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人心計

星華銀行前麵擠滿了來兌現的人,但銀行的門卻關著,以至於群情激憤,個個吵嚷著要拿錢,罵星華是騙子。

鍾靈看這情形,不由詫異,明明昨天的照常兌款已經穩定了客人的情緒,怎麽突然又變成了這樣。

宋廣之這才告訴鍾靈,這天有人拿著從星華銀行剛兌現的紙鈔去購物,結果竟然是假鈔。這事鬧大之後,引發了新一輪的擠兌。

鍾靈不信自家銀行裏出了假鈔,當即也不遲疑,往門口走去。

“各位,我是星華的負責人,隻有我可以讓他們打開大門,請你們讓一讓。”她溫柔的話語中透著不容小覷的力量。

人群安靜下來,為鍾靈讓出一條路。

鍾靈來到銀行門前,看到一個身穿灰西裝的人。這就是拿到假鈔,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的人。

那人對上鍾靈的視線,心虛地撿起一塊石頭就要砸她:“騙子!快還錢!”

鍾靈毫不怯懦,不退反進:“砸呀!這一下要是砸破我的頭,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今天誰都拿不到一塊錢!”

有人立刻將灰西裝推開:“別壞事!看她怎麽說!”

鍾靈沉穩說道:“星華銀行開業以來,本著誠信經營的宗旨,從未兌換過一張假鈔。如果諸位不信,我今天就在這裏,兌出去的每張紙幣,我都會蓋章負責,但凡出現假鈔,假一賠十!請大家排好隊,按牌號取款。”

眾人議論紛紛,懷疑的,將信將疑的,還有乖乖排隊的。

灰西裝一看事態即將平息,就喊:“今天要是領不到錢,我們就衝到百貨公司,讓他們以貨償債!”

鍾靈看一眼灰西裝,這人實在太可疑了,不像無辜受害者,倒像煽動。

這時,一輛卡車倏地停下,鍾秀和陸培從車上跳下。

“都愣著幹什麽?”鍾秀走到銀行門前,對櫃員們說,“這是星華剛從外地調來的現金,趕緊搬!”

櫃員們激動了,馬上行動起來,將箱子一隻隻搬下車。

灰西裝又喊:“大家別被騙了,誰知道這箱子裏頭是什麽?”

陸培動作很快,啪啪啪連開數箱,裏麵滿滿都是現金。他為了讓人們安心,在開到第四隻箱子時,捧出一大堆鈔票給大家看。人們終於安心不少,有些人更是圖利息,不取了,剩下的一小半人也遵守著秩序排隊。

鍾靈問鍾秀怎麽回事。

“一共就一百二十萬,昨日已兌出十萬,二姐剛剛領走九十萬,我隻拿來二十萬,對付一兩天吧。”鍾秀解釋。

“可是那麽多箱子?”不止二十萬吧。

鍾秀朝陸培努努下巴:“那小子花樣多,讓他玩。”

鍾靈失笑,同時發現那個灰西裝悄悄要溜,對宋廣之使個眼色。

陸培走過來,湊在鍾秀的耳邊:“又是地契又是運錢,怎麽謝我?”

鍾秀壞笑:“有句話叫施恩莫忘報。”

陸培也壞笑:“那可不行,小白眼狼。”

鍾玉來到了碼頭一艘大江輪前,看看江輪的名字,又看看等在一批貨物前的中年人一眼,走了過去。

“畜產公司劉經理?”她問。

劉經理點頭,剛要開口問鍾玉是誰。

鍾玉搶先:“五千箱貨都在這兒了?”

劉經理回答:“當然,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五千箱最好的黑鬃,一箱不少。不過您怎麽現在才來,我們都等好一會兒了。”

鍾玉不動聲色:“叫人搬貨吧。”

劉經理示意碼頭工人上貨,但又對鍾玉的身份有些狐疑:“先前昌隆跟我們聯係的時候,明明是位沈先生哪!這位小姐是……”

鍾玉傲慢地別過臉去,看工人們搬貨。

隨行的星華接待員機靈得很:“我們小姐的芳名,是你能問的嗎?”將支票拿到劉經理麵前展開。

劉經理才看清金額和匯豐銀行的字樣,對方就把支票對折,放進他的上衣口袋裏。

“做買賣,銀貨兩訖,不就成了?您好好拿著。”

劉經理想要拿出支票再看一眼。

鍾玉不耐煩地催促:“需要多久才能搬完?劉經理,催催吧。”

劉經理不敢怠慢,親自監工,把貨都搬上卡車,目送鍾玉等人離開。

鍾玉的車駛出碼頭大門,正看見沈彬的車開過去。與兩年前相比,這人意氣風發了不少,從發型到衣裝,有著張揚的氣派。可惜,骨子裏過於小人了,所以她搶了他的貨,也不覺得對不住。對付小人,就得用小人的方法。

她利用自己的關係網,讓豬鬃供貨商的船提前啟航進港,又讓巡捕房堵了沈彬的車,拖延時間,自己鑽空子,讓供貨商稀裏糊塗得接受了支票,由星華取走了貨。

這種緊急的交易,應該還沒來得及出合同,一般也就電話裏說定,到貨交錢就算成了。故而,把貨錯賣了別人,是雙方的責任,無法追究,隻有沈彬吃啞巴虧。

不過這麽一來,大概沈彬也會知道,她鍾玉回來了,下次想要再占這種簡單的便宜,恐怕很難。

“二姐,奸商,就是你的代名詞,幹得漂亮!”鍾秀湊過來,笑臉對著鍾玉,與她茶杯碰茶杯,“來,慶祝一下!”

