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格局
“他……”蘇紫猶豫一下，還是問道：“他來幹什麽？”
斐秋垂下眼，淡淡地說：“大概是收到了什麽風聲吧。”
蘇紫問：“你們跟他有聯係？是合作嗎？”
斐秋牽著她往前走，也不隱瞞：“深白跟他有合作，但西河這個人，並不是完全向著我們的，我們贏，他在一旁鼓掌叫好，輸了，他也樂見其成。”
“看戲嗎？”蘇紫低聲說。
“不止，他怕是還想當導演呢。”斐秋諷笑。
蘇紫沉默了，如果西河是來交換情報的，那斐秋今天出來的目的是什麽？他知不知道西河會來？或者，他是有意等在這裏的？為什麽呢？難道是故意想給她看的嗎？
蘇紫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越來越多疑了。
兩人走到長椅旁坐下，斐秋抬手逗弄蘇紫肩上的變色龍，奇奇好幾次張開嘴咬他，都被他虛晃一下躲過了。
“奇奇是西河馴養的。”斐秋突然說。
蘇紫怔了一下，她早就猜到了奇奇不是野生，她以前查過變色龍的種類，確定了奇奇肯定是變異品種。而變異，又極少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奇奇通人性，跟她親近，身體裏又藏著劇毒，是她的一個助力，要說是偶然，那也太有緣分了。
“怎麽訓的？”蘇紫問。
斐秋覆住她的手背，低聲說：“我也不是很清楚。據說是三百多隻不同品種的變色龍放在一起，每天都進行廝殺，活下來的那批就會進行各種實驗，這方麵深白比我懂得多。但想一想，不外乎給它們注射從異能者身上提取出來的東西，或者反射訓練之類的，最後隻剩下一隻，由西河帶走馴養了一陣子。”
他頓了一下，輕聲說：“於是有一天，你遇到了一隻變色龍，發現它特別通人性，對你也很有好感，跟著你就回家了，你給它取名叫奇奇，並讓它跟隨你到如今。”
他這種敘述方式，讓蘇紫突然覺得不寒而栗，她的生活，究竟被多少人擺布？
“這世界上，沒有達成不了的目標，隻是看那個人能做到哪種程度。”斐秋目光逐漸犀利，隨後又好像安慰一般，淡淡道：“其實有時候渾渾噩噩地活著，比清醒著被命運支配，要好的多。”
“想渾渾噩噩，做夢就好了，清醒才是活著。”蘇紫手指習慣性地蜷起，手中卻沒有那把熟悉的刀。
“西河會把我們的事說出去嗎？”
斐秋挑起眉，“你覺得呢？”
蘇紫搖頭，“我不了解他，從來都不。”
“也許吧。”斐秋說：“反正就咱倆，那我就不靠譜地猜一猜。”
起風了，一片樹葉悠悠揚揚地飄著，被風一帶，剛好落在斐秋膝上。他拾起來放在掌心端詳，葉子還是深綠色，卻早早謝幕，一條條脈絡割據一方，最後誰也占不著便宜。
“當初他把你寫成了個禍害——異能者的禍害，挑起兩方的爭端。”斐秋笑了一聲，音色冷淡：“而現在呢，姚徽的通稿就不能這麽寫了，她和你的能力正好相反，想激起動亂，得細數她的優點和用處。西河或許會寫的稍微公正一點，但是總有群無風也要起三尺浪的人，說不定會寫她能支配所有人的異能，要是再不靠譜點，得姚徽者得天下的言論也不是不可能出現。”
“那就變成了哄搶？”蘇紫不可思議地看他，“有多少人敢跟青蓮搶？姚徽肯定得找合作者，她會選擇誰？”
“不知道，反正不久後就能揭曉了。”斐秋說。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把蘇紫也拉起來，“走吧，這附近有個夜市，咱們去轉轉，我想吃燒烤了。”
“不等西河出來嗎？”蘇紫一愣，沒想到他突然扯到吃的上去。
斐秋倒是光棍，“他不會從再這裏出來了。”他歪了歪頭，眉眼微沉，“你想見他？”
“那倒不是，其實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蘇紫搖搖頭，“算了，走吧。”
“我又不想去了。”斐秋皺著眉說。
“怎麽了？”蘇紫問。
斐秋：“沒怎麽。”
蘇紫“恩”了一聲，“那回去吧。”
斐秋：“……”
她是真的看不出來他在鬧別扭嗎？
蘇紫率先朝著假山走去，走了兩步發現斐秋沒跟上來，轉身招了招手，“走呀。”
斐秋：“……”
她是真的沒看出來！
斐秋咬了咬牙，把悶氣咽回肚子裏，大跨幾步趕上她，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往回走。
“又決定吃燒烤了？”蘇紫問。
說的跟他反複無常似的，斐秋悶悶地哼了一聲，“你請客。”
“我沒錢。”蘇紫誠實地說。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良久，斐秋終於敗下陣來，蘇紫的情況他是了解的，散財童子、手機盲、隻用現金，眼下叫她拿出錢，顯然是不現實的。
好氣啊，斐秋一言不發。
“要不然回去吃？”蘇紫提議，她以為斐秋也沒帶錢，他們雖然幹的不是正經工作，但總不能吃霸王餐的。
“都這麽晚了，哪還有吃的。”斐秋被她氣得胃疼，明明哄兩句就能好的事，她偏偏半點不解風情。
像黎組織這樣的大組織，哪分什麽晝夜，廚房根本不會沒廚師在，何況以他的身份，想吃個飯而已，再金貴再麻煩的菜式也能很快做出來，他在別扭什麽？
過了一會兒，蘇紫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在生氣？”
“才看出來？”斐秋斜睨了她一眼，決定不那麽矯情，她說一句軟話，自己就原諒她。
