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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在山上受到最好的款待,夜裏還有女人陪著睡覺。據說,這女人是大毛他叔平時最心愛的。爺爺開始還有些放不開,怕這一幫土匪在玩什麽花樣。他強挺著熬到半夜,實在是抗不住,就一橫心和那女人幹上了。
天亮後,他醒過來,見自己還活著,就放下心來,將已起床梳理的女人又按在**。
那女人直誇獎爺爺,到分手時,兩人還有點戀戀不舍。
大毛他叔見了爺爺便問,夜裏招待得好不好?
爺爺從未見到過如此大方的男人,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說,伍司令,實在是對你不起。
大毛他叔一笑說,隻要我孫子能有個平安,女人算個卵子!
爺爺說,伍司令手下,男人是英雄,女人也是好漢!
吃完早飯,他們一起去看老七他叔的孫子。
金家老小聽說爺爺是來做中間人,準備將他們換出去時,一個個都喜得流出眼淚來。躺在**的產婦,掙紮著坐起來,將嬰兒的包布解開,露出那灰白的小東西給爺爺看,要爺爺回去傳個信,請二大爺務必保住金家的這條根,千萬別動殺機。
爺爺將他們安撫一番,就動身下山。
天黑之前,爺爺見到了老七他叔。
說過之後,上上下下自然免不了一場驚喜,接著便是對爺爺的饋贈與宴請。
第二天,爺爺又上了一趟白馬寨。不過這一回他沒有受多少累,先是由老七他叔用馬將他送到半山,走了不到一裏路,大毛他叔的轎子就來接著。
兩個來回,雙方就談妥了,六月十五各自放人,地點在鎮外的河灘上。
爺爺的確聰明無比,他想出的一些辦法,令雙方都無法挑剔,而又絕對公道。在他的計劃中,要用一段白布做成兩隻一模一樣的袋子,然後,彼此將擄獲的對方的獨孫子,裝入袋裏,交給爺爺掌握。而他則蒙上眼睛。待雙方其他人員交換完畢以後,再由兩名產婦上來認領各自的兒子。
這個計劃實在太完美了,那兩個嬰兒還不敵兩隻小貓,要怎麽擺布就怎麽擺布,他們又是兩家的**,萬一發生意外,哪一方也不敢朝他下毒手。這一點尤為絕妙,那白布袋沒有一絲標誌,都像裝的是自己的孩子,又都像裝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誰想下手時,不能不有所顧忌。
六月十四,白天裏爺爺到那片沙灘上去走了一圈,沒見到有什麽異常之處。按照協議,在人員交換之前,除了爺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這片沙灘,否則,誰發現了誰就可以開槍打死進入者。
爺爺站在沙灘上,舉起手向四周擺了擺,意思是什麽也沒發現。河邊上的小山與炮樓上的人會看見這個動作的。
沙灘上的太陽格外曬,爺爺有些抗不住,便脫了褂子到水裏打了一個滾,然後仰在淺水裏。一群小魚在他身上不停地撞擊著,流水漫過他的身子,輕輕地淘著身子下麵的沙,他感到自己在一點點地往沙子裏麵沉下去。
這一切本來是很愜意的,爺爺翻了一個身,一股從下遊吹過來的風,讓他忽然叫了一聲,不好,伍家的人會吃虧的。
一想到此,爺爺不安起來。
他爬起來,用手擰了幾把褲裏的水。
這時,炮樓上響起了槍聲。
一頭牛從上遊瘋狂地跑過來,子彈打在牛的四周,冒起一團團沙塵。爺爺看著牛從麵前衝過去,心裏覺得這牛跑的樣子有點異常。
正在想,小山上叭地響了一槍,跟著那頭牛轟然倒地,在沙灘上滾了一滾就不再動彈了。
爺爺站在牛的旁邊,看著牛頭上那隻槍眼,回頭望了望小山到這兒的距離,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他自語著說,這些土匪,隔了兩裏多路,還打得這麽準,難怪日本人拿他們沒辦法。
爺爺蹲下來,掀開牛的後腿,頓時臉上變得嚴峻起來。
牛的後襠裏有一條刀傷,長約尺餘,雖然被線縫過,但還在往外滲血。
爺爺站在沙灘上想了很久,這時候他一點也不覺得太陽的狠毒。
離開沙灘之前,他又轉了一圈,並依然舉起手向四周擺了擺。
爺爺去炮樓弄了一大桶煤油和四隻陶罐以及一些破絮,做成燈一樣的東西,放在沙灘的四角上。
天黑後,爺爺沒有先去點燈,而是用別在腰間的小鋤,在沙灘正中迅速地挖出一隻深坑。
待那四盞大燈一點著,整個沙灘照得如同白晝。
爺爺從沙灘回來,先到炮樓裏去向老七他叔匯報了一切正常。炮樓的底層,有幾隻封得嚴嚴實實的鐵罐子。老七他叔送爺爺出炮樓時,眼角睃著那些鐵罐子,臉上有種難以捉摸的微笑。
街上的人走了許多,極為冷清,如果沒有那些三三兩兩的巡邏兵,這種冷清就會讓人想到地獄。
正走著,爺爺忽然聽見耳邊有人說,麵對著牆,裝作屙尿。
爺爺一怔,還是照辦了。
那人說,沙灘上有埋伏沒有?
爺爺說,你去問二大爺就是。
那人說,我是伍司令派來問你的。
爺爺吃了一驚,他真的以為是剛剛走過去的巡邏兵在問,他四處看了看,看不見人在哪裏。
爺爺說,你在哪裏?別蒙我。
那人說,我隻問一句,有沒有埋伏?
爺爺說,說有都有,說沒有都沒有。
那人說,到底有沒有?
爺爺說,你將我這話告訴伍司令就行,他會明白。
聲音消失以後,爺爺在那兒找了很久,也看不出哪兒可以藏住一個人。