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愛你在心口難開

蘇顏讓員工把“回顏霜”的盒子放在寫字台上,叫他出去了。她打開來看,裏麵依舊是一支小小的青花瓷瓶,瓶口處用紅色的絲緞係著。

蘇顏細細地端詳著,不明白這裏麵玫瑰色的麵乳究竟用什麽做的,它可以叫人變成天仙,又可以變成魔鬼。

蘇顏看了好久,始終看不出什麽名堂,就把“回顏霜”的盒子放在櫃櫥裏鎖好。想起好些日子沒有見到紀倫了,她一想到紀倫,心裏就非常的難受。

紀倫是她的愛,也是她的痛。

蘇顏現在非常地想看上紀倫一眼,她下了樓,去停車場開車。她打開車門,突然又想起自己的臉,這是她最念念不忘的事,她害怕走在人群中,自己的臉突然變成一張滿是皺紋的蒼老的臉。

她拿出包裏的鏡子,仔細查看了下臉,一切還好,水潤白嫩,一張完美無瑕的臉。

可是蘇顏不放心,又簡單補了下妝,描了下眉,才收起化妝盒。

蘇顏車子出了城,行駛了一會兒,在“美自然”養殖場對麵的加油站停下,她搖下車窗,望著那養殖場的大門,看著紀倫會不會出來,她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他了。

蘇顏隻想看他一眼,見他一麵,其實‘見他一麵’這個願望很奢侈,他們根本沒有到‘見一麵’的程度。

他們總共才見過兩次麵,還隻是熟人的聚會上,兩人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也許紀倫壓根沒有注意過自己,現在可能連印象都沒有了。

蘇顏隻能遠遠地看著他,偶爾從鐵柵欄裏看到紀倫的身影,可是一晃不見了,他穿著藍色的工作服,戴著無邊的眼鏡。

蘇顏其實是一個理智的人,並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可是那天她見到紀倫第一眼起,就深深地喜歡上了他。

蘇顏身邊從來不乏優秀的男人,相貌堂堂,又有事業,可是他們壓根引不起她的興趣,因為他們不是道貌岸然,就是利益熏心。

蘇顏和紀倫的第一次見麵,是她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上,她禮物早早送過了,本不想參加的。

可她朋友不願意,說來的人很多,有誰誰的,報了一大串名字,你怎麽能不來呢。蘇顏被央求不過,去了。

那天紀倫坐在一個角落裏,穿著灰色的襯衫,卡其布色的西褲,鼻梁上架著一副無邊眼鏡,很素淨的一個男人。

其實蘇顏並不是對小白臉型的男人情有獨鍾,隻是她從上大學的時候起就經曆了太多的事,母親的離世,繼母的陷害,爸爸患上肝癌死去,紀文軒,還有紀文軒這個畜生,蘇顏都不願意想起他。

這些不如意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讓她心力憔悴,膽顫心寒,不敢再麵對這個社會,她把自己深深地包裹起來,不敢再去輕易相信任何男人,而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從心底產生一種信任和親近感。

蘇顏有意無意地向紀倫那裏望了幾眼,他麵前杯盞交錯,美麗**的女人穿梭來穿梭去,可是他依然熟視無睹,不為所動,隻盯著自己手裏的一杯飲料,仿佛他端著的是一杯聖水。

蘇顏心裏想自己應該去找這種幹淨的清心寡欲的男人,隻有這種人才可以托付終身,可是自己那張隨時都有可能變成醜陋的臉,讓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去爭取。

蘇顏起身,從侍應生那裏拿了一杯酒,在人群中轉了兩圈,轉到她朋友身邊,蹭了蹭她,裝作無意的樣子問道:

“那個男人是誰?一動不動的,好像死了爹樣的。”

朋友順著她目光望去,說道:

“怎麽?你看上人家了,眼光不錯,這人叫紀倫,他在郊區有一個規模很大的養殖場,養殖牛羊,一部分圈養,一部分放養,算原生態養殖吧,我們有時候去他那兒聚餐,他都是抓那些放養的羊現場宰,就地烤了吃。他人也沒的說,男人中的極品,不,應該算男人中的珍品,他從不**女朋友,更不用說尋花問柳了,幾乎沒有什麽缺點,難得的鑽石王老五,你想勾搭趁早下手,晚了就是別人的了。”