“為什麽生氣？”蘇紫問。
“……”斐秋盯著她，“我是在生氣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生氣。”
“什麽……什麽為什麽？”蘇紫皺眉眨了眨眼，完全沒聽懂。
斐秋深吸一口氣，扯著她的手腕往假山走，“回去，你做給我吃。”
蘇紫緊跟上他的腳步，遲疑道：“我怕你會中毒。”
“你就是往裏灌水銀我也吃。”斐秋憤憤地說。
…………
清晨，蘇紫睜開眼，從**下來。
眼前一片黑暗，她打開燈，亮光瞬間盈滿整個房間，住在地下隻有這點不好，見不到太陽，摸不準時間。
好在她的生物鍾很準，習慣六點醒。她想了想，前天晚上韓彬給了她一部手機，似乎在昨天的衣服裏。蘇紫翻找片刻，拿到了手機，按亮後發現電量已經飄紅了。
正想著跟誰接一下充電器，身後突然“砰”地一聲響，蘇紫轉身看過去，是奇奇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然而沒掌握好力道，抽屜直接跌落在地。她走過去看了看，床頭櫃的滑軌都有些彎了，而抽屜裏，則是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各個型號的充電器，粗略掃一眼，從手機到筆記本電腦皆囊括其中，裝得滿滿的。
蘇紫挑了一個出來充上電，將抽屜暫時放在床頭櫃上，帶著奇奇出了門。經過昨夜見到西河一事，她心裏未曾消褪的危機感再次浮出水麵，原本想帶著燎原刀，但是沒辦法，她的武器太顯眼了，好歹在黎組織做客，隨身帶刀，跟她多不信任黎組織似的，太不友好了。
蘇紫走到拐角處，就有人主動在前引路。昨晚斐秋終究是沒吃成飯，因為鍋被燒糊了，四個廚師以為她要火燒廚房，一路飛奔趕來製止了她。
幸虧有斐秋在，否則她麵對的就不是製止，而是製裁了。
麵對廚師譴責的目光，蘇紫無地自容，於是斐秋帶著她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現場，代價就是沒吃成蘇紫親手做的夜宵。
去餐廳的路上，蘇紫有些忐忑，按說西河昨晚才來，不可能今早就整出什麽大新聞，他起碼要準備一段時間，對他們也算是有個緩衝。
待到了餐廳，蘇紫才發現，那不安並不是來自西河，而是昨晚跟她有一麵之緣的廚師。有一道菜肴需要廚師在餐桌上製作，於是廚師便向她全方位地展示了刀工與廚藝。
做菜過程中，她其實想說一句，她的刀工也挺好的。
一小段插曲很快揭過去，往後的幾天，一直都相安無事。
姚徽依然是嘴上虛與委蛇，身體卻死活不合作，蘇紫偶爾詢問幾句，得到的回答都是沒什麽進展，可見那個女人是鐵了心了。
李尋樂與龍鈴閑來無事會四處轉轉，斐秋也確實大方，黎組織內部隨便他們觀看，甚至還專門配了個講解員。斐秋明明看到西河來去，卻一點措施都不做，蘇紫不知道組織是怎麽運轉的，但僅憑她的感覺，組織的成員跟他們剛到那會兒一樣有條不紊地出任務、交任務，繁忙又井然有序。
這一切，都那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蘇紫日日在臥室裏擦著長刀，擦完後就默默地看書。要麽去訓練場看一群武者打拳，偶爾也會站在訓練室外，看內力與異能在室內碰撞橫飛，武者對武者、異能者對異能者、武者對異能者，各有千秋。
斐秋大多數時間會陪著她，像個甩手掌櫃一樣無所事事。
其他區域蘇紫卻沒再去了，主要是有一次斐秋不在，她誤闖進了實驗區，裏麵的場景，怎麽說呢，看過之後，讓人有種還不如回到萬年前茹毛飲血那個時代的感覺。
太挑戰正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為了不觸碰到雷區，蘇紫便不再亂走了。
這虛假的平靜，如同霧裏看花，蘇紫一直在等爆發的時刻，隻是沒想到，沒等來西河發帖，卻等到了黎組織總部被攻破。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蘇紫在臥室裏看書，外麵突然警鈴大作，她提著刀衝出門便撞上韓彬，她連忙問：“怎麽回事？”
韓彬似乎是特意來找她的，快速說道：“蘇姐！跟我走！秋哥讓我帶你先去轉移地！”
“那他呢？”蘇紫皺起眉。
“首領當然要留下坐鎮，快走吧！”韓彬著急地說。
蘇紫還要再問：“李尋樂……”
“他們兩個在外麵，已經叫人去找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跟你匯合，時間真的不多了。”韓彬忍不住去扯蘇紫的手腕。
蘇紫往後躲了一下，注視著他：“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刺耳的警報聲不停，蘇紫卻能聽到不遠處嘈雜的人聲，還有，兵戈相撞的聲音，以及打鬥的聲音。
“異組織來了很多人，鬼驍帶隊！”他呸了一聲，表情憤怒，“媽的，有人背叛，跟他們裏應外合，我們的防禦網被鑽了空子，現在……”
異組織來了。後麵的話，蘇紫沒聽清楚，她有些恍惚，卻莫名其妙地放下心來，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這賞金圈的格局，終於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