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交換
異鄉的午夜格外陰冷,臥室的殷紅色木窗被狂風吹的“乒乓”直響,好似有隻上古凶獸在外噬咬撕扯著,欲衝進來將我置於死地!
屋外寂夜無情,屋內燭光殘擺。
“我想不通。”
我誠實的開口,眼睛求索般盯著鄧銘的麵孔:“你究竟是怎麽找到我的,為什麽偏偏會在這裏相遇,這是誰的陰謀?你跟在我身邊的目的是什麽,王虎和喜貴的死是怎麽回事……最重要的,你到底是誰,和牡市的案子有什麽關聯?”
鄧銘雙指夾煙,彈彈煙灰,一縷煙霧自下而上消散在空中“你的問題太多了,我沒有時間給你解答,不過前兩天我到過牡市,在那裏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麽事?”
“嘿嘿,你想知道嗎?”鄧銘挑動眉毛,故作神秘說:“告訴你可以,不過作為交換,你要幫我個忙。”
“那算了,我不需要知道。”我意識到話題被他牽引,將身體仰後,靠著床褥邊的牆壁淡淡回應。
鄧銘毫不心急,輕聲說:“既然如此我不強求,反正‘6.30凶殺案’與我無關,你自己都不在乎,我有什麽可操心的?”
聞言我猛地一驚,下意識脫口道:“什麽!‘6.30凶殺案’?”
鄧銘狡黠一笑,“這下著急了吧。”
我哪裏還有心思與他敷衍,焦急詢問:“是不是有什麽新的線索?還是牡市警局放出什麽消息了?”
“都不是。”鄧銘說:“我隻是在對的時間,出現在對的地點,撿到了一樣對的東西,如果你肯幫我一個小忙,我就將東西交給你。”
他伸出小拇指,眼睛微微眯起,好像他需要幫助的事情微不足道。
“先把東西給我!”
“不,我可以先告訴你是什麽。”
“也行!”
鄧銘掠起笑容,“白珊珊你應該知道吧,就是‘6.30凶殺案’死者的女兒。”
我點點頭,腦海中回憶起她的音容相貌,嘴角不禁劃過一抹單純的笑容。
“案件發生後她被停職在家,因為她是警察,又是死者的家屬,所以警方按例向她詢問關於其父母的關係網和死亡前的異常,結果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白珊珊表麵傷心欲絕之時,暗地裏卻偷偷的將她父母死亡當天收到的一份信件藏了起來。就在前幾天,大批警力趕往林縣的時候,白珊珊將信件丟入小區內的垃圾箱,一不小心被我發現,我就偷偷的拿到了手裏……”
我雙眼驚愕的看著鄧銘,根本不相信他的“一不小心”,緊鎖眉頭問道:“信件的內容是什麽?”
“不要得寸進尺,想得到信件就要先幫我,完成後我自然會給你,嘿嘿,悄悄告訴你,這封信件能夠決定你的命運!”
風掠過,他的臉忽明忽暗,即是青紫,又是昏黃,笑容在燭光中顯得格外詭異……
淩晨兩點。
陰森寒冷的夜包裹著孑然身軀,我一路下樓,耳畔風蝕作響,如哀樂送葬般敲敲打打,毛骨悚然。
大廳無人,我一步步踏下樓梯,卻看到正門敞開,一個嬌小的紅衣豔影坐在門檻處,雙手拄著下巴,風吹紅衫擺舞,恰似暗夜血光,刺眼異常。
我驚訝的湊到她身邊,隻見元雨潞一雙水汪汪的穹眸木訥的望著天空,烏雲密布,星月隱匿。
“怎麽不睡覺?”我坐在她身邊,寒風襲過身體,不禁一抖。
元雨潞卻無感覺,輕輕說:“女孩子有心事的話,睡不著的。”
我看著她動人的麵龐,輕歎道:“中年心事濃如酒,少女情懷總是詩啊。”
元雨潞聞言明眸好奇的轉過來,噗嗤笑了出來“徐曉,這話聽起來可不像是你這個年紀能夠說出的,你的心裏是不是也住著一個人?”
我搖搖頭,“覆巢之下,哪裏敢說愛情?”
元雨潞突然沉默,清澈的雙眼變得憂鬱,這幅神情令我一驚,不禁回頭望向二層的樓閣,簡直神似。
半晌後,狂風大作,我緩緩站起身欲向幽深的街道前行。
“徐曉,你這一走,我們還會再見嗎?”
“當然。”
說完我心裏暗暗道:“——如果黎明時我還活著的話。”
劇烈的陰風撕裂天際烏雲,樹木房屋搖搖欲墜,不知誰家的狗開始大聲吠叫,遠處陣陣翅膀拍打,蠅蟲低飛自殺式撞擊著我的身體,沙塵迷眼,我抬起胳膊阻擋艱難前行,有一種身處世界末日之感。
腦海中回憶著鄧銘遞給我一張照片,那上麵是一本日記樣式的物品,棕黑色的牛皮上用紅筆寫著兩個歪歪曲曲的字,依稀可以分辨清是:縛命。
當時我不解其意。
鄧銘對我說:“這本日記對於我來說很重要,它的位置就在古城鎮北麵的荒野,那裏有個紅色的小房子,你會找到它的。”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
“東西很好拿,但我希望你能夠在得到日記的同時找到密碼,你不是學過刑偵勘察嗎?比我這老舊的腦子肯定要厲害的多,我在這裏等你,拿到日記和密碼,信件就會到你手中……”
紅色小房子,紅色小房子。
我來到古城小鎮的方向是西北側,按理說如果有紅色的小房子我應該見過,可一路看到的都是紅黑為主色的土樓,更何況誰家會用那麽鮮豔的色彩作為牆壁?躺在裏麵豈不是跟棺材無二?
