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家有寶藏

易家今夜的花園,召開了露天的家庭審判會,審判鍾玉。

鍾傑是最後到的,黃瑩如把他從醫院叫回來,謊稱自己病了。他一到家,就看到所有人都在花園裏,神情各異的。

“媽媽,你不是生病了嗎?”鍾傑放下藥箱。

“哥,二姐將我們全都誆出去,想一個人獨吞財產。”鍾秀氣憤地指著鍾玉。難怪,主動送她們電影票!

“我也隻是懷疑,難道非要嚷嚷地全世界知道,萬一挖不出來,豈不成了笑話!”鍾玉毫不在乎鍾秀的指責,隻是遵照父親的囑托。

“我才不信,要不是媽媽忘記帶眼鏡,陪她回來拿,你會將真相說出來嗎?”鍾秀嚴重懷疑鍾玉,因為吃了太多她的虧。

“鍾秀,父親曾給鍾玉留下一句話,說這房子是留給我們最珍貴的遺產,叮囑她好好守住了。這話說得奇怪,鍾玉懷疑得是有道理的,而且房子裏找遍了也沒有,難免沒有把握。”鍾靈一開口,主持公道。

鍾傑氣笑,這幾位女士,就為了這點事,特意把他叫回來?

“到底挖,還是不挖,你們說吧。”鍾玉無所謂的表情,不大抱希望。

“挖吧。”黃瑩如一錘定音。

易忠他們奮力挖起,很快發現地下埋著一隻大缸。鍾傑也好奇起來,跳下坑去,打開蓋子一看,電筒光下,黃燦燦的金條鋪得整整齊齊。

眾人驚呆了。

隨後,總共挖出十五隻這樣的大缸。這下,鍾靈又想到家裏的好多古董都不見了,鍾玉馬上起勁,讓易忠繼續往下深挖,最終挖到好幾個木箱,不但藏了古董,居然還有一箱手槍子彈。

“老頭子真是厲害啊,這也能藏!”鍾玉不敢置信。

鍾靈一巴掌拍在鍾玉後腦勺:“不許胡說八道!”隻有鍾玉敢這麽說父親。

“本來就是。”鍾玉嘀咕。

鍾傑眼睛放光:“大姐,二姐,這批駁殼槍能交給我處理嗎?”

黃瑩如沉聲:“易忠,黃金抬進屋裏,古董槍械全都照原樣埋起來!其他人,跟我進去!”

一行人來到客廳,等易忠把事情都辦好,鍾靈賞了他們三人金條,易忠帶頭表示會保守秘密,才下去了。但顧姨怎麽都不肯收金條,退了出去。

“現在沒外人了,這十五壇大黃魚,到底怎麽分配?”黃瑩如問道。

“母親,您的意思呢?”鍾靈尊重唯一的長輩。

“興華隻將此事告知了鍾玉,就是將財產的支配權交給了她。”黃瑩如看向鍾玉,“鍾玉,你說吧。”

鍾玉頗感意外,旋即一笑:“我做人很公平的,在座的都是易家人,大姐占一份,黃女士同她的一雙子女占三份,我占一份。

這下,輪到鍾秀感到意外。

“我的那份,你拿走。”黃瑩如道。

“我不要。”鍾玉不取不屬於自己的財富。

“這份不是給你的,是還給周老先生的。畢竟,周家四十萬的股本,在爆炸中化為烏有了。”黃瑩如也公平。

鍾秀喜滋滋地拿起一條黃金:“太好了,有了這筆錢,貧兒院的開支綽綽有餘,還能賑濟更多人。”

鍾玉拍一下鍾秀的手:“不行,這筆錢雖然分了,可誰都不能動!”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鍾秀立刻跳腳,“你冷血自私,不顧別人死活,就是個唯利是圖的錢串子,大財迷!”

鍾靈勸著別鬧了。

鍾玉卻一定要說明白:“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才特意支開你們。實話告訴你,這筆錢我從未想過獨吞,但我也不打算全用在貧兒院。留下必要的生活開支,剩下的全部用來重建星華,恢複工廠的生產。”

“鍾玉說得有道理。如果全部捐出去,隻能救濟一時,救濟不了一世。”鍾靈讚同。

鍾秀明白了,點頭也同意。

鍾傑忽然又提出了要那批武器,黃瑩如還是不同意。她知道鍾傑要把武器運出租界給共產黨,但這麽做實在太危險了。

鍾傑卻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想出辦法。前線太緊缺槍支了,日方有飛機大炮,他們的軍人卻生生拿身體在擋子彈,他不能任由這樣一批救命的資源,浪費在自己手裏。

第二天,鍾玉到難民營取浙江難民的名單,就聽難民營的饒神父說起要建立一個非戰鬥人員安全區的事,用於保護平民,免遭交戰雙方軍事襲擊的安全地區。

“神父,您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吧,日本人不會同意的。”鍾玉直覺不可能。

“不,他們會同意的!”唐鳳梧的聲音傳來。

鍾玉一回頭,看見唐鳳梧走了過來,大感詫異。這人,離開了外交部就不知所蹤,誰想到居然跑到難民營來了。他在這裏,要打算實現什麽驚天動地的夢想?

“唐,我來為你介紹這位可愛的女士,她和寧波同鄉會協助運送了超過五千人,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饒神父不知道兩人的淵源。

“神父,我們認識,由我來招待這位女士吧。”唐鳳梧說完,對鍾玉作個請勢,動作好不紳士。

鍾玉猶豫一下,昂頭走起,一邊聽唐鳳梧說起安全區,一邊冷笑。

“放著好好的外交官不做,妄想靠三寸不爛之舌,從日本人的屠刀下,救下這些平民?你以為自己是誰?天使,上帝,還是救世主?”

