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天後,顧老爺子召集顧家的成員臨時召開家族會議。
顧禮芳很快從國外飛了回來,自家沒回,提著行李箱走進顧家大宅,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的時候,問坐在一邊看書的顧雅:“怎麽回事?為什麽這麽急地就要開會?是要表決總經理的事嗎?”
“姑姑你是怕自己的策略失效了嗎?”顧雅放下書,看著顧禮芳,“也不對,其實啊,不論姑姑你怎麽做,都不會起作用的。”
“什麽意思?你同意顧瞿做下一任總經理?”
“不是,我同意我做下一任總經理。”
顧禮芳笑了起來。
“阿雅,這是今天我聽到的第一個笑話,太好笑了!”
“我也覺得很好笑,不過,等我爸爸在家族會議上提出來的時候,我怕姑姑你就笑不出來了!”
“你父親?你是說?”顧禮芳臉色一滯。
“對呢,我父親。”
“不可能。”
“一會兒在家族會議上,看我父親怎麽說的,姑姑你就知道有沒有可能了!”
原本每一次召開家族會議,都是在顧氏集團大廈的會議廳舉行的,而這一次,選在了顧家大宅裏的起居室。
顧禮芳與顧雅走進去的時候,發現顧禮傑,顧瞿以及顧雋都已經就座了,倒是召集人顧世良沒有出現,她們各自選了個位置坐下,沒多久,顧世良便由梁管家陪伴著走了進來,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另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對於其他成員或許陌生,然而顧雅卻曾經有一麵之緣。
“項維?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顧雅站了起來,“你不是在調查王伯伯的失蹤案嗎?”
“王伯伯?”顧禮傑詫異地看著女兒。
“就是百貨公司分店的經理,王大力的父親,爸你忘了?”
“啊,是那個王經理。” 顧禮傑點頭,“爸?”
“他叫項維,是我請回來調查阿雍的死,還有集子的死的。”顧世良坐到了首席,示意梁管家離開,讓項維坐到了自己對麵,“以後大家要配合他的調查,以便讓我們盡快找到謀殺我們顧家的人。”
“既然他是調查凶案的話,為什麽他要參與我們的家族會議?”顧禮芳問。
“他並沒有參加我們的家族會議,因為這並不是要決定什麽的會麵,隻是告訴你們一聲,有這麽一回事,現在,芳芳,阿雅,阿雋,你們都可以離開了。”
“什麽?”顧雋馬上站了起來,顧禮芳與顧雅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顧世良。
“是,你們沒有聽錯,接下來沒你們的事了,你們給我出去。”
“爸!”
顧禮芳氣憤,顧雅則求助於自己的父親。
“你爺爺說了,先離開吧!” 顧禮傑示意女兒照做,看著女性成員都離開後,顧禮傑不解地看著父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哼,到底是怎麽回事?接下來的事,項維會跟你們解釋清楚的,而你,禮傑,尤其是你,你得必須給我好好聽著,看看你這些年來是怎麽做事的。”
項維看了一眼顧禮傑,把兩份自己調查得來的關於代理店的資料放到了他與顧瞿麵前。
顧禮傑看了一眼,臉色便變得蒼白,顧瞿看了兩頁,似乎還摸不透這份文件的意思,看看項維,又看看顧世良:“爺爺?”
