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處處秘密
阿媛有一下沒一下彈著鋼琴，心裏全是阿鳳的話。趙海亭的聘禮退了，鍾玉給了兩百塊，給阿媛家裏搬了地方，全家人都和她一樣，進入了一個新世界。阿鳳的意思，要趁著趙海亭在上海，阿媛可以繼續賴住在易家，趁機把鍾傑攏住了。
阿媛歎口氣，什麽上海小姐的，即便她如今還做著一份星華播音員的工作，也很清楚自己的斤兩。鍾傑始終是需要她去仰望的人。
這時，鍾傑和唐鳳梧走了進來。阿媛連忙站起來，逃也似得往外走。她現在無法麵對他，因為看到他，就會想到姐姐跟她說的，要是她有了身孕，就會有名分了。
鍾傑卻拉住她。“你練完琴了？”
阿媛像被刺了一下似得，抽回手，結巴地回答：“沒……我去看看二小姐有沒有回來。”
“不行，琴必須每天練，不能偷懶。”鍾傑堅持著，將阿媛推到鋼琴前。他希望，她學會一技之長，今後的路越走越寬。
鍾秀抱著Prince進來：“二姐沒回來吃晚飯，也沒聽說她有應酬，難道是約會？”
唐鳳梧在書架前專注找著什麽書，一言不發。
鍾秀走到落地窗前，啊了一聲：“二姐和沈先生在一起啊？兩人怎麽不進來，在外麵說什麽呢？你追我趕的。”
說完這話，她又看唐鳳梧一眼。
這回，唐鳳梧抽出一本書，打開來翻閱，似乎對鍾秀的話無動於衷。
鍾秀聳聳肩，再次看出窗外。
鍾玉猛然刹住腳步，回頭忿對一路跟著不放的沈彬：“門當戶對，天造地設，你我就是處處反著來的，門不當戶不對，彼此天差地別！敢提出這種非份的要求，簡直豈有此理！”難道她看上去像混混嗎？
沈彬不停，反而靠近，順勢攬住鍾玉的腰：“你嫁給我，我就幫你把整個易家拿過來，怎麽樣？”不但因為他有這能力，更有易興華撐腰。
“我原本就有繼承權，毋須他人幫忙。”鍾玉用力掰開沈彬的手，十分不悅，這人的膽子究竟哪兒來的？
“沒有我，你可沒那麽容易得到。”沈彬篤定。
“沈先生，你太高看你自己了！”鍾玉轉身，這次用跑的，一口氣跑進大宅裏去了。
鍾秀也轉過身來，笑得像小狐狸一樣。沈彬和鍾玉？倒是出人意料的組合呢！
她瞥見鍾玉跑上樓梯，才走到唐鳳梧身邊，問道：“唐先生看什麽書啊？”
“隨意翻翻而已。”唐鳳梧卻把書一合，塞進書架，一副要走的架勢。
“我以為我的退出，會成全你和二姐呢。”鍾秀很好奇地想知道，“是唐先生的問題，還是我二姐的問題？”
“我今天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了令堂送我的一對袖扣，等會兒我會請人送到三小姐房裏，請代我說聲抱歉。”唐鳳梧的眼角餘光看見了走進書房的沈彬。
“一份禮物而已，又不是什麽傳家寶，唐先生就拿著吧，你要堅持還給我媽媽，才讓她失望呢，畢竟兩家這麽久的交情了。”鍾秀甜笑，“唐先生什麽時候走？”
“中秋宴後。”唐鳳梧說罷，對鍾秀頷首，走了出去。
鍾秀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太有原則了，可討不到老婆。”
鍾秀回頭，看看鍾傑與阿媛並肩而坐的親密氛圍，倒也並不以為意，回了房。
沒過一會兒，寄漁敲門而入：“鍾秀，我有話同你說。”
鍾秀剛洗完澡，梳著頭發，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什麽事，這樣鄭重其事的。”
