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夜空放睛，月亮的風圈消失，月光的亮度加強了一些，灑向海麵，映照出一溜銀鱗般的波紋。

黃川親自注視雷達監測儀的圓形屏幕，這不是船長的職責。但是，每到關鍵時刻，他總不放心那年輕的雷達觀測員。了解內情的人是不會責怪黃船長思想保守的——看看這些年輕的船員和水上檢查員吧，真是太年輕了，把幹部計算在內，全艇的平均年齡隻有23歲。自從實行“對內搞活、對外開放”的經濟政策以來，特區建設一日千裏，海關的任務可是加大了幾倍乃至幾十倍呀！人員也增加了十倍。這些人員從哪裏來的？在老船長黃川的心目中，可都是一群“娃娃兵”。

雷達是艦艇的眼睛。報話機是耳朵。柴油發動機是心髒。檢查小組是鐵拳頭……處處都是關鍵崗位，黃船長啊，他常恨自己不會分身術！

“你我都是年過半百的老家夥囉！黃川，最重要的任務，是抓緊培養年輕人！”

羅剛多次對他這樣說。他也同意。難道這話兒還有錯嗎？當然沒錯。但是……雷達是艦艇的眼睛啊，在那直徑30厘米的圓形屏幕上，出現一個比小米粒兒還小的電子光斑，那就是一條船呀，它混雜在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電子光斑之中，就像雲彩裏又多露出來一顆星，“娃娃兵”怎麽能知道它是不是走私船哩！

黃船長也是有苦說不出。從道理上講，他讚成羅關長的指示，要多多鍛煉和大膽使用年輕人。可是，實際當中，特別是這關鍵時刻，他又經常進行“四級跳”——從甲板跳上駕駛室；再跳上更高一層的指揮台；或者是鑽到甲板底下的輪機艙裏去。

“哪裏需要，黃船長就出現在哪裏！真是身先士卒，能夠帶頭打衝鋒的好幹部！”

在評功會上，大家都這樣稱讚老船長。

會後，羅剛卻把他單獨叫到辦公室裏，插上門，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這是優點嗎？我看這也是缺點！黃川，明告訴你：明年我就離休；在我離休之前，一定把你調到岸上來！不準你上船，我倒要看看808還能不能出海？”

黃川沒有頂撞領導，而是寫了一份報告，拒絕接受一次三等功和300元獎金。當然，立功是大家評的，領導機關批準的，個人拒絕不了；但那筆獎金，黃川卻不肯領，至今存放在財務科。他是賭氣嗎？也不盡然。總之思想上壓力很大，現在，那條大魚已經出動，又到了關鍵時刻呀，黃川不得不推開19歲的雷達觀測員，來親自掌握艦艇的眼睛……

船頭上，水上檢查組的組長陳威，憑著經驗和直覺，也覺得到了關鍵時刻，他輕快地徑直走進駕駛室。

正好，黃川發現了目標，順手把陳威的頭往雷達監測儀的屏幕前一撳：“你看！這是什麽？”

雷達屏幕上有一個緩緩移動的電子光斑。

陳威和那個19歲的雷達觀測員輪番地看了兩遍，又在黃川的指點下，用望遠鏡和一種精密的夜視儀往相應的海麵上看了兩遍。陳威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我看是一條滅了燈的內地漁船！”

不知為啥，雷達觀測員並不說話，隻是注意聆聽船長與組長的分析。

“黑夜不亮燈，說明它不是在打魚。”

“它正在向我們靠近！”

“阿威，方位看準了嗎？”

“看準啦！我們小組去檢查吧？”

“好，放摩托艇！”黃川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