小鎮並不大,約半個小時後我抵達北側的街道,入眼是一片荒涼,除了三三兩兩的小木房外,連土樓都難以見到,哪裏來的紅色房子?
我左右觀望著,黑暗中遠處一點燈光極為明顯,皺眉思索,邁步上前欲詢問鄧銘所說的地方。
光源是一處十多平米的小木屋,雖說是木屋,卻與牡市公園內的亭子差不多大,青黑色的木窗內透過暗光,我抬眼打量進入,有一滿頭白發的老者在木板**睡的正香。
奇怪,睡覺不關燈?
“咚、咚、咚。”
我嚐試敲打木門,老者睡眼惺忪醒來,踉踉蹌蹌打開門,見到我並未驚訝,而是揉著眼睛問道:“家裏死人了?”
“你說什麽?”我怕是自己沒聽清,揉揉耳朵。
“沒死人敲什麽門,大半夜的,有病啊!”老者抱怨著就要關門。
我急忙攔阻,說:“大爺,我想問問,咱們這附近有紅色的小房子嗎?”
聽聞此話,老者本迷糊的雙眼猛地睜大,瞬間變的炯炯有神。
他上下打量我幾眼,了然般的點點頭,沙啞的嗓音說道:“從這往後麵走一百米左右,你就看到了。”
“謝謝。”
老者似笑非笑,嘟囔了一句“還真有不怕死的。”
我正準備轉身,聽到他的話一怔,待想回過身詢問,老者卻已經關閉房門回到**。
“這都什麽人啊。”我暗自嘀咕著,“還是元雨潞可愛,終歸是小女孩兒,清純的令人不敢褻瀆。”
老者所居住的木屋後是一片荒野,離開窗戶光源所照射的區域,立刻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十米內的事物都無法看清,更別說百米之外。
我隻好掏出手機,借著屏幕的微微光亮看到地麵上一片黃色的紙錢,後背汗毛豎起,挪移手機,我的四周竟然盡是死人花圈的碎紙!
恍然明白過來,猛的轉頭望去。
小木屋的斜背側立著一根木樁,上麵有塊牌匾,寫著三個字:往生館。
這根本不是人家,而是古城小鎮的墓園!
一瞬間我想要逃跑,但理性控製著我的身體,我沒有選擇,必須要向前走,不管鄧銘的話是真是假,偵破“6.30凶殺案”已經成為我唯一的脫罪方式,還有白珊珊的話,都在激勵著我前行!
我相信鄧銘不會做無用之功,他若是真的想害我,早在喜貴和王虎將我們堵在老人家中時就能借刀殺人,還不需要自己動手,何必冒險舍身救我一命?
不管了,我不怕鬼!一定不會怕!
我不停的給自己加油打氣,雙腿顫抖著挪動步伐,怒號的陰風攜帶著詭異的啼哭聲從遠方傳來,又有淡淡綠色火光飄動搖曳,心懸在嗓子眼,汗水濕透衣衫。
都是幻覺,都是科學可以解釋的!
我拚命的安慰著自己,可人就是這樣,越告訴自己不要去想,腦海中卻越是出現各種各樣的恐怖畫麵。
我看到了……一座座墳包混亂的排列在麵前的荒地上,白紙冥幣在風中亂舞,其中一張正正吹到我的臉上,我瘋狂的將其扯下,咬牙堅持著。
每座墳頭都擺放著遺像,一張張黑白照片上的臉在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下,不時扭曲顫動,好似活過來一樣!
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長吐出口氣,回過頭想要計算下小木屋到此時位置的距離,可我看到的,卻是一個佝僂的身影披著長發站在小木屋前的光芒下,靜靜的看著我。
他是誰?小木屋裏的白發老者嗎!
但他的頭發為什麽會突然變長?不,不對,那是個女人!!!
我正準備在看清一些時,木屋前的女人身影卻詭異的突然消失,我真的嚇到了,轉身匆匆撿起一塊磚頭,以防不測。
木屋到我腳下的距離應該有個七八十米,這樣說來紅色房子就在我的附近,我抬起手機向四周望去,寬闊的荒地上根本沒有大型的建築我,除了這些墳包……
我尋找著,突然渾身戰栗!
我看到,在我的腳下不遠處,擺放著一個用紅磚堆砌而成的小墓房,建在一個長滿荒草的孤墳上,而我手中的磚頭……正是它最上麵的“頂蓋”,這在我的家鄉叫做“鬼門塚”,是專門給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荒郊棄屍搭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