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湖岸(二)
傍晚,太陽斜斜地掛在天上,顏色已漸轉微紅。陽光斜射過來,在湖麵反出鱗光,向遠處看,有天地一線的錯覺。
“瞧,就這幾艘艇,在咱這裏的都是小型的私人艇,出了事以後這幾天都沒有人過來了。”鍾總一麵走,一麵指著岸邊碼頭上整齊泊的遊艇說。
“哪艘是發現屍體的?”慕容北問。
“那艘Prestige就是了,滿好的船。”鍾總領著二人走到一艘白色長約十五米左右的遊艇旁說。
“挺漂亮的,這船得好幾十萬吧。”武元勇看著流線行的船體,考究的裝飾說。
“幾十萬?”鍾總笑了笑,“再加個零還差不多。要不要上去看看?”他望著武元勇問,目光中的意思是要不要上去見識一下。
“不用了。”還沒等武元勇回答,慕容北說,“和船裏沒什麽關係。鍾總這湖上平時都什麽時候,有船出入。”
武元勇張了張嘴剛想說話,聽師傅這麽說,硬把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這個麽,”鍾總低頭想了想,說,“每天湖麵活動比較多的是五一之後至十一之前這段時間。當然,我說的是遊船。”
“哦,那除了遊船還有哪些船隻會在湖上出沒。”
“這湖這麽大,有捕魚的啊,清淤的啊,管理的船隻啊等等。”
“那一個月之前,也就是四月初前後,湖上可能有什麽船出入呢?”
“這個啊,四月份沒有遊艇、漁船禁捕……”鍾總抿了抿嘴,“有船的話也就是管理處的了。”他最後肯定的說。
“當時發現屍體的位置距離遊艇碼頭大約多遠?”
“五、六公裏吧,距離這裏。”鍾總稍稍斜著眼睛看著慕容北,“你不是認為凶手是從我們這裏出發到湖裏拋屍的吧。”
慕容北抬了抬眉毛,沒有直接回答鍾總的問話。
“至少現在沒有證據排除。”
“我可以保證不是從我們碼頭出的船。碼頭上有二十四小視頻監控,對每條船都有記錄。”鍾總信誓旦旦的說,深怕再和這起案件扯上關係,如果是從他們管理的碼頭出發,又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煩。
“這樣最好,視頻我們會派人看的。”說完,慕容北向湖上望去,遠遠的還有幾隻鳥在湖麵上空飛過。他將視線收到碼頭近前的水麵,碼頭四周湖麵不像其他區域,水麵幹淨,沒有水草、浮萍、蘆葦植物。
“你們碼頭邊的水麵很幹淨啊。”慕容北淡淡的說。
“那是自然,遊艇出出進進,水麵隨時要保持清潔,不僅是水麵,水下我們也是經常檢查清理的。”鍾總自信滿滿的說。
“那你們水麵清理作業一般是怎麽操作的呢?”
“有專人負責,類似於保潔人員,發現水麵有異物,會及時清理的。有一艘小船,保障。”
“是不是樓後麵岸邊的那條小船。”慕容北突然轉過臉,看著鍾總問。
他這一轉身,使神態自如感覺良好的鍾總,渾身一凜。
“怎麽,你怎麽知道?”鍾總詫異地說。
慕容北微微一笑:“隨便猜的,那船歸誰管,平時都放在那嗎?”
“嗯,船是我們碼頭的,因為放在這裏難看,就丟的遠一點,一條破船也不用擔心被人偷了去,嘿嘿!”鍾總嗬嗬的笑,他已經意識到慕容北話語中隱含的意思了,“如果覺得不好,我們可以馬上把船收到船塢裏來,也不差地方。”
“那船最近用過嗎?”
“用啊,經常用,五一前用的最多,清理湖麵雜物,準備黃金周迎客。”
“哦。”慕容北眼睛裏稍顯失望的神色,“有發現什麽異常嗎?”
“異常?”鍾總眼睛左右轉了一圈,“沒聽說老李說過什麽不正常啊。”
“上個月老李有一次說,好像有人動過他的船。鍾總你忘了啊?”站在三五米外的保安喊著說,生怕三人聽不見。
鍾總睜大眼睛,瞪了那位保安一眼,保安一咋舌,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了。
這一幕自然沒有逃過慕容北與武元勇的眼睛,慕容北靜靜地看著鍾總,等待他的解釋。
“這老李是負責清理我們這周邊水麵的臨時工,原來是澱湖邊的漁民,年紀大了,過來幫著做點雜活。”
“嗯。”慕容北應了一聲,等著他繼續說。
“年紀大的人,說話也沒個準,哪能聽一耳朵就當真的。”說到這裏,鍾總又瞥了那位保安一眼。
“老李人在哪裏?能不能和他聊聊?”慕容北聽出鍾總壓根就不認為那條小船與案子有什麽關係,這其中利害關係,他自然了解。如果他們的小船成了凶手運送屍體的工具,難辭管理不善之責。與其同鍾總周旋,不如直接找當事人問清楚就好。
“嘿嘿,”鍾總笑了笑,“他今天休息。前幾天夠忙的,現在閑下來,公司就放大家休息休息。”
“行,那改天我們再單獨找他。”慕容北揮了一手,算是這一頁翻過去了,“另外,鍾總,你們這裏除了船主之外,經常來玩的都是哪些人啊?”
