對我和趙守全口述的那樣簡單,我母親的死,裏麵怕是有他的角色。
說不定,他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十四年前那夜車禍的策劃人!
白珊珊情緒低落到穀底,泫然抽泣,我走到她的身邊,彎腰附耳輕聲說:“不要將你的密碼告訴任何人,你就在警局休息,保證自己的安全,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我輕吻她的額頭,轉身對都書言問:“孫福現在在哪?”
“牡市西郊,那裏有他自己的另一處住所,我派去的兩名警員正在對他進行看管,目前安全無虞。”
“我們去找他!”
都書言竟露出欣賞般的眼神,“好。”
我們二人走出警局,上車後我坐到副駕駛,從他處要來一根香煙銜入口中,說:“都局長,既然你手中有孫福和凶手聯係的證據,為什麽偏偏要我來審問白珊珊?”
“這是對你的考驗。”都書言毫不避諱的答道:“想上船做擺渡人,自然要不懼水火,否則我又怎麽相信你不會在湖中翻船?”
其實我很討厭他話中有話,但又別無他法,隻能順勢為之。
車行至半路,都書言似乎突然想起什麽,將車停到路邊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喂?凶手極有可能殺害孫福,多派些人來,我正在趕往西郊的路上。”
掛斷電話後,又再次撥打一個號碼,重複著同樣的話。
“凶手極有可能對孫福下手,派些人來……”
我不知道他在與誰通話,隻是在此同時,我的手機傳來震動,我掏出一看,嘴角微微咧起。
快速打出兩個字“了解”回複過去。
待都書言電話結束後,我已收起手機望著窗外,詢問道:“凶手會殺死孫福麽?”
“如果他知曉十四年前的真相,就一定會!與孫福不同,凶手的目標隻是複仇,無關乎利益,無關乎生死。”
我笑道:“你很了解他的心思嘛。”
都書言微微一愣,目光閃過凶狠,僅僅一秒後,發動車輛再次前行。
我們路過牡市的西巷,隱約好似看到當初在此被凶手襲擊的自己,恍惚間,心裏很不是滋味。
筆直的道路通往西郊,兩側除幾處破舊古老的民房外沒有其他建築,因牡市所處地理位置,西麵是崇山峻嶺、道路崎嶇交通不便,所以幾十年來很少有人在西側建造房屋,西巷、西郊都保持著獨有的淒荒。
太陽漸漸西下,我和都書言抵達西郊外的土路,車輛顛簸,我握著安全帶,身軀晃**個不停。
忍著胃中作惡的感覺,足足半個多小時才到達一處兩層的小樓內,下車後我急忙跑到一邊嘔吐,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抬頭看去,二層小樓刷著嶄新的紅漆,隱匿在幾棵夏末漸枯的楊樹側。
都書言整理警服的衣領,麵色嚴肅氣場強大,虎步一踏,當先走入小樓之中。
我擦擦嘴角,急忙追趕與他之間的距離。
到門前,都書言正要伸手拉開把手,卻突然停滯,回過頭說:“徐海,退後。”
我雖不知發生了什麽,還是按照他的命令退後幾步,防備的看著麵前的二層小樓,瞬間,我看到二樓一道人影閃過。
“裏麵有人。”我說道。
都書言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猛地從腰間拔出手槍,上膛、叩開保險。
“蹦、蹦、蹦!”
三聲槍響後,都書言快速拉開小樓的正門,舉槍衝入其中,我慌亂間撿起地上的一塊板磚追了進去。
剛剛進入大廳,我的眼前映入一片血紅,滿地的血液流淌,沾染鞋底黏糊糊的,兩具屍體躺在地上,他們都穿著與都書言一樣的警服。
“小李!小四兒!”
都書言暗暗驚呼,但是並沒有蹲下檢查兩人的屍體,抬槍指向樓上,步履輕輕探視而上。
我忍著刺鼻的血腥味,看到地上的一把手槍,猶豫後將其撿起,在衣服上將血跡擦幹淨,憑借曾在書上學習的知識檢查子彈的數目,竟然一槍未發!
兩具屍體,一支手槍,還有一支去了哪裏?
孫福是否還活著?
我緊緊握著冰冷的手槍走上二樓,都書言依次打開二樓的房間,我的心跳近乎停止,皮膚的毛孔緊緊縮起,手指搭在扳機上顫抖著。
我和都書言檢查至二樓最裏側的房間,都書言也不禁緊張,推開的同時身體快速側到一邊,裏麵卻沒有傳出槍聲。
他緩緩探頭,突然奔進,我緊隨其後看到窗戶被打開,狂風吹入房間內,吹亂了他的頭發,樹林的“沙沙”聲異常刺耳,好似鬼哭狼嚎。
“啊!!!”