“你還記得上次你誤會鍾玉散播消息，二叔將她逐出家門的事麽？我知道真正製造誤會的人是誰！”寄漁語氣含一絲微怨。
“不就是你麽？”鍾秀的笑模樣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早有所料。
“我？”寄漁一怔，“就算趕走鍾玉，我能得到什麽？這個人一直偽裝成最孝順的女兒，最溫柔的長姐，讓所有人以為她善良公正、與世無爭，但她在暗中製造誤會，挑唆你和鍾玉互相爭鬥，她好借機得到星華！”
“這是汙蔑！”鍾秀立刻站了起來，手指門口，“請你出去！”
“鍾秀，你隻是不願相信她會背叛你。我好意勸你，查查她近日對星華的所為！”寄漁轉身走了。
鍾秀緩緩捉著梳妝台的邊沿，坐下來，恍神地梳著頭。那位與鍾靈容貌和氣質相似的姆媽，她在很多年前見過。當時，姆媽手裏拿著一個包袱，隔著欄杆和鍾靈見麵，鍾靈將包袱推開。還有，她也知道，近來鍾靈在星華的人氣很高，人人都說鍾靈好。鍾靈早出晚歸，不像以往在家裏耗費大量的時間管家事做手工，連媽媽都留意到了，提及過鍾靈在為中秋的董事會做準備。
但是，找她前男友來攪黃她的訂婚？挑撥她和二姐之間的關係，從中漁翁得利？大姐真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第二天，鍾秀走進小客廳，居然看到了陸培，立刻調頭就走。這小子上次那麽溜了，之後三天兩頭往家裏送禮物，連媽媽都知道了這麽個人，讓她更加氣惱他。繡花枕頭一包草，還妄想她的青睞，做夢吧！
“鍾秀！”劉清芬卻哭著撲進鍾秀懷裏。
鍾秀才知道，清芬參加了進步社團，教務主任讓她退社，她不肯，對方就汙蔑她有精神疾病，強製她退學。所以，陸培帶清芬來找鍾傑幫忙。
“請我幫什麽忙？”鍾傑正好帶著阿媛過來。
“你們醫院的精神科在這方麵非常權威，我想為清芬重新檢查，這對她的處境會很有幫助。”陸培道。
“拿到報告後，你預備怎麽辦？”鍾傑關心。
“立刻寄去德國給校長，請求他的幫助。”陸培顯然已經有周全的打算，“同時這份報告也會向全校公布。不管清芬是否要離開學校，她不能背負這樣的惡名。”
鍾秀在一旁聽著，發現此時的陸培和平時不太一樣。
清芬抓住鍾傑的手臂，嬌聲道：“鍾傑，你不知道那些人多過分，不管我怎麽解釋，一派官僚作風。”
阿媛在鍾傑身後站著，看清芬親昵的動作和說話，神情陡然黯淡。
“你還說！”陸培嚴厲，“身為學生，你首要任務是學習，從前你每年都能拿到全科A，今年呢？”發傳單，搞進步社，走向越來越不同。
“我隻是分散了些許精力……”清芬嘀咕。
“成天嚷嚷口號是沒用的，眼下各人做好自己的事，等到社會和國家真正需要你的時候，才能出力報效。不管什麽黨派，什麽組織，都不會要一個不學無術的人！”
鍾秀望著說這番話的陸培，大感意外，這還是那位花花少爺嗎？
陸培留意到鍾秀差異的目光，連忙又笑了起來，花裏胡哨：“我是說，你再這麽下去，舅舅真可能讓你退學嫁人。”
清芬緊緊抱住鍾傑的胳膊：“休想！不是我喜歡的人，我誰都不嫁！”
鍾傑下意識回頭一看，阿媛走開了。
他急忙掙開清芬的手：“劉小姐，我會替你聯係醫生，下午就請他給你打電話。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清芬看著鍾傑去追阿媛，隱隱有所察覺。
