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插翅難逃
趙守全的鞋底緩緩從我的臉上挪離,抬起前順便狠狠擰了下,惹我不禁哀叫一聲。
“珊珊,你要殺我?”
他沒有理會我,冷冰冰的側臉淒寒無情,一雙邪氣的眼眸看著落地窗前的女子,發出自嘲般的嗤笑“嗬,我這樣維護你,你卻為了他將槍口對準我?!”
我翻了個身,緩慢的爬起,白珊珊的舉動令我驚訝、感動、不敢置信。
“別逼我,放他走。”她嬌聲顫抖。
“珊珊,從你還是個實習生開始,就是我一手將你帶出來的,我了解你,你不敢開槍的。”
落地窗前的女子沒有言語回應,隻聽“哢”的一聲,手槍保險被打開的聲音已經證明她的態度。
“你沒有殺過人,知道子彈打進身體裏會造成多大的創傷嗎?瞄準什麽位置才能一擊致命嗎?見過人被擊中後躺在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時絕望的神情嗎?”
“把槍放下,我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白珊珊,你是警察,忘記你在國旗下的誓言了嗎!”
“你父母的亡靈絕不會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兒在他們死去的案發現場這幅姿態。”
我慢慢靠向牆邊,白珊珊的嬌軀愈加顫抖,似乎連槍都無法握穩,趙守全的每一句話都在衝擊著她的心靈,本堅決的神態開始猶豫……
“珊珊,我跟他走。”我決然道,不希望情況衍變的更加嚴重。
此話一出,對峙的兩人皆是一驚,趙守全轉頭看向我,微微低額,思考後說出了更令人震驚的話。
“這裏沒有你插嘴的份,滾吧!”
他的態度轉變之快令我反應不及,心中百思不解,趙守全放我走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還是說,這句話的背後隱藏著什麽陰謀。
“快走啊!”白珊珊懇求般的喊道。
我不敢在猶豫,係上褲子光著腳匆匆逃離白珊珊家中,臨出門時聽到身後趙守全傲氣十足的喊聲。
“小子,一定要快點跑,我倒要看看,你這孫猴子如何逃得出我的五指山!”
我**雙腳拔腿狂奔,腳下坑坑窪窪的水泥地“咯”的腳底板生疼,卻不敢有半點歇息的想法,在保安們的眼皮下光明正大的衝出小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的漢子,被男主人發現倉皇而逃。
慌亂之中我選擇跑向西區,我要去西巷看看,那裏才應該是案發的第一現場,至少……是白氏夫婦被綁架的地方,也是我們相遇,我開始卷入這宗離奇案件的起點。
我忽然想起案發當夜在西巷內那個狹窄院子內發生的點點滴滴,為什麽我救了白勇和佟美玲,他們卻持刀欲殺死我!現在想來,他們不止是將我當成了凶手,更為重要的,凶手手中應該握有能夠威脅他們的信息。
——十四年前的秘密。
我從始至終都看不清這起案件與我有何關聯,似乎除了我與死者相見,並且相搏外,就是兩個家庭多年前的一些爛事,凶手陷害我的目的是什麽?他為什麽會選擇我來當替罪羊?
即使我的身份使得我有足夠的犯罪動機,但他又怎麽會知道我在哪兒?又如何算好柳曉玉會打電話給我?
我隱隱覺得,凶手並非是想將我送入監獄那麽簡單。在我逃亡的過程中,出現了太多意外的人,詭異的事情,凶手卻從未真正出現過,是他找不到我嗎?
不,我猛地覺醒:有沒有可能——凶手其實一直都知道我的動向,甚至出現過,隻不過我不知道他是誰!
……
竭力狂奔,腳底很快血肉模糊,凜冽狂風撕開耳膜,虎虎作響,我的速度越來越慢,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刀刃上,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沒過多久,警笛聲便從四麵八方傳來。
我距離西巷還有近一公裏,隻能咬牙前行,破舊廢棄的工廠瓦房已經進入視野,一排排老式建築在月光下化成一具具死氣沉沉的棺墩,遠處的街道中央,漫天飛舞的灰塵與垃圾中,一個孤單的身影獨立在西巷昏黃的路燈下。
我抬起胳膊遮擋狂風,人影搖晃,這麽晚誰會出現在這裏?
“徐海!”
遠處出來喊聲,是路燈下的人影發出。
我忐忑向前走去,回應道:“你是誰!”
“你不應該回牡市的,你跑不掉,警察很快就會抓到你。”
隨著我和他距離越來越近,他卻開始慢慢退去,身形隱入西巷的黑暗之中。
“把日記交給我,我有證據讓你脫罪!”
“日記?”