“我從未拒絕過自己的職責,隻是換一種方式,為自己的通報做點實事。就像你一樣。”作為政府的外交官,太消極,太無力,無法給民眾帶來和平的希望。

鍾玉頭也不回,怒氣衝衝往前走:“我們怎麽可能一樣?我一點都不天真,愚蠢,還不切實際!”

“那你為什麽要救人?”唐鳳梧笑問。

“因為易興華!”鍾玉直呼父親的大名,“他用自己的死,將我強行綁在這艘船上,哪怕我討厭髒兮兮的小孩,討厭這座浸在血水和炮聲裏的城市,討厭星華發生的不幸,但我必須留到最後,親眼看著這艘船事逃出生天,還是徹底沉沒!誰讓我是易家的女兒,繼承了父輩的遺誌。可是你呢,放棄光明的前途,做著救世的夢,到底為什麽?”

“我們所做的一切,最終會成功的!”他有一顆中國心,堅信自己的國家會變得強大獨立。

“唐鳳梧,帶著你不切實際的夢,離我遠遠的,瘋子!”鍾玉腳下轉了方向,要走。

“名單不要了?”唐鳳梧氣定神閑。

鍾玉陡然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

王炳文將名冊拿過來,鍾玉接都不接,他隻好把名冊放在桌上,識趣地退了出去。

鍾玉坐在唐鳳梧簡陋到極點的辦公室,氣不打一處來。她簡直快氣炸了,從來沒想到唐鳳梧身體裏有強盜的特質。就在兩個小時前,他非要拉著她坐卡車去南區,從日本人手裏接難民,還差點發生槍戰,子彈嗖嗖的。

但是氣歸氣,讓唐鳳梧強迫走了一遭,鍾玉發現他不光是個瘋子,還是個很有條理的瘋子,照他的計劃走,說不定真能把安全區建起來。

不過,鍾玉不明白的是,從南區回來後的唐鳳梧,一直在處理公文,把她撂在一旁,還給她一張超級冷臉。一會兒似火,一會兒似冰,令她大感莫名其妙。

鍾玉信手翻開一本《雨果詩集》,裏麵居然有一張自己的照片,約摸十六歲,在新加坡的周家大宅裏拍的,難得笑得挺甜。

她啪地一聲合上書,抄起名冊往外走。

忽然,一隻大手按住了門。

鍾玉火大,一轉身:“唐鳳梧,你到底要幹什麽?”

唐鳳梧一把扣住鍾玉的手腕,舉起來,盯凝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眼裏壓抑一絲惱意。

“或許我該問問,這是什麽才對!”

鍾玉想起來,剛才接難民的時候,因為一個男孩差點和日本人發生衝突,唐鳳梧捉住男孩,她又拉了唐鳳梧一把,應該就是那會兒,他看到了這枚戒指。

“這是我的訂婚戒指,現在你滿意了嗎?”鍾玉用力甩開他的手。

“同誰訂婚?”為什麽他完全沒有聽說?

“你認識的呀,沈先生。”鍾玉故意一笑。

“兜兜轉轉,你竟然還是選擇了他。那麽你今天來,是故意向我炫耀?”唐鳳梧神情更冷。

“今天我真是來拿名冊的。”鍾玉自覺沒那麽閑,“既然知道了你在這兒,今後我派別人來拿。”

她越過唐鳳梧,迅速打開了門,卻又遲疑了一下,轉回頭:“唐鳳梧,我接受這枚戒指,是想讓自己徹底放棄你,也想證明給你看,世上有人比你更懂得珍惜我,更明白我的價值。不過,現在,我不這麽想了。雖然我們走不到一起,但我希望你平安。保重。

鍾玉剛走出辦公室,卻被唐鳳梧攔腰扛了回去,砰然關上了門,直接丟到**。

“你還要幹什麽?”鍾玉有些緊張,眼前的唐鳳梧,她不熟悉。

“易鍾玉,我忍你很久了。”從那場婚禮開始,整整五年,“你總怪我堅持原則,不把你放在心上,如果我真得那麽堅持原則,就不會向你求婚!從認識你開始,我的原則就不堪一擊了!”

鍾玉一怔。

“你當初執意嫁給我,是為了向你父親證明,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愛情、婚姻、包括我在內,在你眼裏隻是一樁生意,沒得到的時候不擇手段,得到了又斤斤計較,為了減少繼續損失,毫不猶豫轉身就走。吝嗇與狡詐,充斥了你的頭腦,**裸的商人本色!”唐鳳梧將她徹底看穿。

“你都知道還要娶我!”鍾玉不服軟。

“那是因為我愛你!”唐鳳梧終於說了出來,“明知你是怎樣的女人,我還是無法自拔地愛你!”

鍾玉震驚,一直以為自己愛他更多。

“是,我是疏忽了你,可我從沒有背叛過你。這五年來,我竭力彌補我的過失,做得還不夠多嗎?”他本來還可以一直堅持下去,但這枚突如其來的訂婚戒刺痛了他的心,“愛情,不能時刻用頭腦和理智去算計得失;婚姻,是忍耐、退讓,是不計較的彼此付出。走到中途,二話不說,甩手就要走人,甚至選擇別的人,這才是背叛!”

鍾玉啞然半晌,猛然站起來往外走:“隨你怎麽說,我已經決定的事,不會再改變了。”

鍾玉的手剛搭上門把,就聽到唐鳳梧笑了一聲。

“鍾玉,你預備同我離婚嗎?”

鍾玉回頭,一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