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黃川在指揮台上舉著夜視儀，向摩托艇前進的方向瞭望著。

這是一架頗大的類似雙筒望遠鏡的儀器。在它的視野裏，黑夜變成了一片明亮的淡綠色天地，很像個神話的世界。

海麵，像綠色的錦緞，光潔明亮。

摩托艇也變成了深綠色的“蚱蜢船”，它的白浪翻滾的尾巴很像慧星拖著一條磷光鬼火般的軌跡。

那艘無燈漁船也完全暴露在這綠色的“光天化日”之下了！而且近在眼前，他的舷幫、舵樓、拴掛漁網的兩根微微翹起的橫杆、以及駕駛員的身形和動作，全都曆曆在目。

摩托艇迅速地“貼”在了無燈漁船上。漁船乖乖地停駛了。三名水上檢查員靈巧地攀上了漁船。

有一個很奇怪的秘密，隻有黃川自己知道——每當他舉起夜視儀，觀察著神話般的綠色天地時，總要產生一種幻覺，好像有一個美麗的綠衣女孩子，從伶仃洋的彼岸，飄飄然地向他飛來，還嚶嚶地哭叫一兩聲“爸爸！”

這當然是老年人一種夢幻般的感覺，然而卻反複地出現過好多次。那女孩子，飄然飛來，最多也不過一兩秒鍾，就像一層薄霧般的被海風吹散了……現在，她又一次來了。

漁船亮了燈。

黃川也放下了夜視儀。

亮了燈的漁船就停在距離808艇不太遠的海麵上，那燈光和船形，大體上都能看見。

黃川走下指揮台，經過駕駛室窗口時，特意探進身去，對裏麵值班的雷達觀測員說：“別大意，繼續監視附近海麵！”

19歲的觀測員坐在雷達監測儀前邊的高腳凳上，為了表示自己沒打瞌睡，立即跳下來立正站好（他個子矮，站著還不如坐著高），忍著胃裏直往上翻的酸水，大聲說道：“是！監視海麵！”

黃川拍拍他的頭：“坐著！坐著吧。”

他繼續往下走，來到了前甲板上。這裏聚集著幾名年輕的船員，憑欄指點著亮了燈的那條受檢漁船，議論著。

“咱們坐了三天三夜的搖籃，總算抓住了一條大魚！”

“肯定有私貨！”

“這趟出海打伏擊，沒白來！”

黃川沒忘了羅關長對他的要求——抓緊一切時間培養接班人，就問這些小夥子：“根據什麽判斷它有私貨呢？”

小青年們爭著回答：

“它黑著燈，是作賊心虛！”

“漁船不打魚，八成是走私！”

“從香港急水門開出來的！”

“它是內地船，為啥白天不敢回來？”

黃川點著頭，又問：“還有什麽根據？或者可疑的地方？”

一個船員調皮地說：“還有！船上藏著大批的錄音機、錄像機！”

“這你怎麽知道的？”

“別急呀，等會兒阿威他們就查出來啦！”

大家笑了起來。這是獵人常有的一種樂觀情緒，特別是眼見著狐狸被套住了脖子的時候。

另一個船員不滿足於說笑話，但也沒有發現新大陸。他說了一條大家都知道的根據：“咱們有情報呀！這條大魚在香港裝滿了私貨……”

黃川並不滿意青年們的答案，提出了一個很有啟發性的問題：“還有一個疑問，我也沒想明白呢，大家想想看：咱們在這兒打埋伏，並沒有暴露目標。這兒一不是漁場，二不是航道，它怎麽直衝著咱們開過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