鍾秀則問陸培：“陸少爺，你同四馬路上的書寓是不是很熟？”
清芬回神，連連點頭：“沒錯，上海所有的娛樂場所，沒有他不熟的！”
陸培以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狠狠瞪過去，清芬乍舌。
“那好，我可以原諒你一次，禮物也可以不必再送了，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請你幫忙！”鍾秀鄭重說道。
無論如何，星華的繼承權，她還是要爭一爭的！
鍾玉來到唐鳳梧的房間。門開著，裏麵一片亂，到處都是公文，書籍，箱子，處於收拾的狀態。
王炳文剛聽完唐鳳梧的指示，回頭看見鍾玉，堆一臉笑：“二小姐來了。”
鍾玉點點頭：“王秘書回來了？”
“謝謝二小姐照顧。巡捕房說您替我上下打點過，否則我會吃不少苦頭。”王炳文這回隻吃了幾天牢飯，也靠唐鳳梧保釋。
“舉手之勞而已，唐家同我們家合作，我們又是朋友。”鍾玉這才對唐鳳梧嫣然一笑，“是不是，唐先生？對了，欠你的所有資料都補齊了，包括英國那套報紙匯編。”
唐鳳梧卻拿起了電話，一臉送客的意思。鍾玉明白那意思，就是站在門口不走。夾在中間的王炳文有點尷尬。
“中秋家宴後我就會離開，資料直接交給秘書就好。謝謝。”唐鳳梧若無其事開口。
鍾玉眉心一蹙，忽道：“怎麽？唐先生不等我訂婚宴完了再走嗎？”
唐鳳梧斂眸，望住了鍾玉，半晌自然一笑：“您同沈先生很相配，不能看到二位訂婚，我感到很遺憾，日後有機會自當補上一份賀禮。”
鍾玉咬牙，牽起嘴角，笑著點點頭：“多謝你了。”
唐鳳梧看鍾玉終於從門旁消失，不知該如釋重負，還是懊惱惆悵。
“我覺得二小姐挺可愛——”王炳文被唐鳳梧一眼看得發毛，自動消音。
且說鍾玉，氣呼呼對準牆角一踢。唐鳳梧這個笨蛋，她都給他那麽多機會下台階了，他居然不接。講原則是吧？一輩子孤苦伶仃去吧！
“誰惹二姐這麽生氣？”鍾秀的聲音從鍾玉身後傳來。
鍾玉立刻轉身要走，哪知鍾秀不讓。
鍾玉沒好氣：“怎麽，這次是夢到我殺你，預備再重演一次幼稚的把戲嗎？”
“易寄漁找過你了嗎？”鍾秀開誠布公。
“被我趕走了。”鍾玉嗤笑一聲，“從來隻聽說過換姐夫，沒聽說過姐姐還能換。我為什麽要信任一個試圖取代大姐的女人的話，誰親誰疏，你不會分嗎？”看來，易寄漁有動作了！就知道她對姐夫有意思，一眼就看得出來！
“也許她說的是真話。”鍾秀道。
鍾玉一怔，心思轉了又轉，“更有可能是她挑撥離間吧。”
“那你是否知道，大姐有很多秘密瞞著我們？”鍾秀觀察著鍾玉的表情，看她似乎真不知情，“不可告人的秘密。”
“誰沒有難言之隱？更何況，大姐對你那樣體貼，你們之間的關係，遠比同我親密得多。”鍾玉目光堅毅起來，“若我是你，就算她有秘密，甚至對我不利，我也會相信她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想方設法去理解她。”
“我做不到！”鍾秀緊緊握拳，“正因為她是我最親近最信賴的人，才不能容忍她欺騙我利用我。易鍾玉，你要不要同我合作一次？”
鍾玉皺眉：“你到底想幹什麽？”
鍾秀一笑。
明天中秋宴，秘密就會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