說著,慕容北轉身向會客廳方向走去。經過關於老李的這段對話,鍾總的那股子自信與自得少了許多,他緊走幾步跟上慕容北的步伐,並排而行。
“除了船主和他的朋友們,其他人主要以會員製的方式租船遊玩,這樣會員們既可以省了養船的麻煩,又同時可以享受到玩遊艇的樂趣。”
“船主和會員的名單我們需要一份,包括他們的聯係方式,還有你們公司的人員名單和盡可能詳細的個人信息,最好都提供給我們。”慕容北一麵走,一麵說,語氣不容置疑。
“好的,好的,我馬上安排人準備,您二位在這裏稍等。”三人進了會客廳,慕容北與武元勇坐到了剛才的沙發上,鍾總給他們重新添了茶,進裏屋準備資料去了。
大約一刻鍾後,慕容北和武元勇拿到紙質的遊艇俱樂部會員、船主、以及俱樂部工作人員名單和聯係方式。又請鍾總將4月1日前後十天的監控視頻刻了光盤。
“麻煩你了,鍾總。”慕容北終於起身要走,向鍾總告別。
“應該的,隻是我們客戶和公司內部的信息,還請慕容警官保管好,嘿嘿,我們與客戶是有保密協議的。”鍾總搓著手說。
“嗯,您放心,我們會注意的,辦案有相關的保密要求。”慕容北和鍾總握了手,轉向屋外走去。
鍾總一直跟著,客氣的將慕容北兩人送上了車。慕容北向鍾總一揮手,武元勇一腳油門,帕傑羅駛出了遊艇俱樂部,再次上了湖堤,沿來時的路向城區方向駛去。遠遠的看見那條小船還飄在岸邊。
“把車靠邊停下,下去看看那條船。”慕容北說。剛剛提起速度的帕傑羅,硬生生被叫停了下來。
“師傅,你說有可能是這條小船送屍體進的湖。”停好車,武元勇看了湖堤下的小船一眼說。
“屍體總不會自己溜到湖中心去吧。”說著,慕容北下了車,順著水泥階梯向小船走去。
小船停的位置與階梯還有一段橫向的距離,慕容北順著階梯一直向下,階梯可以直通水邊。他低著頭,走得很慢,仿佛在體會凶手搬運屍體時的感覺。當走到距離水邊還有四個台階的時候,他蹲了下去。
“怎麽了,師傅。” 跟在後麵的武元勇也圍了過去。
“你看這裏,”慕容北手指著台階邊沿一道暗紅色,類似於血跡的痕跡,“去車裏拿個刀片來。”武元勇看了一眼,明白過來,轉身往湖堤上跑去,“再拿幾張麵巾紙。”慕容北在後麵喊了一聲。
武元勇下來後,慕容北用刀片刮起一點暗紅色的血跡與水泥粉的混合物,用麵巾紙包起來,裝到內口袋裏。
做完一切,慕容北繼續沿著水邊向小船走去。小船的纜繩係在岸邊的一根石柱上,船身吃水很淺,離岸很近。
慕容北站在船邊,船內便一覽無餘了。一些已經曬幹的水草和垃圾的殘留糊在艙壁,艙底還有兩三厘米深的積水,水底沉著泥沙。
“走吧。”慕容北搖了搖頭,轉身向湖堤走去。這小船上可能的痕跡早已被破壞怠盡了,他想。
武元勇還沒看清船艙裏是怎麽回事,見師傅已經搖著頭離開了,他一麵跟著慕容北向湖堤走,一麵不時回頭看那小船兩眼。
兩人爬上湖堤,天空中還留著一抹亮色。
一名身穿黃綠色亮麗騎行服,頭戴紅白相間安全頭盔的青年,騎著一輛公路賽車,風一樣的從他們身邊騎過。
“喔哇——”武元勇不禁羨慕的輕輕喚了一聲。
這樣的湖堤,這樣的天氣,確是騎行的好時節。
慕容北看著騎行者逐漸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仿佛有幾絲熟悉。他本也是一名騎行愛好者,隻是在加入刑警序列之後,忙於工作,沒有時間如此瀟灑悠閑的 像風一樣自由的騎行了。
“這車子真酷。”兩人上了車,武元勇說。
“還行吧,105套件,專業入門級的車。”剛才騎行車經過的一瞬,慕容北習慣性的看了一下車子的傳動組件,那是自行車等級的關鍵部位。
“這你都看的出來,師傅你也太專業了吧。”武元勇一麵發動車輛,一麵說。
“這些都是玩的事,先說正事。”慕容北輕輕咳了一聲,“晚上請遠浦分局把打撈的詳細過程,每個屍塊的具體位置資料以及屍檢的情況都傳給我們。”
“好的。”武元勇點了點頭。
慕容北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沒入在西邊的雲裏,晚霞映紅了天空。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