“項維,你給阿瞿解釋一下。”
南空區代理店是個空殼商場。
確實,顧家百貨的其他分店的一些商品,比如說滯銷品,壓倉品,以及將要過期的商品,在北空區的代理店沒有成立之前,六個分店的這些產品全運送到南空區的代理店集中處理。
運營了十年的南空區代理店表麵上是一個貨倉式平價商場,實際上卻是個除了經理,其他職位都是虛設的一人代理店:羅經理負責代理店的正常運作,如收貨,卸貨,安排收受款項等等,其餘工作,比如導購,服務員,清潔工人等等,都隻有職位,沒有職員,至於平時銷售商品時的服務員,則是發布招聘信息後低薪請來的,每個應聘人員的工作期限都在兩三個月以內,剛好在試用期滿之前,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這些隻做短期工作的人,便是代理店的職員。
至於項維在人力資源管理部檔案部找到的職員名單,除了羅經理,其餘登記在案的四十七名員工,全都是虛假信息。按照職工履曆表找到的這些職員,包括陳玲玲,沒有一人曾經在代理店工作過,他們的共同特征,是都在顧家百貨留下過個人信息辦理會員證,而羅經理,或者是杜撰了代理店職員名單的幕後黑手,根據這些顧客辦入會證時留下的電話號碼、聯係方式,擬造了子虛烏有的代理店全部在職人員名單,並均有近十年的工作年限。
在十年裏,除了開辦伊始的一兩年,南空代理店的營業銷售額一直以來是虧損,公司則一直在撥出款項,支持代理店的運作:四十八名職工的薪水,維護以及裝修店麵的投入,更換以及升級辦公用品以及商場設施的資金,等等,等等,在劃帳轉給南空代理店後,全部被人侵吞。
“這,這不是真的,你都,查清楚了?”顧禮傑看著文件後麵附上的這十年來,代理店的一筆筆資金輸入,總額超過了六個億,連連搖頭,“這不可能是真的,萬一這些文件是虛假的呢?是你自己設計出來的吧?”
“不,這些文件是真的,就是從人力資源部的檔案室拿出來的公司文件,因此這上麵的所有信息都是真實的。”
“不可能,檔案室不是因為起火,燒毀了很多文件嗎?我記得,南空代理店的資料燒沒了。”
“確實,如果文件還放在原來的地方,萬一出事呢?我在調查的時候擔心這一點,於是就把文件挪了另一個地方。”
項維搔了搔頭。
這就是當初他離開檔案室時,臨時做出的決定,現在看來,這個決定倒是非常的明智:如果當時他沒有挪動這些文件,那麽這一次的火災——不管是人為的,還是意外,但根據火災後受損的情況,似乎是人為的:被完全燒毀的資料,隻有存放南空區代理店的文件,以及周圍幾個區的部分文件,若不是他在調查南空區代理店的事情,或許這次火災便被當成是意外,而所有能證明南空區代理店是空殼的資料都將消失,將來即便有人懷疑這個事實,也無從查起。
而項維把資料從原來的存放店移到了靠近門口的區域,混在了其他部門的資料裏,如此一來,即便有什麽意外發生,文件留下來的幾率也大,而人們第一時間也會搶救這個區域的文件,那也能把這些文件保存下來。
結果,意外發生了,文件,也僥幸地安然無恙。
“如果你還不信,你可以隨便選一個員工的名字,隨機打電話問問他們,是不是代理店的職員?或者,問他們在這個月內有沒有拿到過賠償金?”
“賠償金?”
“對,上個月南空代理店不是關閉了嗎?公司賠償給了這四十八名員工,每個人將近十個月薪水的遣散費吧?你可以問隨便一個人,看是否有誰收到過這筆錢的。”
顧禮傑額頭冒著冷汗,擔心地看著顧世良,顧世良陰沉著臉,什麽話都沒說。
顧禮傑記得,不久前,他還審核了兒子關於南空代理店終止營業的決議,並安排了張秘書處理賠償金的發放,以那份職工名單上、人工最低的清潔工來算,一個月三千五,賠償的遣散費用最低是三萬五,除去羅經理那筆補償金,那麽四十七個人的遣散費便約為一百六十四萬左右,也就是說,在南空代理店結業後,他還白白批了將近兩百萬的款項給這些並不存在的職員,這筆錢去了哪裏?
“當初,是顧雍提議開設代理店的嗎?”