我身軀一震,想起了鄧銘留於古城陰樓內紙條上的話語,大呼道:“你到底是誰!”
“沒有意義的問題。”那人嗤笑一聲,語氣不屑道:“你以為鄧銘就真的是對你好?他藏著什麽樣的心思,我卻知道,且不論你沒有密碼打不開日記,它隻要在你手裏,你就會因為它命懸一線,不交出來,你活不久。”
鄧銘?
聽到這個名字我突然有些暈頭轉向,我麵前的這個人究竟是誰?他怎麽會知道鄧銘,又怎麽會了解日記在我手中?最重要的,他是如何算到我會逃往西巷,我不相信此時他的出現會是巧合。
我遇到的巧合太多了,次次生不如死。
我微微思量,“縛命日記”對我來說猶如一塊燙手山芋,丟也不是,藏也不是,我不敢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話語。
這好似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動物本能。
“日記真的沒在我手裏,你看我渾身上下光溜溜的,衣服也是剛換。”我咬著嘴唇說:“你將證據給我,待我洗脫冤屈,我就帶你去拿日記。”
“它在哪兒?!”狂亂風沙中傳來沉聲低喝。
“把證據給我!”
“……”
我們兩人懷著各自的目的沉默下來,他想要日記,我欲求證據。就像山林曠野中的兩隻猛獸,誰都不敢先把獠牙收起,彼此揣測對方,陷入重重僵局。
“我會再來找你的。”
幽幽聲音乘風而至,黑暗中的身影再沒露過麵,我艱難前行欲追趕,腳下傷口崩裂,揪心的疼痛使我跪倒在地。
頑強堅持的意誌一旦放鬆,全身萎靡。
警笛聲在耳畔嗡嗡作響,我憑借雙膝想要逃離西巷,未爬出十米,數量警車的燈光劃破黑暗,將前後巷口堵死,黑壓壓的人群持槍而至。
我疲憊的翻身躺在地上,望著滿天星辰,竟有種解脫之感,這一次,還有誰救得了我?
無數的警服將我包圍,趙守全從人群中走出站在我的身側,居高臨下彎腰笑道:“這牡市,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沒有看他,星光在我的眼中閃耀,逐漸黯淡,自言自語說:“白珊珊呢?”
“她已經睡了,徐海,不知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今晚她是故意的呢?”
趙守全戲謔的話語令我猛地睜開雙眼,他大手一揮,瞬間我就被人按倒翻身,雙手背後死死的銬住。
我被拽起身,掙紮著對趙守全喊道:“不可能!”
他微笑著搖搖頭,“沒什麽不可能的,徐海,我特別想問你一件事。”
“嗯?”
“你當真以為我是死抓著你不放的固執警員?你覺得一個意識形態不完整、考慮方麵不周全的人能夠坐到刑偵隊長的位置上?”
我腦袋裏炸開了花,“你什麽意思!”
趙守全張開雙臂,抻了個懶腰,悠閑道:“好好享受接下來在警局的生活,還是那句話:你是不是罪犯我說的不算,法律說的算!”
未等我在回應,瞬間眼前一黑,第一次體驗到被戴上頭套的感覺,周圍盡是荷槍實彈的警察,壓製著我的軀體。
我看不見路,腳下疼痛,幾乎是被他們拖上的車,因為眼睛什麽都看不到,四周的話語和嘈雜顯得極為恐怖,你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哪兒,未知,一切都是未知。
待我被人架住,感覺到有人按壓我的腦袋,塞進了一個小型的空間內,屁股下是略微舒軟的座椅,我才知道自己上了警車。
警笛、呼嘯的狂風、發動機的轟鳴、打火機點煙的“啪啪”聲……
我是瞎子,耳朵成了唯一可以猜想處境的感官。
不久後,我被拖下車,冷風肆意的襲擊身體,腳底的傷口疼痛難忍,恨不得一死了之,不要在忍受如此折磨。
腳步聲漸漸稀少,風也突然停了下來,小腿摩擦的地麵變的光滑生硬,我慶幸的吐出一口氣,應是到了警局。
拖行大概幾十秒後,我被重重摔在地上,雙手拷在身後無法摘下頭套,隻能不停的打滾,減輕負擔,尋一個稍微舒服的姿勢劇烈喘息,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審問。
“咚、咚、咚……”
腳步聲響起,頭套快速被摘下,刺眼的光芒令我極不適應,卻無法用雙手遮擋,眯著眼睛看到無盡白光,刹那間的失明。
白光中,一個人影出現在我的上方,看不清麵孔。
我喘著粗氣眨眼側身,漸漸清晰的視野,卻看到一雙如蛛網般密密麻麻綁縛的軍靴,隱約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