蘇顏笑了笑,說道:“哪有的事,我隻是隨便問問,我又不是花癡,人家看不上我,我還能倒追啊,”她當然不能把心裏的話說給朋友聽。

忽然,蘇顏看到紀倫又閃了出來,他走到一輛車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開了出來,慢慢的離蘇顏越來越近了。

蘇顏已經能看清鏡子後麵的紀倫了,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打了一條紫色的領帶。領帶係得並不是特別的緊,鬆鬆垮垮的,看來聽他應該不是去辦什麽正事。

蘇顏胡思亂想著,紀倫已經來到了眼前,能看清他的眼睛眉毛了,心情不由得激動起來。

蘇顏正看著,紀倫的車出了大門,上了馬路,突然向北駛去。

蘇顏等他跑了一段距離後,才發動自己的車子從後麵跟去。行駛了四五十裏,紀倫的車子在一個景區的門前停下。

這個所謂的景區,蘇顏和紀文軒來過,其實算不上景區,它隻是一個農家樂形式的大型莊園,裏麵有山有水,種了水果蔬菜,養了些魚,雞鴨的。城裏的人周末沒事了,來這裏玩玩,如果一家子人,會摘一些水果蔬菜,買幾隻野生的雞鴨回去。

如果是朋友聚餐聚會,裏麵也有飯店,可以自己去捉一些野生的雞鴨啊,池塘裏的魚,新鮮的蔬菜,交給飯店幫你做,當然了,價格是外麵的好幾倍。

紀倫把車開到景區的停車場停下,看來他這種有品味的男人休閑的時候都喜歡來這青山綠水間玩,不會去酒吧會所那種烏煙瘴氣奢華**迷的地方。

蘇顏也把車開了進去,在離紀倫遠一點的地方停下,她看到紀倫下了車,他頭上多了一頂太陽帽,一隻手裏拿著一個紗網子,一隻手裏提著一個好像白紗蒙的四四方方的盒子,應該放置什麽東西的,向山上走去。

他這是幹什麽去?捉蝴蝶?一個大男人不會去玩小孩子的遊戲吧,也許童心未泯的男人才是最純粹的男人。

紀倫上了山坡,拐過一個樹叢。

蘇顏才下了車,她跟去走了一段路後,又折回頭,從車裏拿了一個照相機出來,馬上萬一被紀倫碰上了,就說自己來拍照的。

蘇顏拿著相機,一路拾階而上,看到灌木叢的野花和遠處的玫瑰花中,一群群五彩斑斕的蝴蝶飛來飛去,陽光下,非常的好看。

她轉過兩處灌木叢,在一個土坡上看見了紀倫,他站在一花叢邊上,那個白紗蒙的盒子放在他旁邊,這個家夥還真是捉蝴蝶呀。

蘇顏站在離紀倫有三四十米遠的地方,隻能從側麵看著他,他白皙的麵龐,在陽光裏,顯得有幾分蒼白,眼鏡的鏡片上映著陽光,放射出點點光芒。

蘇顏看不清紀倫的眼神,似乎感到他和自己一樣,那是不快樂的,憂鬱的。

紀倫緩慢地揮著手中的紗網,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土坡邊上一叢野花湊去,他走近了,迅速地提起紗網,橫兜過去,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捕到了紗網裏。

他把紗網裏的蝴蝶提到眼前看,蝴蝶在裏麵微弱地掙紮著,他看著看著,嘴角似乎撇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走回那個白紗蒙的盒子旁,蹲下身,把紗網裏蝴蝶小心翼翼地放進白紗盒子裏。

