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歸途(三)

在領著柯俊南四處尋找他之前住處地方時候,藍鶯兒已經慢慢明白,柯俊南的記憶裏根本就沒有他睡著之前的任何印象。而且每個小區的保安也不認識他,如果柯俊南是長住在這些小區裏的話,他如此出眾的外形,保安們不應該沒有印象。這說明柯俊南要麽是搞錯了地方,要麽是暫時藏身於這裏。藍鶯兒心裏這麽想,但沒有把這種想法說破。她有自己另外的打算。這個打算從她與柯俊南邂逅之時,就開始在她的心田慢慢的生長了。

她比柯俊南自己更早的認識到,這次尋找注定是要以失敗為結束的。在程序性的尋找過程中,藍鶯兒不知不覺發現自己已然將柯俊南當作自己人了。

日料自助在這家五星級城市酒店的六樓,藍鶯兒領著滿腹心事的柯俊南走進酒店大堂。大堂裏西裝革履的人群中,兩人顯得有些突兀。藍鶯兒毫不在意別人異樣的目光,對她這早以習以為常。她帶著柯俊南徑自走向裝修考究的電梯間,這裏,她熟門熟路。

電梯平穩得將兩人送到六樓,電梯門開啟,“歡迎光臨”的聲音同時傳了過來。一名身穿日式服飾的服務生,正對著電梯立著,在歡迎的同時,深深的鞠了一個標準九十度的躬。然後直起身子,做了一請的動作,引藍鶯兒兩人向店內走去。

服務生的背後,是被裝飾成一片金黃稻田的餐廳大堂。金黃的顏色給人視覺上強烈的衝擊。藍鶯兒因為熟識並不太大感覺,柯俊南看到這種裝修的風格,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二位有預定嗎?”服務生帶著微笑問。

“沒有,找個安靜點的位置就好。”

“好的,那這邊請。”

服務生將兩人引導到“稻田”中間一個方桌前坐下,餐桌除一邊與通道相連外,其餘三邊都被金黃的足能以假弄真的仿真稻穗包圍,坐在其間,有置身稻田的感覺。

柯俊南與藍鶯兒對麵坐下,天性中對顏色的敏感,使他的注意力暫時被餐廳的裝修風格所吸引,微皺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

藍鶯兒熟練的翻動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從刺身拚盤開始,一連報出近十來個菜名,服務生在手持點菜終端上下單的速度,反而顯得慢了。在一輪點單結束後,藍鶯兒拿起漂亮的檸檬水壺,為柯俊南倒了杯水,推到他麵前。

“不知道你吃得慣嗎?”藍鶯兒將掛在額頭的太陽鏡取下來,放到桌子上,一麵端起黑色瓷杯啜飲,一麵看著柯俊南說。

“隨便吧,應該可以的。”柯俊南有些無奈的說。

“別愁眉苦臉行不行?”看著柯俊南沒精打采的樣子,藍鶯兒不禁有點火起,揶揄道,“多大事啊,還是男人呢?”

藍鶯兒這麽一說,柯俊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是啊,不管什麽事,自己也是需要去麵對的,哪怕沒有劉子安,沒有朱思異的幫助,自己也要獨立去麵對和解決生活中的所有問題,他必須要振作精神。

“嗯——”柯俊南輕咳了一聲,挺了挺胸脯,坐直身子,將落在桌子上的視線移到藍鶯兒的臉上,看著她說,“挺好的,我的味蕾告訴我,日料是我喜歡的食物。”

“這個樣子,才像個男人呢。”藍鶯兒笑了笑,對自己刺激的效果表示滿意。

刺身拚盤送上來了,藍鶯兒又要了兩份芥茉,在醬油中調勻後放了一份在柯俊南麵前。

“試試這個,醒醒腦子。”藍鶯兒壞壞的笑。

柯俊南笑了笑,在碎冰中夾了一塊三文魚片,放到芥茉中沾了沾,再丟到口中。一種難以言表的辛辣的刺激從鼻根處升起,直達腦後。柯俊南閉上眼睛,這種感覺讓他既熟悉又舒服,精神為之一振,雖然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腦袋卻異常的清醒。

“現在感覺怎麽樣。”藍鶯兒瞅著柯俊南說。在柯俊南吃芥茉的時候,藍鶯兒就在觀察他的反應。

“這芥茉我還是認識的,”柯俊南一麵用紙巾揩著被芥茉辣出的眼淚,一麵說,“我隻是記不住人和事,東西我還是認識的。”

“嗯、嗯,”藍鶯兒惡作劇般的快感,被柯俊南這麽一說,消失了一半,“認識你還這麽吃?”

“不是你說要清醒清醒腦子嗎?”

“嗯。”藍鶯兒點了點頭,夾了一塊北極貝,沾了少許芥茉,放入口中,輕嚼慢咽,品味其中的鮮美滋味,“帥哥,下步準備去哪?”

柯俊南看著服務生剛端上來的牡丹蝦,被藍鶯兒這麽一問,神色又黯淡下去了。

“要不還是先住我那裏,我一個人也沒意思,正在找個同住的。”藍鶯兒拿起一尾蝦,開始剝蝦皮,仿似不經意的這麽一說。

柯俊南將視線從餐桌上移到藍鶯兒的臉上,看著這位正在享受美食的仿佛有些不著調的美女,他不知道她是否可信或可靠,但目前能給自己的選擇實在有限。

“這樣合適嗎?”思忖半晌,柯俊南遲疑地說。

“有什麽不合適的,因為我,你把家都丟了,請你與我同住也不為過。”藍鳥鶯兒閃著她會說話的大眼睛,看著柯俊南認真的說。

柯俊南還在猶豫,藍鶯兒已經將這個話題翻過去了,“你會做什麽?”

“我是畫師。”

“什麽畫?”

“水彩和油畫。你也學過嗎?”柯俊南見藍鶯兒這麽問,說明藍鶯兒對畫還有相當的了解。

“我學了點皮毛,我外婆喜歡,小時候跟她學了點。”

“你外婆?”

“嗯,我現在住的房子也是她留給我的,她畫畫的用具還在,回頭我拿給你看看,也許你能用上。”藍鶯兒熟練得開始剝蟹。

“留給你?”

“嗯,她已經去世兩年多了。”說到這裏,藍鶯兒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瞬的憂傷。

“哦,兩年了。”

兩年,根據劉子安留給他的信息,柯俊南的父母也是在兩年前去世的,而自己的失憶也自那時開始。

“這個給你,”藍鶯兒將剝好的蟹肉,放在碟裏,推到柯俊南麵前,“在你找到朋友和家人之前,就和我相依為命吧,嘿嘿!”藍鶯兒開玩笑似的說。

柯俊南抿了抿嘴唇,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