都書言仰天吼叫。
“蹦!”
我被嚇得手指不聽使喚,竟然扣動了扳機,子彈打在牆壁上,我們兩人皆是嚇了一跳。
都書言轉回頭,眼神似魔鬼,大喝道:“手指鬆開!”
我驚慌失措,急忙握住槍柄,不敢再大意。
都書言與我擦肩而過,掏出手機撥打電話,語氣快速道:“西郊孫福住處發生命案,警員李向東、王乾被殺,孫福消失,應該是被凶手劫持離開!立刻封鎖牡市西區,決不能讓他逃走,成敗在此一舉,我要他給咱們的兄弟償命!”
掛斷電話,都書言望著地麵的屍體,沒有多言,抬手敬禮後丟下屍體離開這座血腥的二層小樓。
我跟在他的身後心驚膽戰,嗓子內如同卡著魚刺,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兩條人命就這樣沒了。
“我們……我們不要在這裏等其他警員來麽?”
都書言打開車門,冷冷道:“上車!他跑不遠,這一次必須抓到他,決不能在讓他犯案了!”
說罷,都書言進入駕駛位置,發動機的轟鳴聲隨即響起。
我不敢再耽擱,連忙打開後車門鑽入,還未等關門車輛已經竄了出去,我連忙將門關閉,穩定心神。
“都局長,他應該有槍,剛剛屍體旁隻看到一支手槍。”
都書言說:“我知道,我的兩名警員都是被割開喉嚨而死,小李的腿部還有一處刀傷……能憑借一把刀殺死兩名持槍的警員,凶手肯定是孫福請入樓房內的,趁他們不備動手的。”
“有沒有可能是孫福?”
“不可能!”都書言語氣冰冷,“案發時孫福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而且他沒有這麽高的身手,犯罪動機也不夠。”
我點點頭,自己真的是被剛才的場麵嚇到,竟然將最簡單的線索都給忘記了。
不停的深呼吸平複著心情,仍記得李善仁的話,越到關鍵時刻越不能慌亂,冷靜才能解決眼前的麻煩。
都書言車輛沒有走大路,而是穿梭在重重樹林間,我回首看向遠處的二層小樓,看來都書言是準備驅車沿著凶手逃跑的路線追逐。
不過,樹林內坑坑窪窪,丘壑被落葉掩蓋,車輛行駛的速度甚至比人跑還要慢一些,樹木阻隔視線,我幾乎看不清遠處的景象。
就這樣行駛十餘分鍾,都書言停車,透過車內鏡我看到他狠狠的錘著方向盤,眼眶通紅。
即使他這樣機深刺骨的漢子,終也有動情之時。
我沉默著,苦苦思索,凶手為什麽會這麽巧抵達孫福的住處?他又是怎麽知道孫福被關押的地方?
如果是孫福告訴他的,為什麽凶手還會殺死警察,難道想要幫助他逃跑?
孫福是律師出身,他自己心裏肯定清楚,這種逃跑的方式根本無法成功!如此想來,他隻能是被逼迫的,可兩人合作這麽久,為什麽凶手會突然反水?
警局都書言才剛剛破解孫福與凶手的關係,凶手又怎麽會這麽快知曉孫福在利用他?
除非……除非他是從其他地方得到的真相!
“日記本!”
我脫口驚呼道:“都局長,凶手的目的是日記本內的陣容,日記本如果是徐曉軍所寫,有沒有可能將十四年前的真相寫入其中?”
都局長聞言回過頭,“日記本的密碼是什麽?”
“我不知道。”
“密碼不是在你的手裏麽?”
都書言逼問著,我解釋道:“鄧銘說是在我這裏,可我真的不知道,前往龍爪縣的途中凶手出現向我要密碼,我也沒有回答他啊!”
“除了你,還會有別人知道麽?”
交談到此處,我忽然意識到不對,都書言關心的不應該是凶手的位置嗎?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步,卻似乎更關心密碼是什麽呢?
想起白珊珊在審訊室的話,我顧慮甚深,鄭重道:“都局長,我真的不知道密碼!甚至我都不知道日記本內有什麽秘密,想要得到它,隻要抓住凶手,一審便知!”
都書言眼神一變,調轉車頭道:“回市區,加大搜索力度,他已經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