“你這是誇她呀,還是罵她呀?”鍾靈心情也好。

“當然是誇獎二姐啊!”鍾秀眼睛裏閃亮,欽佩之情猶如滔滔江水,“以昌隆名義通知招商局的貨輪提前到達,又向巡捕房告了一狀,借英國人的手纏住沈彬,順理成章接手這批豬鬃,時間掐得剛剛好。這種搶生意的手段,真是聞所未聞。”

“昌隆明知星華要收購豬鬃,故意橫插一杠子。還有派來銀行鬧事的人,你以為會是誰!他們要逼星華破產,我這麽做,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但是,我不是為了你們,是為了這座宅子!”鍾玉仍然牙尖嘴利,但這個家裏已經沒人怕她。

“我保證,我會認真工作,好好保護的嫁妝!”鍾秀舉手發誓。

鍾玉嫌棄地看鍾秀一眼,嚴重懷疑她的能力,但問鍾靈:“對方派來搗亂的人,一定要想辦法揪出來。”

鍾靈笑了笑。

鍾玉看出來:“你已經有辦法了?”

“我說了每張鈔票會蓋上印章,對方一定會針對這種變化采取相應的策略。”所以,鍾靈將計就計,“對方換了個人來找茬,還是說假鈔,這回板上釘釘,上麵有星華蓋印。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故意弄壞了蓋印的一個角,但凡從星華銀行出去的紙鈔,都有這個缺口。可是,他那張假鈔上的蓋印卻是全的。說明什麽呢?”

鍾秀哇了一聲:“就是他在找茬!”

鍾靈點點頭:“把這人當眾拆穿,正好席維安過來,捉了個當場,暫時兌錢的人又少了一大半。”

鍾秀拍手:“太好了!”

鍾玉往外走,卻被鍾靈喚住。

“我答應過取款的人,全天留在星華銀行盯著。與美國這筆豬鬃生意預備大幅提價,會有很長時間的拉鋸,談判就交給鍾秀。”

鍾玉自然而然接話:“我會應付鼎峰的還款,還有目前星華銀行的放款。”

鍾靈會心一笑:“好。”

鍾玉也不浪費時間,走出小客廳,就出了家門,在直路去辦事,還是彎路去辦事的兩個選項上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去了禮查飯店305房。

房門敞著,唐鳳梧寫好了一封信,正在裝入信封。蘇茵緊緊站在他身邊,一臉憂色地關心他的傷勢。他不甚在意,隻說沒關係,吩咐她公務。

蘇茵轉身,與站在門外的鍾玉對視了一眼,眉毛一挑,嘴角卻噙起溫柔的微笑,也不說話。

鍾玉冷笑一聲,掉頭離開。隨便了,說她任性也好,說她小心眼也好,如果唐鳳梧自己不在意,她又何必費心去對付這個別有用心的女人?

蘇茵,純粹出於一個女性的角度,鍾玉還真有點佩服她的心機,當然,要是這份心機放在自己的事業上,而不是勾引男人那上麵。

在法國的時候,蘇茵的這種小動作簡直多得數不過來。

有一次,她和唐鳳梧準備赴宴,唐鳳梧已經在車裏等,她也打扮停當,哪知蘇茵撞了她,自己也摔倒了,但裝著很心慌地幫她弄禮服,反而越弄越髒,她隻好去換衣服,結果唐鳳梧等得不耐煩,和蘇茵先走了。兩人因此鬧得不愉快,第二天她在床頭看到一雙鞋,以為是唐鳳梧道歉,還挺開心的,哪知鞋碼不對,蘇茵適時來告訴她,是唐鳳梧親自挑選的。

再比如,她在唐鳳梧桌上放了兩人的合照,蘇茵來了之後,那個相框就被換掉了,說是五天前不小心摔的,已經送修,還請求她幫忙保守秘密,因為唐鳳梧還沒發現這件事。多有心機啊,變相地告訴她,唐鳳梧根本不關心桌上放的是什麽照片,也就是不關心她這個未婚妻。她當時就火了,潑了蘇茵一臉茶水,正好唐鳳梧和秘書們進門,隻看見她欺負人。

這樁樁件件的“無心”事,一連串的小心思,分分秒給她添堵,同時在唐鳳梧麵前中傷她,但唐鳳梧始終認為她太過自我。

鍾玉真正傷心的,就在於此。唐鳳梧也許有出色的公關能力,卻沒有辨別感情的能力,在她和蘇茵之間,隻以客觀的立場來評判,無視她的心聲,最終將她推開了。而她不屑與蘇茵鬥,身為源頭的唐鳳梧既然毫無自覺,去主動地解決這個問題,那麽隻有她離開。

她是易鍾玉,完全做得到瀟灑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