那隻蝴蝶剛進白紗盒子裏,似乎很急躁的樣子,飛來飛去,這一頭那一頭的,一會兒,老實了,趴在白紗盒子的壁上不動了。

紀倫這一切做得慢條斯理,他弄好了,又拿起紗網去捕。

蘇顏很想近距離地去接觸他,到他麵前去,去呼吸下他的氣息,聆聽下他的心跳。

蘇顏拿著相機,邊四處眺望裝作取景的樣子,邊向紀倫這邊走來,她在距他十來米的地方停下,望著他。

紀倫扭頭看了蘇顏一下,但很快又去捕他的蝴蝶,根本給她的是一種無視的態度。

蘇顏有些傷心,她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優秀,從初中時期起,就有很多男孩子追她,給她寫情書。可是她的家教嚴,她沒有談戀愛。

可那些男孩子一撥一撥的不死心,明知不回還不斷地寫,讓其他的女孩子都嫉妒。

上了大學後,可以交男朋友了,因為紀文軒,她又不能去談戀愛。蘇顏現在感覺自己有些賤,可又能怎麽著呢,你無視我,你不願意理我,我理你吧,我先和你說話,她又往紀倫那裏湊了幾步,說道:

“你在捉蝴蝶啊。”

紀倫詫異地看她一眼,說道:“啊,你是?”

果然把她忘了,蘇顏又湊上去一步,說道:“我,我啊?我們已經見過兩次麵了,你不記得了嗎?”

紀倫急忙伸出一隻手,說道:“你停下,不要動。”

“怎麽了?”蘇顏慌忙跑到紀倫跟邊,是不是他有危險?

這時,兩隻褐色斜紋又帶有黃斑的蝴蝶從他們麵前的花叢裏飛走了。紀倫他回過頭,瞪著蘇顏厲聲地說道:

“你拍你的照,我捉我的蝴蝶,這個園子這麽大,哪兒不好拍,你幹嘛非要往我這邊來啊?我好不容易看到一對“婚飛”的蝴蝶,而且還是金斑喙鳳蝶,還是兩隻,被你一下子嚇跑了。”

蘇顏被他一頓搶白,還沒明白過來。紀倫氣呼呼地提起地上的白紗盒子走了,裏麵的那隻蝴蝶受了驚動,又亂飛起來。

蘇顏望著紀倫氣呼呼的背影,問道:“什麽是‘婚飛’的蝴蝶?”她在上大學時也聽過幾節生物課,從來沒有聽說過‘婚飛’的蝴蝶。

“就是**期的蝴蝶,”紀倫連頭也不回地下了土坡。

蘇顏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想人都走了,還問什麽是“婚飛”的蝴蝶幹什麽,真是滑稽。自己恬不知恥地跟來,人家就是這樣一幅態度,人家心裏根本沒有你,抓起一把土向紀倫的方向撒去:

“你清高什麽,以為自己長的有幾分人樣子就了不起嗎,我長的不漂亮嗎?我配不上你嗎?一個大男人捉什麽蝴蝶,難道我在你眼裏不如一隻蝴蝶嗎?我看你就是變態,變態。”

蘇顏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低聲抽噎起來,想自己的人生為什麽如此失敗,從大學開始到現在,不想要的,他們如影隨形地跟著你,無論怎麽擺脫都擺脫不掉。而想要的,無論怎麽去爭取都爭取不來。

就像現在,自己這個樣子,又不敢明目張膽地去追求紀倫,去對他表白,即使不擔心紀文軒知道,也怕某一天和紀倫醒來,他會看到自己滿麵皺紋的蒼老的臉。就算紀倫不說,自己這張醜陋的臉如何去麵對他。

可是自從第一次見到他後,心裏就不由自主地去想他,就像剛才,人家眼裏根本沒有你,自己還不爭氣地去擔心他有沒有危險。

愛情就是讓人犯賤,即使碰到一個不愛你的人,你還身不由己地去愛。

可是女人要怎樣做才能讓男人喜歡?男人究竟覺得什麽樣的女人好?其實這種問題根本就沒有答案,一千個人有一千個答案。情人眼裏出西施,他喜歡你,你長的再醜他都喜歡你,他不喜歡你,你怎麽遷就他,他都不喜歡你。

蘇顏也想不明白,但它讓人著魔又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