“對,當時因為減少了虧損,我們都很讚成這項決定,在阿雍進公司工作後,也一直是他在處理代理店的事情,後來還開了第二家代理店,規模沒有南空的大……”顧禮傑看著手心出的汗,喃喃,“難道說,是阿雍?”
“不是他還有誰?”顧世良冷哼了一聲,“他一直以來就是這麽幹的吧?我們投入到代理店的錢,全成了他拿去賭的資本了,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啊,曉得巧設名目給自己開小銀行了!”
“可是,我們有去南空代理店視察過,明明……”
“那是因為顧雍在你們去視察之前,提前在北空代理店調了人手過去,因此,看起來就像是南空代理店的職員在正常工作了,即便你們或許會問裏麵的職員幾句,但,你們也不可能記住每個職員的名字,並且,他們回答你們的問題時,應該也是最簡單的問題,名字,職位等,而這些借調的人,不會想到這裏麵別有文章,回答問題時參考的,自然是他們在北空區工作時的背景情況,比如說,我在代理店工作了六年了,我是做導購的,我負責奶製品銷售,沒有人會看得出破綻。而實際上,你們視察的那一天,真正在店裏工作的人,或許就是三四個兼職的員工,或者是,等著試用期滿之前就解雇的那些人員。”
顧禮傑啞口無言。
“據我所查,你們開設代理店的時候,並非是顧雍進公司工作的時候,是更早之前,在顧雍進公司的五年前,南空區的代理店就已經成立了,當時顧雍隻是作為公司的見習生提出的意見,但真正實施的人,是誰?”項維問。
在顧雍提出這個代理店的策劃,想讓代理店為自己輸送資金時,必須有人在公司裏為他運籌帷幄,而這人,或許就是顧禮傑本人。
顧雍的前一任,負責百貨事宜的總負責人,正是當時兼任顧氏酒店經理的顧禮傑。
他是明知道兒子的意圖,而默認了兒子的計劃,或者說,他本人也參與進了這個騙局,同為一丘之貉,分得了一杯羹嗎?
因此,在顧雍進公司之前,他為顧雍隱瞞代理店的實際情況,在顧雍進入集團工作後,為顧雍的代理店處處行方便,但最終,因為必須要接任總經理一職了,顧雍不得不把代理店的事情交給下一個負責人處理,而生怕接任的顧雅看出端倪,於是顧雍把羅經理的裁員計劃,變成了關閉代理店的決策,但在這之前,王勇全無意中知道了代理店的真相,在那天告知了顧雍之後,或許就被他們殺害了?
“不,不是我。”顧禮傑當然清楚項維在懷疑什麽,也明白顧世良猜忌的眼光裏毫不掩飾的不信任,使勁搖頭,“不是我幹的,我對阿雍做的這種事情,毫不知情,我也是今天,剛剛,你給我說了,我才知道的。”
“那是誰?”
“是,我的秘書,張秘書。” 顧禮傑後悔地道,“我,那個時候身兼多職,同時處理百貨商場跟酒店的事務,同時還要製定公司房地產方麵的決策,分身無術,我就讓張秘書代勞了。”
“把羅經理,還有張秘書,給我統統找過來,問清楚這代理店究竟是怎麽回事?”顧世良看顧禮傑還呆著,吼了一聲,“還愣著幹嘛,快去找人。”
“是。”
在外麵坐著的顧禮芳與顧雅,看著牆上的西式掛鍾,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
等門猛地打開,顧禮傑站起來的時候,兩人均一下站了起來。
“爸,怎麽樣?你們是在商量什麽事?”顧雅馬上走到了父親麵前,急切地問,“有沒有提到我的事?”
“阿雅,你啊!”顧禮傑喝住了女兒,而後想起了什麽,問:“那個羅經理呢?代替王勇全的羅經理?你打電話叫他到公司總部去……”
“他上個星期辭職了!”
“辭職了?”顧禮傑瘁不及防,“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他辭職書上寫的是因為家中急事請辭的。”
“他家在哪?”
“陝北?陝西?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